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护士的呼喊后,短暂清醒的耶芙再次陷入昏迷。
饥饿、疲惫、头疼,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她。
光睁眼这个动作就要消耗很多能量。
她忽然理解了那天白朗回自己身体时短暂的苏醒就让庄园跳了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核芯管的放能设备,让庄园有稳定供电,让手术能完成。
想得太多,她又累了。
睡睡醒醒的,不知过了几天,耶芙终于有力气睁开眼和护士说几句话了。
从护士的话和周围病人家属的议论,耶芙大概拼凑出了诺兰的情况。
诺兰的父母早逝,家里没有其他亲人了,朋友都是点水之交。
他在拉莫尔公司任职,半年前上班时昏迷,之后变成了植物人。
没有遭遇车祸之类的重大事故,就是忽然间没有意识了。
旁边床的病人家属议论时说,病由心生,这个小伙子大概是实在讨厌周身的一切,所以关闭了自己的意识。
耶芙不知道这个说法是否有科学依据,但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如之前变成星村凛一样,周围人对于诺兰变成她没有任何察觉,对于性别的转换也视而不见。这一点超自然的力量挺神奇的,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吧。
得益于深水市的医疗系统,没有亲人的诺兰并没有被随意处置,同事将他送进医院后,在维斯塔的监视下,他得到了一视同仁的治疗和照顾,费用定期从他卡上划走。
到这个月结束,诺兰没有续上费用的话,他要被送去安乐死了。
事实上,以诺兰的糟糕身体状况,很可能连月底都熬不到。
她这两位代理人都是濒死时向她发出的求助,如果她真是神明预备役,她的权柄是否与死亡有关?
到底是不是神明暂时未知,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不仅是个病人,还是个穷人。
为了不让代理人和她以及代理人互相之间形成联系,她得从庄园绕一圈才拿到钱,这倒问题不大。
最让她在意的是时间。
耶芙第一次醒来的时间是9月21日凌晨。
与她开始代理人认证的时间吻合。
废土上的时间流失和深水市一致,但涌泉疗养院内的时间凝固,现在的时间符合发生的一切。
这说明诺兰所在的时间线就是现在的深水市。
如果离开疗养院不会产生时间扭曲的话,则说明废土上的时间不是她以为的一百多年前,更不是深水市的前身。
而是废土时间与深水市的时间同步!
那么,从深水市可以“走”到奥兹镇吗?
她此时此刻身处的时空中,仍然有半兽人吗?
耶芙越是深想,越引出无数疑问,没一会儿就累得睡着了。
睡醒了就进入庄园。
她第二次清醒时立刻进入庄园,给白朗留了字条,将昏迷的诺兰挪到客房。
诺兰的身体问题转嫁到耶芙身上了,但他的心理问题尚未解决,所以他到了庄园后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庄园里因为有了员工宿舍,也储存了一部分食物,她在这里不受代理人身体状况的影响,赶紧大吃大喝。
再回到现实世界时,也能感觉到饱腹感和营养的摄入,比单纯输液有效得多,还不用担心消化系统的承受力。
护士惊叹地发现这个病人恢复得真快啊,连康复训练的完成度都比一般人高出很多。
苏醒过来三天后,出院时医生甚至委婉的建议:“要是迈不过心里的坎儿,就不要勉强自己,不妨换一份工作,我看你搞体育很有天赋的嘛。”
耶芙道了谢,离开了医院,重新站在深水市的乌云之下。
诺兰的手环在发病的时候摔坏了,医院帮忙申请了一个新的,内容都还在,秘密由她重新设置,这方便了耶芙。
其实她现在即使没有白朗的帮助,也可以独立完成这类简单的入侵工作。
她根据诺兰的外卖送货地址,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家。
北区四区的万人小区,曾经有朋友抱怨过这里卫生间和厨房的味道会互窜,是耶芙曾经嫌弃过的地方。
诺兰能进入公司工作,收入不低,不过他不舍得花钱,除了生活必要消费之外,钱都存了起来,现在这些钱全都用于支付长达半年的住院费用。
耶芙有点替他惋惜,为了工作搞垮身体不值得,到头来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诺兰租的房子位于五层,是一间30平方米左右的开间。
开间意味着除了入户门和卫生间门,屋里其他一切都是连通的,一进门就能将所有物品尽收眼底。
不难勾勒出诺兰生活节俭、衣着朴素、没有个人爱好的社畜形象。
他甚至没有全息舱,耶芙好奇他是从哪里了解到的拉莱耶?连游戏都没玩就对这家公司产生了迷之信仰?哦,大概因为他见过耶芙本人吧。
连耶芙现在也觉得能自由进出那家疗养院,她是有点特殊在身上的。
她简单做了房间的卫生,躺在床上翻看诺兰的手环。
他唯一的娱乐支出是购买各个小说和视频平台的会员,关注的账号也都是电影动画一类的。
通讯信息里面几乎没有工作以外的社交,过往的学校群里面也找不到他的发言记录。
诺兰的生活真是乏善可陈。
耶芙愣了愣想到了自己,虽然这一个季度以来自己的秘密呈级数增长,但在此之前她比诺兰不遑多让。
差别只在于她的学习资料更多。
她还卯着一股劲,想要拿下更多荣誉,想让自己看起来是更可靠的医生,但如果一直这样紧绷,这股劲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像诺兰一样,突然松到底,再也不想醒来吧。
基本了解诺兰之后,她开始检索更感兴趣的内容,比如涌泉疗养院。
此前她也检索过,但鉴于其成立于互联网诞生年代之前,能查到的消息非常少。不过这次她的目标非常明确,不需要了解疗养院的前世今生,她只迫切的想知道疗养院的地理位置,涌泉镇是在哪。
检索过程中,手环中不时弹出信息推送。
耶芙觉得这些信息很干扰她集中精力,她自己的手环是把消息通知关了的,但诺兰一直开着,耶芙暂时没有改变这一习惯。
“游行再起!‘破壁事件’25周年将至,罪人‘谢耺’何时死刑”。
上述新闻忽然跳出,耶芙下意识滑动关闭。
随即从床上弹坐起来,回忆着视网膜上残留的字样,谢耺罪人?死刑?
