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玲玲听得这话，脑子里不有控制的浮现各种残酷的画面，吓得面色都白了一瞬。但撞见陈家囡颤栗却又挺拔的身形，像是盾牌一样的，要给她撑起一个安全的堡垒，不由得心中暖流缓缓而过。
感动着，她边上前，郑重而又恭敬的喊着：“婶娘。”
陈家囡闻言，眼神依旧努力的看向关师傅。甚至还有些紧张飞速瞪了眼黎玲玲。
诚然，她也怕。
可是逃亡路上的规矩她可能是入了骨髓——若是遇到事分散了，没有族长没有族老的带领，那谁是长辈就要负责带好人。又或许是黎玲玲她哥豁出去拼杀损了一条胳膊，救的是她的孩子，全村一半孩童。因此她也要投桃报李，最最最起码的要问一声。
毕竟关师傅看着还挺有凶相的，彪壮的不像是历经过乱世的人。
关师傅见状也明白过来陈家囡这问话是什么意思。有瞬间恼怒自己的好意被人误解了，可转眸间瞧着人这般惧怕，却又鼓足了勇气像是老母鸡面对雄鹰强撑着护崽。光看着，就足够扑灭心里那一缕火苗。
因此，他应得也极其响亮：“你，包括你们在场所有人，还有你们也回去告诉你们亲朋好友，我大周绝对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军规第一条就是不许动百姓一根汗毛！”
“您……我们当然信朝廷的规矩了，只是害怕我们规矩没学好学明白。”黎玲玲看着眉眼间满是骄傲的关师傅，心里微微吁口气，感慨着穿越前辈们对士兵们的文明感化。
嘴上也感动着说着对朝廷的感谢，说完之后才弱弱的解释一句：“就是……就是我们先前这村里有个刺头，反正我觉得挺不友好的一家。李村长就说我们要不好好团结一心共建家园，要是惹事的，就退回安置营。”
“这事，先前从未提及过的。”飚出了两辈子的演技，黎玲玲为陈家囡先前的那一丝猜疑描补着：“因此就可能……可能因此泛着些嘀咕。”
陈家囡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其他三人也心有余悸，慢慢的放缓倒水入水缸的进度，小心翼翼的偷偷观察着，等待着回馈。
关师傅听完这段前因后果后，扫过周围众人的表情，立马板着脸肃穆的反问：“你们又不是刺头，你们担心什么？”
“太平年间都还有牢房呢，怎么你们也要担心牢房好不好？担心自己要去坐牢？”
这字正腔圆的反问一出，陈家囡都有些不好意思，躬身道歉。
黎玲玲瞧着一点都不内耗也不解释自证的关师傅，连连称是：“是我们胡思乱想，想复杂了。”
“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子里能撑船。”
“我马上就切菜！”边说，黎玲玲急急忙忙上前靠近关师傅，用自己的行动表现信赖一词：“关师傅，您可以唤我玲玲。这我乳名儿，乡里乡亲们都这么唤。”
关师傅倒是没开口喊所谓的乳名，只道：“先等等。你上手切菜之前，我也得考考你，不然切坏了一根胡萝卜怎么办？”
胡萝卜这耕种了几百年了，不管什么家庭什么出身，都见过胡萝卜。而如何切胡萝卜却是能够观察一个人是否有些厨艺，是否拿过刀。
听得这声不容置喙，似乎还带着些考量审视的话，黎玲玲毫不犹豫应了一声是。而后飞快回了个陈家囡安心的眼神。
陈家囡见状擦擦掌心不知何时溢出的汗水，垂首收拾木桶。
“这水已经够多了。你们都不用去舀水了，先把胡萝卜、白萝卜这些带皮的清洗好。”关师傅命令着。见陈家囡一行人放下木桶开始舀水清洗，他便转身看向黎玲玲，道：“你先握个菜刀，让我看看你握刀姿势准不准确。”
边说，他指向自己徒弟带过来的长方形大扁头的菜刀。
虽然菜刀的种类有很多，大户人家五花八门多得很。但普通人家，不管是大周西北还是岭南，这大扁头跨越了地理的界限，成了家家户户必备的菜刀。因为这一把菜刀能够片丝、切丁、切段，还能拍个大蒜。因刀头重，这大扁头一铲，还能直接把切好的菜直接一刀铲进锅里。
甚至据闻大户人家溜、炸、煎、炒、蒸、焖，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花样齐全，也会拥有这样一把菜刀。
黎玲玲看着跟现代差不多款式的菜刀，回想着原身的记忆。有瞬间她表情有些僵硬。
思忖一瞬后，她还是选择了自己会的手势——双脚分开与肩同宽，站在灶台摆放的砧板前。而后右手拇指和食指抓住刀背，其他手指轻轻地扶住刀柄。左手的手指缩成“爪子”形状，用指关节接触刀面。借此姿势方便刀顺着指关节走，而不是对准手指尖。
“切丝，是这样的姿势。”黎玲玲姿势摆好后，回应道：“请关师傅您检查。”
这姿势，算后世最推崇也算最科学的切菜姿势。
