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的族人因大战折损大半，所幸他们的尊主苍玄于大难之中幸存，却也昏睡了百年。
这日，苍玄终于清醒，族中各长老皆来参拜。
“恭喜尊上重伤痊愈！”
“尊上~~您知道您昏睡的这百年，我们是怎么过的吗……”
“尊上大难不死，我龙族必能复兴！”
听着长老们此起彼伏的声音，苍玄心中疑惑，苍玄缓缓开口“为何本尊对受伤之事毫无记忆？”
龙尊长老也不明所以，只得安慰“许是大战时，受伤所致，如今尊上已经醒来。恢复记忆，也是迟早的事。”
苍玄点头，“本尊想出去走走，活动一下，你们……无需跟来。”
“是。”以苍玄的实力，他一人外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这是尊主的命令，众人只得退散。
踏出殿门的瞬间，苍玄化作一道青白流光，直奔人界而去。子时的山风裹挟着潮湿的雾气，掠过他银白的发梢，将记忆扯回百年前 —— 那时他重伤坠落在这片山林，迦叶的裙摆扫过他染血的眉骨，如同一道月光落进永夜。
竹屋的木门在龙息下轰然碎裂，扬起的灰尘中，苍玄看见斑驳的木墙上还留着半幅炭笔画。那是迦叶心血来潮时的拙作，线条稚拙却清晰勾勒出他抱臂倚门的模样，右下角歪歪扭扭写着 “苍郎” 二字，落款处的朱砂印已褪成淡粉。
他指尖抚过剥落的墙皮，忽闻梁上坠落一片碎瓦，在寂静中惊起一群夜鸦。月光透过破漏的屋顶，在满地残片中拼出迦叶生前最爱坐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半枚发簪，羊脂玉的簪头雕着并蒂莲，正是他用龙鳞碎片为她换的，可如今，连她的样子，也都记不清了。
“百年……人族早已……”苍玄低声呢喃，龙息扫过瓦砾堆，却连一丝凡人的气息都捕捉不到。他忽然想起大战前迦叶递来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茉莉花瓣，说是能驱蛇虫。如今香囊早已化作尘土，唯有记忆中的甜香，还固执地黏在他神魂深处。
苍玄漫无目的在人界的集市上游荡，人杂喧闹，商贩们在各自的摊位上吆喝着，招呼着客人，苍玄的玄色衣袍在人群中格外醒目，满头银发被夕阳染成蜜色，引得摊贩们频频侧目。他漠然走过卖糖画的摊位，听着摊主用夸张的语调吆喝“龙王爷转世”，忽然想起迦叶曾指着糖画笑他画的“龙角像鹿角”。
罗真隔着三排摊位，指尖翻动着话本《仙妖奇缘录》，目光却从未离开过那道银发。她今日刻意换上人界村女的粗布衣裳，珠花是用仙界琉璃碎仿制的，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话本里 “英雄救美” 的桥段她已背得滚瓜烂熟，此刻心跳却莫名加速，这是她十万年来第一次如此贴近地观察一个“人”。
“瞧这小哥的头发，莫不是神仙转世？” 卖胭脂的阿婆拽住苍玄的衣袖，苍玄蹙眉后退，袖口扫过胭脂水粉，在青砖上洇开一片绛红。罗真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却在阿婆掏出帕子擦拭时，又隐去锋芒，垂眸道：“无妨。”
这个细微的变化让罗真指尖一颤。她翻到话本第三页，上面用朱砂圈着 “冷面心热” 四个字，又抬头看向苍玄，他正站在糖葫芦摊前，银发被晚风吹起，像一片流动的月光。她迅速翻开话本，找到 “英雄救美” 的章节，指尖凝聚金光，将自己幻化成十三四岁的少女模样。
暮春的夕阳把胡同染成琥珀色。苍玄走到巷口时，听见了小女孩的啜泣声。三个混混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如同张牙舞爪的恶犬，其中一人正用匕首挑起女孩的下巴，刀刃反光映出她惊恐的瞳孔。
苍玄停步的瞬间，罗真看见他指尖泛起青白微光，“放开她。”
为首的混混回头，恶狠狠的说，“哪里冒出来的狗东西！别坏了老子的好事！赶紧滚！”
“呵……”苍玄的声音像冰棱断裂，“无耻小人，竟在这里欺辱一个姑娘！”混混们回头的刹那，看见他掌心悬浮的龙息光球，如同握着一颗缩小的月亮，击中为首的混混胸口，那混混整个人撞在砖墙上，喉间发出不成调的呻吟。另外两人看到此景，一个当场就吓尿了，另外一个撒腿就跑，吓尿的那人也随即一路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罗真看着苍玄出手的姿势——掌劈如刀，收势却极稳，显然刻意控制了力道。她注意到他在击飞混混时，余光始终护着缩在草堆里的 “小女孩”，心中暗忖：果然如话本所言，冷面之人必有热肠。
“哥哥……” 罗真夹着嗓子，扯住苍玄的衣角，仰头时故意让泪痣在夕阳下闪着微光，“带我走吧……” 话本里的台词在此刻却显得生涩，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轰鸣。
苍玄的目光扫过她的脸，瞳孔微微收缩。罗真屏住呼吸，猜测他是否看出了眼角的朱砂是神力所化。却见他忽然冷笑，指尖甩出一枚龙鳞镖，擦着她耳畔钉入砖墙，惊得她睫毛剧烈颤动。
“本尊救你，不过是看你眼睛像一个人。” 苍玄的声音带着疏离，却在扔下钱袋时，龙息轻轻托住她颤抖的手腕，“区区一介人类，莫要妄图攀附本尊。”
微光闪过，他已消失在巷口。罗真望着手中的钱袋发呆，忽觉掌心一暖，钱袋里的珍珠在暮色中泛着迷人光泽。她想起他刚刚看自己眼睛时的神情，忽然轻笑出声。
“原来话本里写的‘一眼万年’，是这种感觉。” 她褪去幻形，白衣在晚风里轻轻扬起，“苍玄……吾倒越来越觉得你有意思了……”
与此同时，神界储神殿内，一面鎏金镜正在缓缓转动。镜中映出人界集市的画面，罗真幻形的瞬间，镜缘突然迸出火星。
“混沌真神……” 镜前的白袍男子指尖划过镜面，“十万年了，你终于还是动了凡心。” 他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扬起，“可惜，这情劫…… 怕是要血染忘川了。你可准备好了，用十万年神力，换这一场情劫？”
人界的五更天，罗真坐在月老祠的屋脊上，望着东方既白。祠内的签筒被夜风吹得轻晃，她信手抽出一支，只见签文上写着：“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胡说八道。” 她轻笑，指尖神力将签文化作飞灰，“缘深缘浅，吾说了算。”
晨雾漫过月老祠的飞檐，罗真的身影渐渐消散在晨光中，唯有屋脊上残留的一片紫藤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像是谁落下的，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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