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芙回想了一遍自己所知的谢耺。
她印象中谢耺没有夫人，或者没有人知道他的夫人到底是谁。
这位塞拉菲娜是哪里来的？
塞拉菲娜就是最大的变数。
网络上塞拉菲娜最经典的一张照片，是她穿着红色紧身礼服裙，斜戴着鸡尾酒礼帽，网状面纱遮住半张脸，露出难掩精明的双目和艳丽的红唇。
好眼熟啊。
耶芙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久，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打开搜索框，输入一半又想起，过往既然已经改变，检索也检索不到了。
她回忆道：“塞拉菲娜，杀人不沾血，是多起案件的背后主谋。我刚入职的培训讲座中，听到过她的案例。她有些特殊，能通过心理暗示影响他人，诱导他人遵照她的意图办事。”
这原本是治安局的案子，因为怀疑塞拉菲娜信奉邪教，获得了异能，最后归属到纠察局。
塞拉菲娜非常狡猾，纠察局跟踪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她被人抢先杀死，她犯的案子就不了了之了，杀死她的人也没有找到。
“她应该死于‘破壁事件’结束之前，现在她没死，谢耺的事情有这么大的反转……”耶芙撑着额头说，“我懂了。她一定是离开疗养院的‘怪物’之一，并且回到了她即将死亡的时代，也就是25年前，然后改变了这一切。”
白朗顺着耶芙的思路继续检索：“‘破壁事件’之后，几乎听不到她的情况。我想市政厅一定发现了她的问题，她也安分了一段时间。不过听你的描述，塞拉菲娜不像是就此收手的人。”
耶芙缓缓点头，“是的，她一定还会再犯案，我还有机会抓住她，为谢耺洗脱嫌疑。可她新杀掉的这些人……”
她心中还有一点困惑，谢耺为什么始终不说明清楚情况呢？他是有难言之隐，是为了保护别人，还是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不会因为塞拉菲娜而改变？
“新的受害者还要再加一人。”白朗突然说，他改变投屏内容。
鲜红的标题刺入耶芙的视线：“谢耺死刑确定！于9月30日执行！”。
只剩下7天，还算上了今天。
嗡嗡——嗡嗡——
谢洛的信息来了。
*
废土，奥兹镇，塔尼卡的猎人小屋内。
耶芙提前向塔尼卡借用了小屋，以便和谢洛聊一些机密。
仿生耶芙等来了游戏中的谢洛，不用特意核实身份，她能看到账后背后的真人状态。
谢洛告诉她营救谢耺的计划，谢耺的行刑日期是9月30日下午。
上午是远征队启程进入废土，届时大量市民前往西城围观远征队出发，市政厅会增派大量人手去西城维持秩序，他会在这段时间制造混乱，以便救出谢耺。
他希望耶芙控制实验室的监控，并阻断报警装置，拖延维斯塔发现的时间。
耶芙沉默半晌，“我会尽力而为。但你知道，维斯塔有很多功能是未知的，连试探都会留下痕迹，之前从没有过针对维斯塔的行动……”
“我理解，希望你能拖住维斯塔5分钟。”谢洛恳切道。
“拖住……用什么办法都可以吧？”耶芙问。
“是的，但请尽量不要伤及无辜。”谢洛说。
“明白，我来想办法。”
“谢谢！”谢洛顿了顿，“关于‘永全疗养院’，我问了一下父亲，他似乎去过那里。”
耶芙垂下眼睛，以掩饰自己的惊讶，“是吗？这个地方在哪里？”
“废土上。”谢洛说，“等到父亲出来后，他或许能带我们去。”
“好，谢谢。”
谢洛感激道：“客气了，你肯帮父亲，已经足够难得了。”
耶芙愣一下才明白谢洛指的是被万人所指处境下的谢耺。
“谢洛，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她毫不避讳地说出9月21日之后谢耺口碑的差异。
“我没办法说出知道这件事的原因，但请你相信，有个不该存活的人改变了过往。”
谢洛的表情没有她预想中的震惊，只是平静地说：“原来如此。父亲告诉过我，他不认识塞拉菲娜，但她不确定是否利用了塞拉菲娜的身份。怪不得议员们也从不提我的这位‘母亲’，原来她是彻底的冒牌货。”
“她对你怎么样？”
谢洛摇头，“我从未与她接触过，她也不知道我这个人。父亲入狱后，她再没有出现过。”
他深吸口气，随后露出难得的笑容，“感谢你告诉这些，这对我很重要！”
“可即使知道，也难以改变。”耶芙沉重道。
谢洛沉吟道：“如果这件事情真与时空改变有关，倒不是没有办法……‘十字会’和‘永生基金会’都做过关于时间的研究，一直都没有成功，据说有两次非常接近。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需要请教丰饶教会的现任主教。你是丰饶教会的信徒吗？”
“我不是。”
“嗯，那也没关系。丰饶教会是最大的密教，非教徒去祷告的人也很多。过几天，我想安排你和大主教见一次面，你方便吗？”
“好的，在庄园吗？”
“不，在圣座教堂，就是黑山咖啡厅对面。你放心，维斯塔的手还伸不到丰饶教会里。”
*
“诺兰”出院的消息很快通报给了拉莫尔公司。
拉莫尔公司立刻停掉了微薄的补助，并催促他尽快返岗上班。
于是出院第二天，耶芙就重回社畜行列。
拉莫尔公司有三栋办公大楼，诺兰上班的地点位于东城一区，是第二分部。
第二分部的玻璃幕墙滚动着拉莫尔产品的广告，离得很远就能一眼看到。
一楼进出旋转门的每个人都穿着职业装，浓郁的商务气息彰显着公司一丝不苟的风格。大厅里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砖能映出所有匆匆忙忙的脚步，美丽的前台姑娘搭配一台拉莫尔自产的行政机器人热情地欢迎每一位访客。
