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哥他娘,可莫要胡咧咧开罪了观音娘娘!娘娘慈悲,才有一口土吃。玲玲是自己命不好,那就得认命。”
黎玲玲意识朦胧间,就听得沙哑的一声感叹。而后便是凄厉的哭嚎声:“贼老天怎么那么作践人?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在家等死,起码一家五口还能团聚!”
最后喊的撕心裂肺,勾得黎玲玲神智都清醒了起来,感慨配音CV越发真情实感了。而后下意识的想要摸手机暂停自己听书的按键,岂料她一抬手,疼痛旋即传遍全身。
下一瞬间,脑子像是被填塞的烤鸭一般,塞进了黎玲玲的一生:
黎玲玲,现年十六。
父黎大虎,母王翠华。
山东兖州成武县白鹤镇黎家村人。
原本父母勤快,大哥憨厚勤快,祖母嘴硬心软,她便成为十天能够吃一颗鸡蛋,还一年拥有一套新衣服的农家娇女。岂料十三岁那年,水患频发,冲垮家园。而后又贪官污吏横征暴敛,据说整个王朝岌岌可危。
他们熬了又熬,最后天灾连着兵祸,实在活不下去,最后族长兼村长拍案全族北上闯关东。
族长黎光宗念过几年书,又当过几年民,有些见识。一路上是谨慎安排又安排,小心翼翼带着族人躲军匪的抢夺、其他流民的觊觎、保管为数不多的粮食……可饶是如此也有族人因各种各样的缘由死亡。
黎玲玲的祖母便是病亡。
父亲黎大虎当护卫的时候战亡。
就连大哥黎琮,跟劫匪战斗的时候缺了条胳膊。眼下虽然各种草药敷着,捡回一条命,但伤口流脓,已是开始恶化。
而黎玲玲为此,给大哥剩下自己的口粮,希冀吃得好病能好。
她自己选择顿顿吃观音土。
黎玲玲眉头一拧,咬着牙止住脑子里有关原身的记忆,只冷静感受着此刻自己肚子因为观音土胀气带来的烧灼疼痛。
这疼痛恐怕不亚于烈火焚烧全身,到最后疼到恨不得开肠破肚一了百了来个爽快。
越疼,黎玲玲就愈发不明白自己走了什么霉运,竟然穿越了。
要知道,她可是不愁吃不愁穿自己有房等分红的富二代!
要知道,她才大二啊,每天不过读书翘课点外卖打游戏看小说刷综艺……日子过的塞神仙。
抑郁着,黎玲玲忽然间就听到一声苍老但不容置喙的命令:“琮哥,按着你娘,省着点力气给玲玲挖个深坑,免得被人刨出来当肉啃了。”
黎玲玲:“…………”
黎玲玲:“…………”
黎玲玲:“…………”
察觉到自己尸体……不,身体有被人搬动的痕迹,黎玲玲顾不得疼痛,尤其是喉咙疼到撕裂的痛感,嘶喊出声来:“救……救……!”
电视剧还有小说以及正儿八经的史书都写过易子而食这四个字!
换句话说眼下不展现活蹦乱跳,那真会被吃!
被自己的现代大学生专业素养吓得黎玲玲喊得愈发响亮,感受到自己喉咙似往外溢出浓郁的血水来也毫不在乎,竭力强调:“活活活!”
全场一惊。
悲痛欲绝的黎母王桂花率先反应过来,猛得扑上去拉着黎玲玲叫喊:“玲玲,不怕,娘在!”
黎玲玲一怔。
干瘦到头骨都凸显出来的脸颊,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透着显而易见的母爱。
迎着望过来的灼热眼神,黎玲玲只觉心被熨烫了一下。
而后也不知是不是原身激出的求生斗志,还是她这个娇奢的现代灵魂承受不住迎面扑鼻而来的恶臭味道。
要知道根据黎玲玲记忆,自打闯关东以后鲜少有梳洗的场所,故此基本都没洗过澡。浑身上下脏的跳蚤都不愿做窝了。所以眼下黎母靠得太近,哪怕情感上能够接受母爱的说法,但生理上还是无法接受。
这恶臭味道是直冲天灵盖的刺激,刺激的让她克制不住作呕。
瞧着一句话还未说微微一侧身便张嘴呕吐起来,血水混着黄白的观音土从黎玲玲嘴里一涌而出,王翠花心疼的要命。
尤其是黎玲玲面色痛苦,手还不住的按着肚腹。
见状,她带着哀求看向黎光宗,哀求着:“族长,玲玲能……能活,您……您多给她口水喝,我背着她走!”
