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19日早上七点
北京 T大
今天是任无弦的十九岁生日。
闹钟一响他就醒了。手机亮度没有调,有点亮,他眯着眼看手机,把闹钟关了。调亮度的时候在手机消息栏里看到了好几条祝他生日快乐的消息,中间还夹了几条红包。
任无弦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翻身下床。这学期的周三有早八的大学计算机的课,他要早点起来去教室占前排的位子。
有一个舍友已经洗完了漱,倚在桌边一边看书一边等手机充电,见任无弦下床,抬头便笑:“任哥,生日快乐啊。”
任无弦也冲他笑了笑:“谢谢。”
床上一个还没起的蚕蛹听到了声响,在被子里拱了拱,好容易才露出了自己发丝蓬松的头,像是一个被染黑的巨型蒲公英。
他还没清醒,声音迷糊含混:“任哥,礼物昨晚到快递站了,取件码我等会发你。”
任无弦没有被礼物诱惑,没让他继续昏睡过去,抬手拍了拍他的床柱:“快起来,马上要上课了。”
蚕蛹耸了耸,把头又缩了回去,声音闷闷的:“嗯~不嘛。任哥,让我再蛄蛹一会儿。你去得早就帮我占个位儿呗,谢谢任哥!”
任无弦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觉得有点好笑,没多管他就去洗漱去了。
他自父母离异之后就极少过生日了。
唯二的两次还是高二高三跟杨帆一起过的。说到底,不过是找个理由让人家陪自己罢了。
今年没有杨帆陪他,他就没想过生日。
没想到舍友们这么关心自己,还准备了礼物。
任无弦很久没有收到朋友的生日礼物了,说没有触动那一定是假的。
他想了想,在宿舍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大家今天晚上有时间吗?请大家吃顿饭好撒?
*
2022年10月19日上午十一点
北京 U大
和任无弦分手的第五个月。
杨帆上午的课上完了,走在路上,抬头看了看天。
或许是因为天气过于干燥的缘故,北京时常万里无云,今天也不例外。碧空如洗,U大在沙河的校区周边没有什么高楼,放眼望去全是一片干净的蓝。放眼望进去,有一种无垠的虚无感,看久了有点头晕。
杨帆低下头,一边走一边想,如果今天不是任无弦的生日……
可几天就是任无弦的生日。
任无弦……
许久没有想到这个名字了。
五个月的时间看似短暂,实则已经可以模糊许多的记忆,甚至能让杨帆在想到任无弦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一种恍惚感,甚至有那么一瞬怀疑这个人存在的真实性。
北京的大学周三下午都没有课,U大也不例外。所以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下午一点,杨帆都是无课的自由身了。
那我,杨帆想,我要干什么呢?
他和任无弦的分手遽然而干净,聊天记录停止在了五个月前解除情侣关系的提醒上。
还是他发出的。
那两天的崩溃,压抑的哭求,伸出去却没有抓住的手……
任无弦很礼貌地没有删掉他,杨帆便也礼貌地允许任无弦继续存活在自己的特别关心列表里。
他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要不是任无弦考得太好,被母校六中做成海报宣传,杨帆甚至不知道他考在T大。
U大和T大相距仅仅二十多公里,坐地铁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和其他许多一起考大学的小情侣相比简直是近在咫尺。如果没有分手,杨帆现在一定已经飞奔去地铁站,坐上了昌平线,然后一边和任无弦发消息一边听着站名,在清河转十三号线,一路坐到五道口。
那时,任无弦肯定会在地铁站A北出口接他,然后他们或许会拥抱,或许会牵手,一路说笑地去找地方约会。
如果杨帆没有去坐地铁,那他一定在沙河地铁站等着任无弦下车。
但是他们分手了。
所以杨帆现在还在U大里无头苍蝇一样地乱逛,不知道该做什么。
杨帆想了想,想了想,想了又想。可惜没等他想出结果来,他已经到了宿舍楼下。
他叹了口气,推开宿舍楼的大门,往自己宿舍走。
“杨哥,”王睿泽看他回来,探头道,“刚刚尚天和温涵说过会儿去齐齐哈尔吃烤肉,你去吗?”