拉莫尔大厦的每一块砖瓦都在告诉世人：这里的写字楼寸土寸金，能在这里办公，一定是很有实力的企业。
比起当学生，耶芙当社畜的经验更加鲜活，进入大厦时并不拘谨。
诺兰的职位是法务部专员。
她沿着部门标识，很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工位。
这一路过来，耶芙有主动和其他人打招呼，其他人也会被动回应。
大部分人都没对诺兰的回归做出反应，说明诺兰平时在公司大环境中是个小透明。
这些员工们很可能在半年前听说过有位同事累到住院，但他们对八卦的主角本人并不关心，也没有多少印象。
反倒是法务部的同事们，一个个都朝他投来惊讶的目光。
相比他这么快来上班，大家可能更震惊于植物人醒来的概率吧。
耶芙对法律不太精通，但工作与上学不同，带功能性的耳机和眼镜非常普遍，她可以随时请白朗帮忙。
拉莫尔公司是当初三位献祭者中佐藤亮所在的公司，她和这里的HR通过电话，也认识与佐藤亮同期的南希。
南希也在这栋办公楼办公，她在财务部，与法务部只隔着一条过道，距离还挺近的。
拉莫尔是弹性工作时间，同事们陆续到齐，耶芙向人事部门销了长期病假，也和自己的上司做了说明。
诺兰的直属上司朱玉滢不咸不淡地挑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声“知道了”。
耶芙立刻明白，朱玉滢并不喜欢诺兰。
通常，一份工作的直属上司是决定打工人心情的重要原因。朱玉滢这个态度，诺兰很难在这里工作得顺利。
拉莫尔公司虽然是深水市排名前几位的大公司，但因为涉及到众多中层的利益，没有顺应潮流地引入全AI式管理层。目前采取扁平化管理手段，减少管理岗位，等大部分中层退休后，再逐渐引用AI管理。
朱玉滢这个态度也不能说是错，耶芙没吭声，回到自己的工位。
上午朱玉滢一直在开会，其他同事都在忙自己的事。她遵照职场礼仪，在工作组里说明了自己的回归，也表明了等待上级分工并愿意支持同事的工作。
作为一位不争不抢的普通员工，耶芙表达了她应有的态度，也完成了社交任务。
不想临到中午时，朱玉滢气势汹汹地走到她工位旁，将一摞文件夹几乎贴着她的脸砸在她的工位上。
“告诉我你一上午都做了什么？”朱玉滢语气不善地问。
“我在看业务进度。”
“给你安排什么业务了，你看什么业务进度？”朱玉滢一副不可理喻的口气问。
耶芙无语，她复职第一个上午，各项业务断层半年，除了帮同事们跑跑腿，重新熟悉过往资料，确实是在看业务进度。而且职场的氛围下，如果谦虚地回答“没做什么”会显得很缺理。
“这些文件是最新合同，你先把这个看了。”朱玉滢瞥她一眼，趾高气昂地走了。
其实她只是来布置新工作的，明明可以直说，非要搞一段下马威。
耶芙望着她的背影侧侧头，女上司的坏和男上司的坏，方式是真不一样。
不怪诺兰受不了，以前的她对于这种情绪攻击也很难抵挡，但她现在不一样了，甚至想把朱玉滢和杨凯旋凑到一桌来，一起教育一下他们。
她视线微扫，围观的同事们纷纷从隔板上缩回头，竖着耳朵听动静。
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的，初来乍到先多收集情报，把这里当做一场规则怪谈好了。
她通过社交媒体和入侵一些公司内部文件，得知朱玉滢没有法律背景，但她经常对其他部门发布指令，大家不满她久矣，相关举报很多，但奈何她和棱光市出身的经理关系好，而且会说棱光市的方言，职位比较稳固。
职场嘛，哪来的公平。
耶芙很快把自己哄好，迅速投入到工作之中。
现在看来诺兰的症结就是他的上司朱玉滢，把她搞下去，应该就可以结束“代理人认证”了。
到了中午，大家纷纷去食堂吃饭。没有人叫耶芙一起，她反倒觉得轻松，独处的时候心情平和了不少。
饭后在活动楼层散步，顺便和白朗吐槽一下。
白朗对职场环境也很无奈，很多问题难以分个是非对错，而是人性的互相试探。有人的地方就充满了试探。
试探带来敌人，坦诚交到朋友，而在以盈利为唯一目标的资本之中，坦诚的人最容易走上绞刑架。
“不过你做老板时很好。”白朗说。
耶芙立刻高兴起来，虽然她的正式员工才5位，热情忠厚的半兽人就占了4位。
想要整顿职场，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做老板，她要坚定地不变成资本的刽子手。
拉莫尔的职场范围太大，她耗不起这个功夫跟他们唱唱反调，但她应该能让法务部做出些改变，至少换个部长。
下午，耶芙敲击着全息键盘，正在为了搞垮上司而卖力工作。
下午，耶芙敲击着全息键盘，正在卖力工作。
朱玉滢踩着高跟鞋从她身边路过，瞟了一眼屏幕，拔高了声音说：“你怎么在做这个？”
耶芙有点懵，这不是上午朱玉滢给她那几份文件的电子版吗？
“你工作时能不能分清主次？这点能力都没有吗？”朱玉滢一顿输出，不等耶芙说话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老实说，纠察局内部虽然有各种问题，但上下级也好、平级也好，大家平时见面都是客客气气的，即使是杨凯旋也只能耍点阴暗手段。
这一破公司的小破部长说话竟然这么嚣张？
耶芙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对社会的理解是存在一定片面性的。
受到欺负，就要重拳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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