黎光宗听得这声笃定的解决措施,沉默的看着还在继续不断呕吐的黎玲玲。饱经风霜留下的褶皱一道比一道深,他望着人吐出的观音土看了又看。望着血水夹着的未消化的泥土,他最后视线停留在已经黎玲玲原本圆鼓鼓,似怀孕六月的肚腹。
眼下肚腹已消减了大半。
俨然观音土的胀气,似消除了。
评断着,他又看向周遭不忍、同情、麻木乃至只觉疲惫的族人们,权衡一二,开口道:“全族休养一日。眼下我等应要靠近京城了。京城地界,向来是义军统帅们必争之地,咱们不想被抓去从军的话,该攒些力气。”
对此,介于族长的威信,活着的族人们都毫无疑义。而黎玲玲听得这话,微微松口气。而后疼痛又席卷全身,让她眼前一黑。
在彻底之去意识之前,就听得一声急切的呼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玲玲,我的儿”这五个字带着些超越时空和科学的关心,黎玲玲恢复意识后只觉自己眼前有一道苍白的身形,带着哀泣道:“您能替我活下来吗?我不想死却没法活着,挣扎着求生却没法活着。您是猝死是意外,我求遍了菩萨才与您有这明明缘分。”
这话都有些像刀子,剐在黎玲玲的心尖。
黎玲玲想想自己自打大学后,带着自暴自弃的暴饮暴食报复性熬夜,忽然觉得自己占据黎玲玲的身体,占据一个熬着从乱世活下来的人身体,都有些惭愧。
愧疚着,她竭力的睁开眼,还想动动手,表达表达自己还活着的存在感。
结果一睁眼,就见赤膊的壮汉们手持破损的刀枪在巡逻;不知是妇人还是姑娘们一个赛一个的黑,腰间别着斧头菜刀,手上不停歇的收拾包裹;几个魁梧的看着主事的男人在清点物资……
黎玲玲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琮哥他娘”,随后她便见一人拄着拐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驰而来。
速度之快,那拐杖似乎都有残影了。
“玲玲,你醒了?来,赶紧喝粥。”王翠花都顾不得喘气,拿起捆绑在腰间的陶罐,小心翼翼的将他们一家三口今早的口粮全都捧到黎玲玲眼前。
黎玲玲沉默的看着破了一个口子的陶罐。
顺着破碎的“大缝隙”,她望着映入眼帘,传说中能够照清人模样的“粥”,眼神都惊恐的瑟缩了一下。
捕捉到这眼神,王翠花不敢置信的想靠近一些,又一次双手将陶罐碰到面前,带着些哀求,轻颤着开口:“玲玲,娘不饿,你喝一口好不好?”
“你唤一声娘,好不好?”末了,王翠花忍不住眼含希冀,定定的看着黎玲玲:“让娘知道你还活着,你没什么大伤,好不好?”
“你哥还有口气。你不说话,你……你让娘担心。”
这一声叠加一声,都是浓浓的母爱,勾得黎玲玲都激出无限的恻隐之心。可她一张嘴,迎着王翠花关切的眼神,那种恨不得以身代之的眼神,黎玲玲又觉自己羡慕嫉恨到最后心虚,喊不出声来。
因为她没享受过这样的爱。
反而被重难轻女的妈害得伤痕累累。
见黎玲玲一垂首,目光都有些躲闪,不像从前那般亲昵,就像是小鸡仔恨不得窝在老母鸡身边的眼神,王翠花心中咯噔一声。
鬼怪之事,例如孤魂野鬼占身,她听闻过。
可为什么偏偏得是她的玲玲?
这一刻涌出无限对贼老天爷的恨意,王翠花手臂都开始颤抖,但一瞧着面容依旧,依旧还活着的女儿,她只能咬着牙将自己甚至儿子攒下的口粮先递过去。
眼下活着才是最重要。
活着,不能被留在半路。
哪怕挖得坑再深,可也有那饿狠了的畜生啊!
在玲玲昏迷时,他们刚撞见一个畜生!
后怕着,王翠花闷声诉说先攒着力气的重要性,得活着跟上族亲的脚步,才有未来。
黎玲玲吓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不容置喙的将递到眼前的陶罐立马递回去:“娘……”
张了又张,黎玲玲发觉自己怎么也喊不出来这一声“娘”,只能道:“您喝。我……我眼下就算喝了也没有力气,恐怕真要靠您搀扶才能走两步。”
“所以您不能倒下。”
见黎玲玲一声“娘”的呼喊都没有,但又咬牙字正腔圆将话说出来。说的话不是从前那般想着孝顺,而是带着理性的规划,有瞬间都有族长安排调度的模样。王翠花紧张提及的心瞬间撕裂成片。
可哪怕内心疼痛不已,一想到自己婆母丈夫,乃至儿子豁出去血肉,断掉胳膊都想求生,她还是隐忍悲痛,麻木的拿回陶罐,端起,慢慢的一饮而尽。
温热的粥顺着喉咙流淌过五脏六腑,喝得太急似还有粥流过嘴角了。
王翠花急急舌头一伸,舔舐得干干净净。
正忙着不浪费一滴时,她便察觉周遭氛围不对劲。下意识的抬手拉过颓然在地的女儿,而后一手往腰间一伸,拽起自己的菜刀。
黎玲玲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人轻轻松松的拖上了背。而后她便瞧着周遭几乎所有人都像是训练有素般都就近拿起了工具。
刹那间不管是斧头砍刀菜刀还是刀枪,都不约而同的发出铮铮杀伐之音。刹那间甚至血腥味都似乎浓郁起来。
黎玲玲心惊胆颤,都不敢回想自己那些年看过的逃荒文。
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正积极回想原身记忆寻找应对途经时,她就听得由远及近的铜锣之音,伴随着中气十足的喊声:“毅军赵王入主京城,登基称帝,国号大周!从今后便是太平元年,便是太平盛世!皇上有令,愿归顺的百姓可既往不咎过往种种,就地安置当良民!”
“乡亲们,咱皇上说了,往后三年不收税,每人不拘男女老幼一安置便分配两亩田,另外每户还可自行开荒五亩地。”
黎玲玲闻言都觉自己欣喜的要哭了。
因为来人喊乡亲们啊。
这词,听得多亲切友好啊!
新坑新尝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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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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