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玄却突然松开她，看着满地的龙族尸骸，眼神再次变得痛苦。“我不配做龙族的尊主。” 他的声音里充满自责，“是我带他们走向死亡，是我……”
“这不是你的错……” 罗真指尖颤抖着穿过他汗湿的银发，将他颤抖的身躯紧紧纳入怀中。苍玄的龙鳞甲胄还沾着未干的血渍，鳞片缝隙间凝着黑色的毒污，那是禁鳞咒侵蚀的痕迹。她能感受到他的神魂在怀中剧烈震颤，像一只折翼的巨龙，在愧疚的深渊里不断下沉。
“就是我的错……” 苍玄的声音闷在她颈间，带着破碎的哽咽，“我应该随十万族人一起死了……”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这里面流淌的，是十万族人的血啊！是我把他们带到敌人的陷阱里，害他们丢了性命！！！”
罗真被他按得生疼，却任由他攥着，直到他的指甲掐进她的皮肉。金莲的神力在血脉里静静流转，治愈着他施加的伤害，却抚不平他眼底的死寂。她看见他眼尾新添的细纹，那是连日筹谋战事刻下的痕迹，此刻却盛满了自我厌弃的浊浪。
“我真的不配做龙族尊主……” 苍玄猛然推开她，单膝跪地，额头抵在焦土上。他的银发垂落如丧幡，遮住了泛红的眼眶，“我没脸回去见我的族人…… 他们信任我，把生死交付于我，我却让他们曝尸荒野……”
“这真的不是你的错，是狼族人心肠歹毒……” 罗真蹲下身，试图扳过他的肩膀，却触到他肩胛骨处深深的枪伤。那伤口本已被她的神力治愈，此刻却因他的自责而渗出血丝，“他们用镇龙符算计你们的灵力，这是早已布好的局……”
“如果我提前调查青鳞崖守军的尸体，早点发现这是个陷阱……是我过于自负，以为集全族之力就能歼灭狼族……” 苍玄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咽喉上，“大家都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 凭什么只有我活着回去……” 他的瞳孔映着远处狼族燃烧的残旗，却像是看见十万冤魂在眼前徘徊。
“你不能死……” 罗真按住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你死了，谁去复兴龙族？那些战死的族人，他们的孩子谁来庇护？他们未尽的心愿，谁来完成？”
“我带着十万族人来送死，剩下一族老小，谈什么复兴龙族……我已是罪该万死！”
“苍玄，你要丢下我追随你的十万族人，你不要我了？” 罗真突然揪住他的衣领，将额头重重抵在他的额角，“也不管龙族余下的老小了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那些孩子在龙都哭着等父亲回家，那些妇人在祭坛前求神灵护佑丈夫平安，你要让他们的希望也随你一起死吗？”
苍玄的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像是困兽最后的悲鸣。他的手臂缓缓环住她的腰，鳞片擦过她的衣料，发出细碎的声响。
天空静的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空气中只有血腥味和苍玄撕心裂肺的哭声。
罗真抱着苍玄在青鳞崖从日出待到日落，苍玄虽然把头埋在了她的头边让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她却感受到苍玄的泪水，心疼他的难过与自责。眼中的心疼，渐渐转为坚定的神色。
“苍玄……”她缓缓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看向他挂满泪痕的眼，“别哭了……”
罗真的指尖轻轻抚过苍玄湿润的脸颊，沾染上晶莹的泪珠。她的目光深邃而坚定，如同藏着浩瀚星辰：“苍玄，你看这天地，看这世间万物。” 她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柔和的微光，光芒中似有山川河流、花鸟鱼虫在缓缓流转，“六界是我所创，天道法则由我所立，这世间的生灵，皆从混沌中诞生。”
苍玄望着她掌心的异象，震惊得说不出话。罗真继续说道：“方才你也看到了，我能轻易抹杀万物，自然也能重塑生灵。龙族的族人，我可以让他们归来。”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相信我。”
苍玄紧紧握住罗真的手，不可置信的看着罗真，“真的可以吗？可这样会不会对你……”
罗真摇摇头，“别担心。” 罗真打断他的话，温柔地笑了笑，“我是混沌真神，这点事难不倒我。” 她没有说出逆天改命将遭受天道反噬的真相，如同当日在夜忘川带回苍玄，苍玄被神力温养了百年之久才醒来，罗真却也修养了百年，才恢复了神力，来到妖界寻苍玄的。她只是在心中默默下了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苍玄不再悲伤。
罗真站起身，缓缓飘向空中，苍玄想要拉住她，却脱了手。
罗真周身再次泛起金色光芒，光芒比之前更为柔和，却蕴含着更强大的力量，她额间的神纹再次显现闪烁着，金光下的瞳孔显得那么格外亮丽，金莲从她胸口浮出满满展开，她双手结印，轻声开口，“吾以创世神血为引，破夜忘川之障，逆生死之流，敕令六道轮回——开！夜忘川龙族族人魂灵听令——聚！”随着她双手缓缓撑过头顶，青鳞崖上空风云变幻，无数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幕，接着她再次变换另一种法术结印，“吾以混沌为本源，重塑龙族肉身；以神魂为引，龙族十二万族人魂魄归位——”
苍玄在地面远远的看着罗真的白衣在神力中泛起金光，袖口的金莲暗纹逐一亮起，如同被点燃的星辰。她的长发无风自动，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每一根发丝都沾着细碎的金光，宛如缀满银河碎屑。
罗真结印召唤的光幕缓缓个落地，光幕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个龙族族人的身影，最先苏醒的是那些刚刚战死在狼族攻击下的龙族战士，他们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断肢重塑，他们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接着，越来越多的龙族族人出现，多日前在青鳞崖被歼灭的两万守军被重塑了身躯，全部复生，他们看着完好无损的彼此，脸上满是惊喜与难以置信。罗真却咬着牙咽下了口中的一丝腥甜。
