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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

在破败寺院的柴房里,差役们找到了那一群走失的都安幼童,一个多月的时间,十几个孩子全都变得灰头土脸,看起来是吓得不清,宛如一群惊弓之鸟,安慰好了以后不知谁先开始嗫泣,很快嚎啕成一片。

不过除了那个格外不幸的小姑娘,剩下的孩子倒是一个不少,有些磕着碰着,但也没有缺胳膊断腿,都还能走会跳,嚎起来中气还挺足。

经过比对,院里一共五具尸体,恰好就是当年漏网的那一伙人牙子,至于他们到底是为了寻仇还是纯粹想要重操旧业,亦或是谋划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都随着他们整整齐齐地吹灯拔蜡成了未解之谜。

庙里落灰的神像挂着一脸高深莫测的慈悲笑意,垂着眼睛看了这一出闹剧,最终也不能对人间透露什么真相。

不论如何,这一起人口拐带案件,算是尘埃落定。

云无霁和叶良第二天一早就启程赶回盛州,叶良硬是抓着晓重山回了都安,结果被拖累着只能坐马车,又念叨了一路都怪他拖慢了自己和云无霁的脚程。云无霁被殃及池鱼,听他碎碎念了一路,恨不能把他嘴给缝上,最后忍无可忍钻出去亲自驾车,差点把马车驾得快要上天,终于在隔天早晨抵达了都安。

都安的垂柳画梁依旧,在主街上远眺能看到皇城永定宫的重檐翘脊,脊兽踩着琉璃瓦,睥睨着凡人,好像能够逐日食月。

叶良因为后来云无霁驾的车终于是闭了嘴,但整个人都被颠簸得眼神涣散,下车的时候腿脚都有点打飘,云无霁和他说了好两遍他才记起来还要回大理寺报备,还差点走错道。

云无霁看着他转身,竟然没有跟着一起去,反而就此和他分道扬镳,向着另一头走了。

后头下来的晓重山状态显然也不怎么样,不过他看上去除了脸色比平时惨白,倒也没什么夸张的反应,反倒因为面无表情显得正经了不少,他不说话时那种克己守礼的庄肃和举手投足间教养出来的矜贵就像退潮时的沙地一样暴露了出来。

云无霁看了他一眼,感觉他好像有什么心事,从寺庙里三人再见后他就觉得晓重山一直有点神思不属,像是在纠结些什么。

但他没有开口,一是他觉得他们之间不过萍水相逢,还没有熟到可以管别人闲事的地步,二是虽然晓重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云无霁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有分寸的人,而且不会轻易让别人插手自己的事。

不过——云无霁垂下目光,没出声地往前走去,故意没有和晓重山说自己要去哪里——他还有些事情,想知道答案。

晓重山可能最近真的被什么事情占了心神,这么谨慎的人,竟然也没问一声去的哪里,就跟着云无霁走了,活像个脑子里缺根筋的货。

等到发觉不对,已经被云无霁带到了一座小院前。晓重山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不对味儿来,一把攥住云无霁:“这是哪儿?”他耳朵尖,隔着院门就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这时候反倒警觉起来了,“有人。”

云无霁抬了下眼睫,“哦”了一声:“这是我家,里面的应该是我义母。”

“……?”

哦什么哦,等等,你再说一遍?

你家?你义母?

为什么要用这种理所当然得仿佛在说吃过了的语气说这种能把人惊得一个倒仰的话?

晓重山有点震惊,他一时没有维持住脸上的表情,迷惑不解地问云无霁:“你为什么把我带来你家?”

真是好问题,云无霁比他更奇怪:“不是你一直跟着我的吗?”

好家伙,还成他的不是了,这当头一口黑锅扣下来,晓重山不可置信:“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呢?”他还以为云无霁这一板一眼的要先回大理寺报备,还有什么需要他配合的地方,也没想太多就一路跟着来了,可是怎么云无霁一声不吭的,直接自己回了家?

他分明是个把案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先前在江州宛城一声不吭孤身一人就去追捕嫌疑人的场景历历在目,怎么现在反而当起了甩手掌柜,把案子后续章程全都扔给了叶良,自己回家来了?他有这么归心似箭?

“我以为是你胆大包天要把我的底细追查到底。”云无霁颇有点无所谓地淡淡道,“借口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认识个人,过来蹭吃蹭喝顺带住两天好像挺合理的,当然,要是顺便能不小心找到什么能证明我身份来路不简单的证据就更好了。”

“……”

还真挺有道理,特别像他会说得出口的话!