她赶忙找到那篇文章。
曾经以一己之力击退废土上变异怪物的“救世者”谢耺,现在是“连环杀人犯”、“破壁事件的罪魁祸首”、“深水市最大的罪人”。
耶芙目瞪口呆。
作为听着谢耺故事长大的一代,前不久又目睹了英雄的悲惨现状,她难以接受。
是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重大转折吗?
耶芙检索“谢耺”,看网上的各种资料,结果发现这种论调并非近来才有,而是自25年前以来这样的声音就不断。
历史发生了变化。
耶芙的冷汗下来了,诺兰离开疗养院的代价这么大吗?
嗡嗡——
手环震动,是白朗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耶芙微微回神,顾不上回复,直接进入庄园。
庄园的地下室里,耶芙和仿生白朗相对而坐。
近来白朗在庄园都以戴面具的仿生形象示人,祁妙已经习惯了AI“白先生”给自己“捏”出来的实体。
耶芙盯着显示器,白朗不断覆盖监控画面,以便仿生耶芙能不被察觉地到达囚禁谢耺的实验室附近——实验室依旧存在,再次展开信号网络。
白朗借此侵入实验室,看一眼谢耺的处境。
“没有变化。”白朗说。
耶芙思考道:“谢耺的一切境遇都没有变化,但是风评完全转变了!你还记得大家以前对谢耺的爱戴吗?”
白朗苦笑道:“我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我没有太多大家对谢耺看法的记忆,但在我自己隐约印象中谢耺应该是个好人,这点没有受舆论的影响。”
她忘了,白朗本身就在找记忆。
“我带诺兰离开疗养院时,有两个‘怪物’也跑了出来,肯定是他们搞的鬼!但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呢?对了,谢洛有说什么吗?我们和他的合作还存在吗?”耶芙头疼地说。
“合作还在,他暂时没有联络,目标是救谢耺。”白朗顿了顿,“谢洛的处境很艰难。不少人认为他与谢耺有亲属关系,经常有人以此对他进行谩骂和打击。”
耶芙叹气,与他人的相似是一把双刃剑,其实原本谢洛的处境已经很难了,他现在简直是地狱难度。
“能帮我整理一下谢耺的相关资料吗?区分一下官方的和花边的,关键是和他有牵连的人都有谁,问题大概率出在某个人身上。最好可以快一点。”
“好。”白朗仅顿了顿,就整理出了一份资料。
他投影出来,向耶芙解释道:“资料的鉴别还需要一会儿,整理好我发到庄园的电脑里。现在这份是人物关系图标,这边是谢耺的学生时代,中间是他进入丰饶教会后,最后这部分是与‘破壁事件’有关的人。”
耶芙惊喜道:“倒也不用这么快……”
她瞥了一眼白朗,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有帮上忙后的满足感,但不张扬,他似乎乐于看到自己惊讶的反应。
收回视线,耶芙专心看图表。
谢耺的学生时期很短,他很小时就显露出天赋,除了学习成绩、运动成绩,他似乎有异于常人的本领。
现在的耶芙能想到应该是战斗能力或超自然的异能,类似于无雪或者她提到的“通灵长老”吧。
他不到十岁就被丰饶教会选中,进入教会学校,由专门的老师授课,后面的学习经历不可考。
刚成年时,出任丰饶教会在西城区小教堂的主教,之后一路晋升,28岁便出任丰饶教会的大主教。
这在所有密教中,都是史无前例的最年轻的话事人。
丰饶教会可不像耶芙现在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的、只有15个信徒的小密教,它的教众遍布深水市,人数达到深水市的三分之一,是四大密教中影响力最大的。
谢耺30岁时,“破壁事件”爆发。
当大家都忙于修补防护罩,反抗废土异种时,谢耺被发现于杀人案发现场,死者是教内与他持不同意见的长老。
随后他又被指控多项谋杀罪名。
市政厅将谢耺控制了起来,他的夫人塞拉菲娜得以向市政厅举报,谢耺协助废土恶势力,意图夺取深水市。
市民哗然,他们信奉的庇护者竟然是他们灾难的始作俑者!
“吃里扒外的东西,该死!”
“呸,害死这么多人!”
“死刑,死刑,不杀他不足以泄民愤!”
市政厅顶着舆论的压力,以谢耺尚未吐露重大机密为由,囚禁他直至今天。
这25年间,谢耺始终保持沉默,不认罪,也不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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