“尊上！”“是尊上！” 族人们的声音中带着哭腔，纷纷朝着苍玄跑来。金莲缩成花苞飞回罗真胸口，她身上的金光渐渐暗淡，视线模糊间看着苍玄激动的看着失而复得的族人，轻拍着一个个族人的肩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罗真心满意足的笑着，一口鲜血喷出，身上再无力气，失重般的跌落。
“尊上！” 镜长老颤抖着扑到苍玄脚下，“我们……我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良久，苍玄转身，想要与罗真分享这份喜悦，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他的心猛地一沉，他焦急地四处寻找，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倒下的罗真。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金色光芒早已消散殆尽，只剩下额间暗淡的神纹，整个人虚弱地躺在地上。“阿真！” 苍玄发疯似的冲过去，在她倒地前将她抱进怀里。他感觉到她的身体轻得惊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她的唇角还沾着鲜血，眼睫毛上凝着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你怎么了？醒醒！” 他的声音颤抖着，刚刚欣喜而下的泪水此刻化作悲痛滴落在罗真的脸上。
“别睡……” 苍玄颤抖着吻去她唇角的血迹，“你说过会没事的……”
“带族人回去，” 苍玄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对慌忙跑来的镜长老说，“我带她回龙都。”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罗真，生怕弄疼她。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长发垂落，遮住了她苍白的脸。
罗真在苍玄怀中毫无意识，身体却像受到无形的重击一口接着一口的喷着血，苍玄心痛的就快窒息，他抱着罗真瞬移回龙都时，龙鳞铠甲已被鲜血浸透。他发间的玉冠不知何时散落，银白长发凌乱地垂在肩头，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所过之处，宫人皆被他周身散发的威压震慑，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寝殿内，雪松香的气息混着血腥气令人作呕。苍玄小心翼翼地将罗真放在铺满金丝软缎的床榻上，她的指尖还残留着施展法术时的余温，可脸庞却如霜雪般冰冷，苍白得几乎透明。
“快传医师！” 苍玄的怒吼震得殿内水晶吊灯剧烈摇晃，碎冰般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无助。
镜长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下。苍玄坐在床边，握住罗真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吻。他看见她腕间的伤口正在愈合，却知道这只是表象，她的神魂已经受损严重。
“你说你是混沌真神，” 苍玄轻声说，“那你一定能挺过去，对吗？” 他没有期待回答，只是将脸贴在她手上，感受着那微弱的温度。
而此时的天宫，堂华帝君看着手中天极镜中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混沌真神又如何，逆天改命，必有反噬。罗真……你自己定下的这天道法则，可好受？”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刻满神纹的玉简，那是从天机阁偷来的禁术玉简，“待本君炼化你的神力，六界将再无一人能阻止我……”
他抬头望向天际，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罗真，你注定是本君的，无论你是混沌真神，还是普通女子……”
龙都寝殿内，雪松香被撕成碎片的屏风阻隔，混着浓重的血腥气，凝成一团化不开的阴霾。苍玄跪在床榻前，握着罗真逐渐冰冷的手，感受着那温度如细沙般从指缝间流逝。
最先赶到的白发老医师颤抖着搭上罗真的脉搏，枯槁的手指僵在半空，浑浊的眼中满是惊恐：“尊上，此女脉象全无……已无气息了呀……”
“不可能！她的手还是暖的！” 苍玄猛地挥袖，老医师被强大的力量掀翻在地，撞在立柱上，吐出一口鲜血。“她是混沌真神！她能重塑生灵！你这个废物，救不了她，就去给她陪葬！” 他猩红的双眼扫视着殿内众人，龙息不受控制地疯狂溢出，将精美的屏风击得粉碎，木屑纷飞。
又有三位龙族医师战战兢兢地上前，他们颤抖着取出银针，在罗真周身穴位试探，却始终不见任何反应。“尊上，您抱回来的……确是一具尸体啊……我们……实在无力回天啊……”
苍玄踉跄的退了一步，痛苦的摇着头，“不信……本尊不信！！！”
苍玄冲上前跪在床边，将罗真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阿真，你刚刚说过别担心的……” 他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唤醒沉睡的人，“你怎么忍心骗我啊……”
苍玄的泪水滴落在罗真毫无血色的脸上，泛着不易察觉的白光，他想起在青鳞崖上，她掌心绽放的光芒，温柔而坚定的承诺；想起那夜花海与她浓情蜜意的温存；想起与她牵手漫步在山野间时她手中的温暖。一瞬间，画面如潮水一般涌进脑海：他站在漫天玄光的河面上，河水沸腾着，他转身，望见面无表情的罗真一袭清雅的白衣随风飘荡着站在河畔边凝视着他，那神情如刚刚降临战场时一样清冷。他看着罗真踏上河面，沸腾的河水瞬间平静，她在他面前站定右手神力凝聚，一团河水飞向她手中，他看见一丝金色的光芒融入其中，她将河水递到他面前，言语清冷而庄严；“喝了它。”
“这是什么？本尊从未去过此处……这些记忆是哪来的？”苍玄被泪水填满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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