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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离开

四个月后的余州,难得的飞雪漫天,瑞雪兆丰年,大全连年干旱,已有饥民之殇,这场大雪对大全来说是惠普众生的幸事。

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已经过了,不过孟然家里没有一点喜气,王氏病了,病得很凶,自除夕的一场风寒始,便开始不对劲,慢慢的,以致一病不起。

孟然于厨房中用了两个时辰才煎出一碗药,厨房的柴火这些天因为煎药早已消耗殆尽,生火的干草已然用光,孟然跪在地上用手团了小半个时辰,才聚拢一小捧朽木碎屑得以生火煎药。

之所以如此,皆因孟然没时间去上山拾草砍柴。王氏病得太重,孟然寸步不敢离,然而即便如此,孟然也不得不腾出微末时间出门去。

孟然已入绝境,在杏林医馆领的月钱,加之家中些微的积蓄,已在这半月之间全数耗尽,孟然一边去医馆抓药一边四处筹钱给母亲治病。

孟然微瘸着伤腿慢慢行进,小心翼翼地端起药,走进王氏的房间,房间阴暗,只有一点烛光。

孟然见母亲昏睡,心中不忍,然而还是轻轻叫了几声,不见醒转,只好握住母亲枯瘦的手轻轻摇晃,摇了一阵,王氏启开了眼缝,浑浊的眼眸慢慢清晰。

“儿。”

“阿娘,喝药了。”

王氏神情略显疑惑,她已记不清很多东西了,甚至自己生病的事都有几许恍惚。

不过她十足信任儿子,接过碗一饮而尽,尔后又陷入沉睡。

孟然怔怔地望着母亲蜡黄的脸,平静的泛起皱褶,皱褶之间溢满惶惑,尔后化作泪珠,大颗坠落。

眼泪打湿床沿,似乎良久,孟然终于收住泪,他紧快擦干,又将母亲屋内仔细打扫,尔后出得门去,脚步一转,朝杏林医馆去了。

到得杏林,径直去找罗世先,孟然口称师父,罗世先连道不敢。

“你我师徒情分,你母亲的病耗了我这许多药材还不够?认了吧。”

孟然良久不语,待罗世先不耐欲走,孟然粗声狠道:“认?我如何认!”

“你!哎,我只告诉你,我罗某已仁至义尽,你母亲的病,便是华佗再世也难所医!你好自为之!”罗世先甩手便要走,转而面色转淡,继而讪笑道,“当然,要是你肯拿银钱来买,我们杏林医馆也是欢迎之至。”

孟然低了低头便走远了,银钱,早已枯竭,借呢,他想到自己的村里,孟家,也罢了,墙瓦林立,人情隔绝。

孟然低头望了望身下两条瘸腿,自嘲一笑:“即便再去厚着脸皮,我也没有好腿给他们踹了。”

孟然转身便走远,他往家里赶去,看了看母亲,依旧沉睡,将母亲摇醒,喂了她一些汤水,心道赶在天黑之前回来便是。

他去厨司间,挑了一个碗,那碗残破,竟十分契合乞讨。

他避开西边的柳家村,向东而行,古楼镇,东边偏僻而西边繁荣,避西就东乞讨,实非明智之选,然后他又如何能去西边呢?

往东去要穿过百亩稻田,孟然于田埂处疾行,然而道路泥泞根本快不起来。

即便他自小因家中生计奔波,惯于于烂泥处行走,此刻双腿不便加之连日疲惫,以致摔打连连,等出了稻田到得一处山坡,孟然已然一副叫花子的模样。

孟然实在累得生疼,他去路边瞧了瞧,弯下身捡起一根略直的树枝杵了起来,孟然苦笑,这下真就乞丐的派头了。

他没时间多想,拔腿就往面前的村子走去,他一句不言,见人便伸碗一示。期间冷热不谈,待到天色转浓,孟然见碗里三两个钱不到,将那几个铜板仔细收入袋中,开始转返。

孟然明白,讨钱根本无用,还不如自己那几个破扇子卖的钱多,母亲的病情急需用钱,思及此,他朝王氏房间走去。待要进去,忽然止了步,若母亲醒转,自己这般模样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她瞧见。

他匆匆转身去了自己屋中收拾了一番,再到母亲屋中,王氏还在睡眠之中,然而颇不安稳,不时能听到王氏嘴里溢出的哀吟,那是疼痛的不得已,王氏的病已经…

孟然想起罗世先的话,认命,我如此烂命一条,无所谓认不认了。孟然转身去角落的柜子,他仔细摸索,没能找到他所想之物,他踮脚将手伸到柜顶再摸,便摸到一个纸袋。

翻出来看,果然是田契房契,孟然冷笑,古人云,宁死不散家产,而今这个家都要没了,这点家产又算什么呢?