不像记忆中，原身因为紧张因为觉得菜刀珍贵以及菜刀重个一斤，故而双手紧紧握着，是五指并拢将刀柄握得紧紧的。当然王翠花也是如此的握菜刀——因为菜刀很贵，是精铁打造而成。哪怕最差的一柄菜刀，那也是要去官方指定的工坊打造，还要登记造册。尤其是天灾连年的时期，据说都要征收菜刀当武器。
然而这样握着刀，会很累。
还会导致肩膀酸疼。
只是对于农家妇孺而言，做菜导致的酸痛完全不算酸疼。因此也无人察觉是由切菜握刀姿势不对引发的。
外加上左手指尖对准刀面，就很容易稍有不慎发生个手指头流血事件。
就在黎玲玲思忖时，关师傅见人握刀姿势正确，站立的身姿也挺拔。乍一看，还透着胸有成竹的淡然。
于是他笑着点头：“行，你这厨倌的模子是有了。将胡萝卜切成丝给我看看。”
在洗菜的陈家囡听得这话，微不着痕的吁口气。这黎玲玲若是真有厨艺天赋，先前在安置营不是瞎嚷嚷的，那这一家日后也有些指望了。
感慨着，她见其他人手脚飞快洗着萝卜，眼神是瞟向灶台方向。因此她也大着胆子回眸看，而后吓得骇然瞪圆了眼睛：“这……这……”
这胡萝卜这皮虽然有些粗糙，摩挲起来还有颗粒感，像是附着小沙粒一样。但哪个杀千刀的逃荒难民吃胡萝卜削皮啊？！
且黎琮这一房也没富裕到吃胡萝卜不吃皮的程度吧？
哪怕过于震惊，但陈家囡还是死死咬住了唇畔，免得自己惊诧之下的心里话脱口而出。与此同时关师傅也眉头紧拧成川。
但也没开口。
因为黎玲玲切出胡萝卜根系过后直接就握着刀开始削皮，动作流畅且自然，仿若天生就该这么行事一样，让他说不出来，只在心理安安嘀咕。
“说话也算口齿伶俐，反应机警的。莫不是先前真是土财主家的千金出身？”
边琢磨着，关师傅想着黎玲玲的言行举止，想着先前自己撞见自称黎玲玲老娘想当年的话语，越觉自己的揣测可能是真的。
浑然不知道自己这不差钱的一手已震惊到众人，黎玲玲将胡萝卜削好后也没觉哪里不妥当。她迎着关师傅注目的眼神，求证着：“关师傅，是切成丝，对吧？”
关师傅听得询问声，恍惚着回过神来，“对。”
边说着，他眼神落在灶台桌面上的萝卜皮上，本是琢磨要不干脆分给帮厨们当个零嘴，但定睛看清楚萝卜皮后，更是骇然瞪圆了眼睛。
甚至都有些不敢信。
他脚步飞快靠近台面，拿起削下的胡萝卜皮，对着阳光看了一眼。就见这皮薄的都能穿透了阳光，透着晶莹剔透的美感。
没忍住感慨出声：“这刀工不错啊！”
“关师傅您夸奖了。”黎玲玲回应着。
她削胡萝卜皮，闭着眼睛都能削。
无他，唯手熟尔！
关师傅嗯了一声，看向握着菜刀游刃有余的黎玲玲。明明黎玲玲因为逃荒，这瘦弱的，连带手也真跟鸡爪子一样瘦小。
这样的手，握着全称叫长方形大扁头重整整两斤的菜刀，就有些像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架势。
可现实是画面却一点都不滑稽，反而是浑然天成，甚至黎玲玲双手配合的，像是当了几十年的厨倌，这菜刀就仿若手的一部分一样，流畅的切段、切片、而后将片排序整齐再切丝。
切出来的胡萝卜丝根根大小一致，精确的像是计算过一样。
黎玲玲也察觉到关师傅的打量，乃至有些诧异的审视视线。对此她内心纠结过一瞬后，还是决定装有厨艺天赋。
毕竟家里人还有族人的好，她感受到。哪怕回馈不了太多，也要略尽一些绵薄之力：比如说做个饭。
因此她甚至佯装无知，有些献宝一样的指指自己切好的胡萝卜丝，“关师傅，我这手艺如何？是不是有些学厨当厨娘的天赋？”
“是有些天赋。”关师傅喃喃着回应，还有些不确信：“你……你是打小在厨房帮忙？”
“是。”黎玲玲毫不犹豫回应着。
“不错。”关师傅点点头：“这些配菜你和我——”
刚想说和徒弟一起分工时，他迎着萝卜皮回过神来，郑重道：“萝卜皮不要削掉！能吃的！军医说了这萝卜皮还能促进肠胃消化，对你们这样逃荒的百姓来说更是好物！”
“这几片萝卜皮你们几个分了吧。”
如此大方的话语黎玲玲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眼下耳朵就回荡那一句话：“萝卜皮不要削掉！”
可这萝卜不削皮，万一有农药残留怎么办？
不对！
这是古代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玲玲回过神来吓得寒意从骨子里渗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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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帮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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