虽然本来并没有这个想法,但莫名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晓重山张了张嘴,头一次觉得自己冤得不行,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云大人……在下这次,还真没有这么想……”

云无霁斜乜了他一眼,眸光顺着狭长的眼角滑下来,带着点揶揄的轻讽:“之前我们在都安不过匆匆见过一面,道长就对我反复猜测试探,我总感觉道长不是那么的相信我是一个普通的大理寺督察。我也很好奇,道长觉得,我应该是个什么身份呢?“

凌乱了一瞬的晓重山又重新捡起了他那游刃有余的面具,笑容天衣无缝:“大人说笑了,在下不过一介草民,怎么敢对大人抱有这种不敬的心思,之前是在下言行无状,多有得罪,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云无霁不置可否,没说信不信,反正轻飘飘揭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道:“既然道长说自己没有什么旁的心思,这次反倒是我错怪道长了,那都走到这儿了,我就请道长进去喝个茶,当做赔罪吧。”

晓重山没动,向来天塌了能就着当被子盖的人竟然难得生出了一点紧张。

他亲缘淡薄,以前接触得最多的长辈是自己先生,先生是个板正得活像古书里扣下来的老学究,差点把他也教成了一个小学究。后来走南闯北,风尘里泡出一副油腔滑调和三尺见方的脸皮,在外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舌灿莲花忽悠哄人都是一把好手,但那些都是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糊弄就糊弄了,反正没什么机会再见,别人的口舌影响不到他。

但这个不一样。

晓重山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他就是下意识地把即将见到的云无霁的所谓“义母”归类到了一个特殊的范畴里,莫名觉得对待此人不能随便。他有万千张假面,也不知是不是装相装得太多,身份切换不过来,一时有点眼花缭乱,不知该挑哪一张戴上,竟然有点手足无措。

他拿捏着措辞,小心不让云无霁看出他的抗拒,谨慎道:“我,我这样贸然来访,会不会显得唐突?”

云无霁低声道:“我年幼失怙,是我义母把我带回来养大,理论上我和她应当是很亲的。但我不善言辞,常常不知道和她说些什么,有时也感到有些愧疚。后来结识了叶良,他常来做客,每次都将她哄得很欢喜,道长这么能说会道的人,我义母想必也会很欢迎的。”

对于云无霁这样的人而言,这样隐晦的示弱可以说是掏心窝子了,晓重山哑口无言,倘若再拒绝下去,可就真的是不识好歹了。

云无霁站在两级台阶上望着他:“道长,怎么了?”

晓重山抬眼看向云无霁,怀疑这又是他的一次试探,然而云无霁垂下的一双眼睛黑得很澄澈,坦诚到看上去有点无辜了。

“……好吧。”晓重山硬着头皮道,“在下惶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院门没闩,稍微用力一推就开了,趴着苔痕的院墙内,竟然是一座姹紫嫣红的花园。

院子不大,但挨挨挤挤地栽了一圈牡丹,开得很热闹,蜂蝶团团飞舞,绿叶掩映娇花吐蕊,花丛绕起来的一小片空地上摆着一张小木几和几只矮脚凳子,挤在一起显得憨态可掬。院墙外有一棵大树,一条旁逸斜出的枝干探进了院子,被人毫不客气地在上面扎了个秋千,秋千垂下来正好落进花丛里,秋千上坐着的人就像是被满堂的花簇拥着。

那上面还真坐着个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笑道:“是不是无霁回来了?”

满园娇艳不及佳人回眸。

佳人秀眉杏眼,长颈削肩,一袭碧青色纱裙,云鬓绾在肩头,她样貌比牡丹艳,气质却淡得像荷,是一种带着妩媚的温婉,让人看不出年纪,却下意识觉得很亲切。

云无霁应道:“云娘。”

云娘——云何从秋千上站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呀,有客人,是无霁的朋友吗?”

京朝以瘦和柔为美,像云何这样身量纤细修长,举手投足都秀雅的,当真是美人中的美人。

可晓重山却犯了难,他实在没有想到,云无霁的“义母”原来是这样的,让他猛地打了个照面,竟然不知该怎么开口——无他,叫“姑娘”好像过于轻佻,叫“夫人”莫名有种把人黄花大闺女喊老了的感觉。

晓重山表情不变,思绪电转,在外人看来他就是愣了一下神,很快又笑开了,眼神带了微妙的闪躲,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一样:“冒昧打扰了,在下晓重山,我……”

云何可能怕他紧张,非常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就当在自己家一样,无霁这人面冷,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这么多年就只带回来一个叶良,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唤我作云娘。”

晓重山好像十分腼腆一样,非常听话地应了一声:“云娘。”声音轻得像是怕把花瓣吹乱了。

“哎呀。”云何笑眯眯地向他招手,“来来,快进来,我前些日子刚新制了点花茶,无霁这人嘴巴钝,喝不出好赖,给他尝浪费,他就适合喝白水,我正愁没人替我品品,现在可好,正巧用来招待客人。”

云何说话尾音会轻轻扬起来,声音像鸟雀,埋汰起人来也有种莫名娇憨的少女意味,像嗔怪。

晓重山微微含着一点笑,敛眉垂眼的时候那双显得过分锐利的眼睛被藏得好好的,他又披上了那清逸出尘的外衣,轻声说话的时候夸起人来都带着令人信服的顺从:“云娘制的,自然都是好的。”

云无霁被晾在一边,微微睁大了眼,晓重山余光扫过去,觉得那个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应当是“目瞪口呆”和“白日见鬼”。

