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法轻灵，被快速摧动的灵气在他身周显出青烟似的朦胧，几个闪回竟比御剑还快。
前方黑雾弥漫，源源不断地从黑雾中跃出一身污血的死尸，不一会儿就聚拢了几十只，混着浓稠的雾气，竟有一种铺天盖地之势！
相聆秋“啧”了一声，连剑都懒得拔，只轻轻一抬手，青烟骤然聚拢，灵气凝作一柄比他还高的金色长刀。
他把刀往地上一拄，脚下一蹬，刀身金光微绽，随他飞跃而起，那群死尸一见他身上攒动的灵气，黑洞洞的眼睛仿佛冒出一簇簇贪婪的幽光，都朝相聆秋扑来！
相聆秋脸色都没变一下，长刀脱手而出，先他一步落地，“噗呲”一声洞穿了几具死尸头颅，污水飞溅，相聆秋凌空荡起，长刀在空中落入他掌心，金光涌如水流，再次将几个飞扑上来的死尸一并削入地面。
只不到十息，围上来的几十具死尸要么串成一串，要么尸块横飞，相聆秋以刀撑地，落地时发带飘摇，反手将刀往后一扔，刀身大半没入泥地！
相聆秋转头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看向又从黑雾中奔出的十几具死尸，笑眯眯道：“还有谁要和我玩？”
他脸不红气不喘，身周青烟郁郁奔流，如云绕衣襟，尽是潜藏的杀意。
几具浑身流脓的死尸隔着长刀看看相聆秋，又面面相觑，缓缓退后几步，转身消失在黑雾里。
相聆秋冷哼一声：“算你们识相。”
死尸一退，黑雾跟着散开，相聆秋抬头，面前竟是一个大型溶洞洞口，高不见顶，洞内水声潺潺。
十几米高的石幔条条尖利如狰狞的利剑，密密森森大小不一地从洞顶垂挂，在幽微的灯光下看着颇为渗人。
他急匆匆往洞里走，边走边调整呼吸，烟云被他强行挥散，乱窜的灵力被他强行收拢，反倒因刚刚的匆忙显出几分狼狈。
一路直入洞窟，在石林间穿梭，拐了几个弯，步子又是一停。
空气里浮动着一股浓郁的尸臭味，淌着浅浅一层水的湿地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死尸，一道孤冷高拔的身影手撑一根木杖，靠在嶙峋的石壁旁，半边身子淋漓淌着血。
相聆秋只一眼扫过去，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那身影似乎也注意到有他人存在，警惕地回头，语气冰冷地问：“谁？”
没动静，闻镜生“撕拉”一声撕了被死尸咬烂的风衣衣袖，裹缠在淌着血的手臂上，血流如注，他随手一甩，动作有几分散漫。
相聆秋疾走几步，几乎是扑过去：“是我！”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闻镜生满身的血，心疼得整张脸都皱起来，竟没注意到对方满身散漫的戾气，问：“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弄成这样？谁干的？”
闻镜生微冷的目光先不动声色地扫过相聆秋的脸，审视一般将他的表情纳入眼底，随后垂下眼，一身冷冽慢慢散了，淡声说：“无妨。”
他顿了顿，解释道：“我本来客舍休憩，不料睁眼就见四周怪石嶙峋，围来一群死尸。我有护体法器，这些死尸并未伤到我，是我进洞时不小心擦伤，不必担忧。”
他解释清晰，相聆秋心下顿时安定不少，再一看闻镜生的手臂已贴了张药符止了血，算皮肉伤，应是很快就能愈合。
相聆秋这才松了气：“早知如此，绝不带你来了，这秘境好烦人。”
闻镜生看着他沮丧的表情，突然开口问：“查到龙傲天相关的事了么？”
涉及龙傲天，相聆秋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摇头：“没有，我也是误入这方秘境，不是自己进入。”
他把遇见费凌的事说了，又左右看看：“费凌呢？我方才看见他往这边来，还有一个老头的声音，可凶了，震得整个后山地动山摇，我也是追着声音寻来。”
闻镜生点头：“有动静，我正是在山摇地动中惊醒，石壁震颤不休，一群死尸亦是从这洞穴中冒出。”
他移开目光，看向一旁。
相聆秋跟着望过去，前方没有路，但从巨大的石壁到滴着水珠的天顶，一个连着一个，上下不规则排列着，俱是黑幽幽看不见底的山洞！
他脸色一白，抓着闻镜生衣襟的手紧了紧。
闻镜生微怔，很快反应过来，问：“这么大了，还怕黑？”
相聆秋转头瞪他：“谁说我怕黑？谁说的？”
闻镜生不说话了。
他转过头，冷白的下颌线紧紧绷着，凸起的喉结很轻地滚动，似乎在轻微震颤，相聆秋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对方在低笑。
相聆秋：“你在笑？你这就是在笑我罢？！”
闻镜生说：“没有。”
他解释：“我也的确撞上了费凌，架着一柄扇子。”