杨帆笑了笑说:“去啊,今天我又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干嘛不去。”
*
齐齐哈尔烤肉店生意红火,好在杨帆他们去的晚,这才有位子坐。
杨帆平时不喝酒,尚天点酒水的时候下意识就没算他,谁知杨帆一边看美团上的套餐一边头也不抬道:“天儿,帮我加两瓶啤酒啊。”
尚天啊了一声:“杨哥,你行的吗?”
杨帆本来在低头看手机,听了之后抬眼看他,笑了:“行,你杨哥我怎么不行。”
今天的杨帆似乎心情很好,主动包揽了烤肉大权,一边摆鱼豆腐一边给培根翻面儿,再用叉子点点已经变色,正在滋滋冒油的五花肉:“这个熟了赶紧夹。”
其他几个舍友当然乐意,不干活纯吃肉搁谁都乐意,还是坐在杨帆旁边的王睿泽细心,给杨帆也夹了点留着:“杨哥,你也吃点。”
温涵也点点头说:“是哦,杨哥,我来烤会儿吧,你们几个不是要喝酒吗?”
“好吧,”杨帆笑了笑,一边开自己的啤酒一边说,“培根翻过面儿了,鱼豆腐还没有,你看着点。”
那边尚天已经举起自己的啤酒瓶了:“来,今天我们杨哥居然要了酒,咱几个必须喝一个!”
杨帆无奈地笑:“喝!我就点了两瓶搞得这么豪迈。”
尚天跟他碰了一下:“杨哥,不是我说,你今天要是喝完了这两瓶,你就是行!”
王睿泽听了都笑:“不是,天儿,一个屋檐下的人你这么劝酒干嘛。”
杨帆摆了摆手:“没事儿。”为了展现自己行不行,杨帆畅快地喝了自己的两瓶啤酒,面不改色,脸不红气不喘的,挑眉看尚天:“怎么样?你杨哥行不行?”
他喝的酒多,肉便吃得少了,其他三个吃肉吃撑着,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给他竖大拇指:“牛逼,杨哥,你是这个。”
杨帆收获了三个大拇指,笑了笑,转头去了卫生间。
他一边洗手一边看镜子里挺得板直的自己,忽而就上了脾气,心道,我才不是怂蛋,大爷的,爷爷我今儿就去找任无弦去。
好在他没喝多,脑子还清醒,没有这么一身酒气就要走,还记得提溜着三个吃撑的舍友带着他们回了学校。
一进宿舍,他赶紧拿了洗澡的东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甚至连身体乳都没落下,给自己抹了一身甜丝丝的牛奶香。
等到各种装备都齐全了,他满意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开了门就要走。
那三个单身狗舍友懵懵地看着他,就温涵一个稍微点懂的,试探道:“哥,您这是,要去约会呢?”
杨帆被酒壮的胆子还没消,扬声道:“你们嫂子今儿生日。”然后抬手关门,大踏步地走了,留一宿舍的小朋友满肚子问号。
尚天后知后觉:“我嫂子?”
倒是温涵反应快:“杨哥这算是喝酒壮胆儿?”
王睿泽倒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看他今天不对劲呢,该不是到了喜欢的人的生日了吧。”
“这是表白呢去?”