如此变卖家产,王氏的药总算没断,然而她的病未得缓解,正月刚过,王氏便瘦得脱型。

二月三日那天,王氏精神一转往日颓败,她自己洗了澡穿了衣,寻了往日舍不得穿的衣裳,又仔细梳了头,十分得体。

孟然喜出望外,浑然不知异变。高兴之余,又满面羞惭告诉了母亲自己将田产变卖之事。

王氏不以为然,她看了看儿子粗糙不堪的手,道:“卖了便卖了,当年你母亲我把这些都弄丢了,还得谢谢柳家那位侍郎夫人帮我们要回来呢。”

王氏转过头看着儿子,儿子瘦了,神情颇疲惫,面上却诸多喜悦,她知道皆因自己的状似好转,儿子才这般欣喜若狂。

王氏知道,以自家儿子的聪慧,他如何看不出自己的异常?

若自己就此离去,然儿该如何是好?她心如刀绞,万分不舍,面上却故作泰然。

“然儿,你是不是和柳家发生了什么?”

孟然从未与母亲说过柳家事,王氏也未问过,而这次王氏竟问了,孟然便说了。

孟然不止一一与王氏说了,孟然说得还很慢很仔细,前所未有的耐心,甚至连如何与柳家人认得都说了,只除却与柳家大娘子在柳家祖山同生共死之事。

王氏细细听着,待儿子说完,笑道:“柳宅那么大的家族,什么人我们都得分开了看,不论其他人如何,侍郎爷和他夫人,乃至侍郎爷他弟弟,与我们有大恩,然儿你要记住。至于…”

王氏笑得越发灿烂起来,她道:“儿,不若将田产家产一并卖了!”

王氏见儿子一面惊恐之状,哈哈大笑,继而咳嗽连连,孟然急忙轻拍,待咳嗽好转,王氏已经开始气喘吁吁。

孟然着急忙慌,要出去拿药,王氏轻轻一拉儿子的袖口,孟然低下头,两行泪掉下来,方才他明显感受到母亲在颤抖,感受到母亲欲压制这颤抖而不得。

孟然双手在脸上狠抓一把,脸上恢复了惊异之色,道:“为何呀,阿娘?”

王氏平复了咳嗽,舒缓了神情,笑道:“你觉得这孟家村有意思么?”

孟然愣住了,他一直知自己的母亲性子里有几分不拘,然而也许是因为经年累月的生活压迫,母亲从未说过如此离经叛道的话。

“没甚意思。”

“对嘛,我们母子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孟家村,古楼镇,呵呵,在这犄角旮旯之间,蝇营狗苟一世,实在无趣得紧。我觉得京城就挺有意思,长安长安,长安万年!不愧是九朝古都,名字便这般大气,里头的磅礴之势,实非我这乡野之妇所能想象。然儿,你去京城吧!替我去看看京城的豪迈气相!以我儿之才,未必不能在长安闯出一片天地,到那时,柳家的女儿也并非天上月了。”

孟然不为所动,只问:“阿娘那你呢?”

王氏细细看着儿子,她欲将儿子的模样好好记着,若真有在天之灵,她转世轮回了,也要好好保佑自己可怜的儿子。

此时的孟然早已泪流满面,王氏将孟然的眼泪擦干,微笑道:“然儿,这七八年间,我这般多病,每一回病得重些,我便想,我要再熬一熬,我不能让我儿孤苦无依。所幸每回我都熬过来了。”

“不过这回,我却知我熬不过去了,然儿,你早与罗郎中闹僵了,是么?你不说我也不问你,如今我也不欲问你,只是,你通药理,也该知道这一回阿娘的病是治不好了。是阿娘不好,不能陪你去京城了。”

孟然默默垂泪,王氏时不时替他擦眼泪,一边笑着跟他细说那些房契、田契换多少钱才合适,之后便是絮絮叨叨的叮嘱,言辞之间皆为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直到说了许久,王氏才叮嘱到自己头上:“然儿,待我走后,孟家人若来我家凭吊,便让他们来。外祖家也是,他们来与不来,去京城前,你都去你外祖家磕个头,你几个舅舅虽无情无义,但我这王家女,怎么说也有几分不孝。”

“我死之后,一两日也就好了,速速将我埋了,将我与你父亲合葬,此间事了,你便去京城吧。”

孟然在发颤,他拼命压抑,终于道:“好!阿娘,儿答应你,你说的话,儿一一记住了。”

孟然忘不掉王氏得知自己拜了罗世先为师,那份欣喜若狂。他知道自己的阿娘向往安稳生活,为医之道,往大了说有悬壶济世之誉,往小了说有一技之长,不用担心生计。

阿娘很是乐意自己从医,现下看出来自己生了异心,尤其对权贵之势,乃至,乃至对京城都生了别样心思,所以今日才有这番说辞。

他明白的,阿娘不过是成全自己的心罢了。

王氏疲乏极了,说完这些已然精力枯竭,她再说不出清晰的话,孟然将耳朵放到母亲嘴边才听清:“儿,阿娘累了,要睡了,无论如何,你要好好的,好好的,然儿。”

孟然呜咽道:“好,阿娘,我好好的,我好好的。”

王氏凝了最后一抹笑,慢慢闭上眼睛,孟然紧紧握着母亲冰凉的手,已然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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