晓重山迎着他凝固的表情和一言难尽的目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眼角一弯,低眉顺眼的面具当即裂了,露出底下狡黠的真面目来。

接着,不等云无霁反应,就重新把眼角拉平,飘然跟着云何后脚进了小屋,深刻贯彻落实了云何那句“就当在自己家一样”,活像那个来做客的是云无霁。

小屋不大,空间稍显局促,勉强能周转开的格局,但非常整洁,屋子正中摆着一张桌案,上头搁着一只白瓷细颈瓶子,里头插了一枝剪下来的牡丹,点缀得满室生辉。

晓重山坐在蒲团上,坐姿端正,眼神很克制地没有乱瞟,只停在面前云何泡茶的动作上。几息过后云无霁也进来了,但没有坐下,他停在门边,和云何道:“我方才想起来有事情没有和叶良说清楚,得先去趟大理寺。”

云何背对着他,头也不抬:“去吧去吧,我和重山聊聊天,回来的时候记得把小叶叫上,好久没见着他了。”

云无霁应了一声,目光抬了一下,从云何身上挪到了晓重山身上,像是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转身走了。

云无霁走后,房间内一时有些安静,只有小火煎茶的咕噜声,茶香混着花香飘散开来,让人舒适而平静。

云何一手撑着下巴,隔着桌子看向晓重山,目光里带着点好奇:“重山,你是道士吗?你是怎么和我家无霁认识的呀?他这样无趣一个人,除了小叶那样热情的,应当很少有人主动结交,你这么斯文,难不成……”云何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猜测道,“他不小心把你抓了?”

又自己否定:“不对,你这么老实,看上去就不像会做坏事的。”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被你猜到了。

晓重山神色不变,捡了一部分实话拼凑起来笑道:“是我路上碰到有人闹事,不当心被卷入其中,云大人恰好路过,就顺手搭救。我折服于云大人路见不平的侠肝义胆,这才冒昧提出结交,也幸而云大人不嫌弃在下一介一无所长的道士……”

云何拖长了调子“噢”了一声,还不等她再说什么,院门就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布衣女子抬着调门道“阿云,你前些时日新学的织法能不能再教我一下呀,我怎么织不出来呀?这花色看着还是不对呢……”

云何一边埋怨着“教了你三遍呀,你这人笨手笨脚”一边叮嘱晓重山帮她看着眼炉上煎的茶,说她很快回来。

等到云何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晓重山收回目光,进来前云无霁那句话又鬼使神差地响了起来,让他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是有点辜负云无霁的“信任”。

虽然进来后他一直克制地收着目光,但这屋子实在小,房门也都没什么顾忌地敞开着,他只扫了一眼就认出了云无霁的房间——无他,那房间里只露出一角陈设都透着一股子克己守礼的规矩。

晓重山站起身,慢悠悠地进了那个房间,看了全貌更加觉得这房间已经整洁到了有点一板一眼的地步,他目光扫过平整的床褥和窗边的桌案,目光凝在了上面。

因为桌案上可能是整个房间里唯一够不整洁的地方。笔架上按长短排列挂着几杆毛笔,砚台的边缘也严丝合缝地对着桌沿,镇尺更是严实地压着平整没有一丝褶皱的纸面。但桌上放着几本书,像是有人翻过之后随手放上去的,最上面的那本甚至被风吹开了。

晓重山有点好奇,走过去翻开封面一看——

《鬼相公》

“?”

晓重山疑心自己眼花了,再拨开最上面的一本,看底下的几本——

《侯门似海锁深怨》、《春情苦短宫门叹》、《相府娇妻》

“……”

晓重山大为震撼,一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

云无霁约莫半个时辰以后方才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云何长吁短叹:“我好久没回家,一回来你就让我帮你做这种事,演得我好生辛苦。”

他推开院门走进去,云何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握着一册书,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小炉里还温着茶,桌上两只杯子已经有一只干了。

他翻起桌上一只倒扣的杯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他走了?”

云何留给他一个没骨头似的倚着门框的瘦削背影,懒洋洋地道:“嗯,进去转了一圈,然后喝了杯茶就走了。”

她翻了一页书:“不是我说,你要是不相信他,就别往家里带呗,要真给他找出来什么,你怎么解释?”

云无霁端起茶杯喝茶的动作一顿,语气没什么起伏:“他找不到什么的。”

云何嗤了一声:“毛病,非用这种方法考验人性。”想了想,合上书道,“不过这小鬼聪明得很,怕是早就知道你在试探他,他还往你房间跑,应该是给你留了什么。”

云无霁放下茶杯,转身进了房间。

云何看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正要继续翻开书,就看云无霁黑着脸拎着几本书出来:“云娘,你又把话本搁我桌上。”

云何愣了一下,心虚地笑:“啊哈哈,我忘了,忘了……”

然后一张纸条当着两人的面从云无霁拎着的话本中飘了出来,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在了地上。

两人同时一愣,云无霁弯下腰,拾起那张纸。

纸上只落了八个字,铁画银钩,端正清逸中带着不收拘束的风骨。

那人写道——

一辞为安,顺颂君绥。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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