“八成吧。”
“等下,咱杨哥脑子还清醒吧。”
当时可能不清醒,但是现在一出宿舍楼,扑面来的冷风也能把杨帆吹清醒了。
他在宿舍楼门下踟蹰好一会,还是吸了口气,往地铁站那儿去了。
他想,算了吧,实在不行就当是老朋友见面,给我兄弟过个生日。
毕竟按照任无弦的性子,如果没有人说,肯定不会搞什么庆生活动的。生日嘛,还是要热热闹闹的,这是兄弟之间会干的事儿。
但是……毕竟是去找人家,还是要先跟人家说一声的吧。
杨帆在心里给自己默默打气,打了一大堆腹稿。一直到坐上了地铁,他才鼓起勇气点开了和任无弦的聊天。
然后就被一句解除情侣关系的提醒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怕自己想了半天的话,发出去之后只能看到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虽然任无弦向来很礼貌,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是杨帆怕极了。
他怕被拉黑,他怕任无弦不回他,他还怕他说了一堆之后任无弦问他——
杨帆,你为什么过来?以什么身份过来?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杨帆的手机界面一直是任无弦的对话窗口。他拿着手机,黑了就摁亮,然后继续拿着,到了清河站,到了五道口,直到要出站了,才关了空荡荡的聊天框,打开地铁乘车码界面。
杨帆的勇气被这一路的万千思绪给磨得剩不下来一点。
他甚至没有再点开对话窗口,而是跟着地图去了T大。
T大有好几个门,杨帆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个门,反正他不是校内学生,都进不去。
杨帆来的匆忙,路上又心慌,直到这时这才想起来联系在T大的同学。
他点开了和江竹的对话框。
黯夜的伤:姐,你现在在T大不?我在门口进不去。
他发完消息,等着回复的时候站在门口往里面看,看能不能幸运碰见个眼熟的。
也不知道他运气算不算好,反正还真给他碰见了。
在认出人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就闪到了侧边的银杏树树后靠着。
等估摸着人家走过去了,杨帆才敢挪出来一点点,探头看过去。
他没认错,刚刚走过去的那四个人里,中间那个就是任无弦。
其他三个人他都不认识,应该是任无弦的大学同学。
他心底的泡泡忽然就被戳破了,里面的热水四处溅开,烫得他疼得想龇牙咧嘴。
任无弦不再是之前那个只有自己陪着闹着的任无弦了。
他有了新的可以陪着过生日的朋友,已然开启了全新的生活。
自己之前没有选择他,所以他也就不需要自己了。
什么老朋友见面,什么给兄弟过个生日,全是借口,杨帆心知肚明。
如果这样是和任无弦说,他肯定也心知肚明。
但是任无弦那么礼貌,肯定不会拆穿,反而会看他坐车这么久来的,请他吃一顿饭,帮他打车送回去,然后跟他说一句,谢谢你给我过生日。
但是现在,有人给他过生日了。所以就连这一个心知肚明的借口都不存在了。
杨帆探头看时,任无弦就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任无弦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穿深色的衣服,但是这一件黑色风衣杨帆从来没有看见过,是新衣服。
任无弦身形高挑,黑色的长风衣时而被风鼓动,翻飞的衣角如同猎猎黑旗,凌厉张扬。
前男友还是这么帅呢,杨帆想,悄悄在背后拍了张照片。
够了。他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心道:也算是,也算是不虚此行。
半个小时后,杨帆办好了房卡,住进了T大旁边的汉庭。
去他大爷的不虚此行。
他坐着酒店的电梯,低头翻了翻消息栏。
江竹:进来了没?
江竹:任无弦没来接你?
江竹:你这是要给他一个生日惊喜?
江竹:哇哦。
江竹是任无弦的初中和高中同学,也是杨帆的高中同学。因为过于灵敏的gay达,她是高中班里极少数知道杨帆和任无弦在一起的人之一。
他俩都很绅士,在一起的时候不能张扬,分手的时候也没有大吵大闹,所以江竹还一直以为他俩在一起。
杨帆叹了口气。
黯夜的伤:分手了。
江竹:今天?
黯夜的伤:六月份就分了。
江竹:啊?
江竹:或许,你……需要听众吗?
杨帆的手指悬在键盘的上空,犹豫了许久,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谢谢姐,不用啦。
江竹没再问。
虽然如此,但是等杨帆关上房间的门,终于可以独处的时候,情绪骤然决堤。
他没有哽咽,甚至没有哭出声,两行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下来了。
杨帆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倒在床上,阖上眼想着以前的事情。
他和任无弦认识的时间其实并不久,也就是两三年的故事。
全文存稿,大家放心追捏
本文时间线里疫情结束在2020年当年。
再不写校园文感觉我的青春傻X岁月都要忘干净了,赶紧趁我还记得高中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把这一篇写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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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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