他言简意赅，相聆秋愣了两秒，转头去看山洞：“他用力过猛，一头栽进这些洞中的一个了？”
闻镜生：“嗯。”
相聆秋“啊？”了一声，不敢相信这位大少爷居然会做出这种蠢事，说：“他没事吧？”
闻镜生默默看着他，相聆秋转头去看不知何时落在他肩膀上的“小闻牌无人舟”，说：“你接触过费凌的灵力，查查他在哪儿？”
他说罢又立刻和闻镜生夸道：“此次多亏了你给的法器，不然我恐怕要被困在这里许久不得脱身，我真是爱极了它，恨不得次次都用。……对了，你怎么还亲自给这法器配音？”
闻镜生重复：“次次都用？”
相聆秋有些心虚地点头，闻镜生说：“你最好是。”
小闻牌无人舟静静飞着，一动不动。
相聆秋心虚的不行，又让无人舟再查，连喊两声都没动静，他纳闷道：“这东西坏了么？也太不经用了些。”
闻镜生瞥了一眼，伸手拿过，说：“许是我做工不精，出去后再做新的给你。”
相聆秋说：“不要，我就要这个。”
闻镜生把无人舟收了，也一口答应：“好。”
相聆秋又问：“现在怎么办呀？”
闻镜生说：“你毫无头绪？”
自然是有的，但有闻镜生在，相聆秋压根懒得思考，理直气壮：“嗯嗯！”
闻镜生若有所思：“有时候我会想不明白，我怎么把你养成这样。”
相聆秋：？
他瞪着闻镜生：“你什么意思？”
闻镜生摇头：“并无。”
原著里的血衣琴仙可不是个善茬，他杀人如麻，修炼的路于他而言是血路，恨他、觊觎他的人数不胜数，全都被他又坑又耍得团团转，连他一片衣角也没碰到。
但他面前这个闻秋好像已经被他养成了一个……软白甜。甚至不修琴，学了剑。
闻镜生在心里叹息，算了，总归有自己时时护着。
相聆秋说：“我要去探一探这洞内，外面全是黑雾，幻境阵眼大概率在这附近。”
闻镜生说：“我与你一同。”
相聆秋张口就要说“不行”，然而他环顾洞壁湿冷阴渗的环境，又有些焦躁不安。
他在洞壁里走了几步，转头伸了食指，隔空比划：“不行，你得好好待在这儿，不能乱走，不然出去后你给我十瓶可乐都哄不好我，你懂不懂？”
闻镜生静了一下，相聆秋立刻警惕地说：“你现在就回答，‘懂’。”
闻镜生：“好。”
相聆秋：“……”
他眉毛一撇，不大高兴地正要发作，手却被拽住。
闻镜生将他的手紧紧控住：“先别急着进去。”
他从芥子里拿出五六个方才相聆秋用的小灵舟，放在地上，说：“这里起码上百个洞穴，不建议你鲁莽行事。”
相聆秋说：“那也得灵舟能回来才行，不然岂不白白浪费？”
闻镜生说：“是改良过的。”
他牵过相聆秋的手腕，将一个无人舟的尾部贴了一下他手腕上挂着的小玉牌，只听“滴”的一声，他的玉牌上竟投射出了这一片洞穴的景象。
相聆秋一愣：“你现在……法器已经做到这地步了么？”
闻镜生语气平淡：“可惜我并无灵力，我的玉牌自然也无法与法器长久以灵力链接。”
相聆秋一时觉得新奇：“我来。”
他晃了晃手腕，说：“这画面怎么不动？”
闻镜生说：“只能拍照，无法视频。”
相聆秋明白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现在已经能把小时候讲的话本中的东西做出来了么？”
他似乎想说什么，闻镜生阻止：“并不能造‘核弹’。”
相聆秋失望地“噢”了一声，随即又很高兴地说：“那也很厉害了！”
闻镜生：。
相聆秋和他一起把十个无人舟放去洞穴，再逐个以玉牌碰过，随后将手一松，舟的尾翼亮起淡淡的青光，如同一道道遁入黑暗的薄雾。
相聆秋垂下手，青光给玉牌镶上一层朦胧的轮廓，隔了一会儿，他抬起手，一道有些模糊的画面从玉牌上亮起。
相聆秋一一感应过，似乎有些失望地放下玉牌：“都是一模一样的洞穴，只是传来的灵力波动不相同。”
闻镜生：“少爷请讲。”
相聆秋：“没什么啦，就是这些洞穴里面全都是不同的幻境，只是有些凶险，有些轻微，然而无人舟并无仙魂，是个受人支配的死物，自然也没用。”
闻镜生听了，却沉下脸，伸手去抓他的手腕：“立刻和这些东西断开灵力链接。”
相聆秋却将手往后轻轻一撇。
他宽大的衣摆轻荡遮蔽住玉牌，手指按住秋霜剑，朝闻镜生露出一个笑容，语气也是柔软的：“你且呆着，方才我已借这无人舟探查过了，这幻境程度还奈何不了我，我去去就来，好不好嘛。”
闻镜生冷冷道：“闻秋！”
他幽邃的眸冷漠地盯着相聆秋，语气凌厉到几乎是逼问：“我需要提醒你，这大概率是一个大乘期修士的幻境，你以仙魂贸然进入，倘若出事，即是魂飞魄散，你确定要这么做？”
他往前一步，相聆秋又下意识把手往身后收了收，哪料闻镜生并未伸手，只平静盯视着他。
他向来如此，知道是无用功，则不会再额外做徒劳的动作。
闻镜生说：“从凡间上来那一日，你曾答应过我不会再主动以身犯险，你确定要食言吗？”
此话一出，相聆秋神情先是一阵恍惚，随即朝他做了个鬼脸：“食言？什么食言？你可不要乱说。”
他弯起眼睛笑：“我绝不是鲁莽之人，它奈何不了我，你放心罢。”
紧接着只觉整个人被洞穴那头的一股力量重重一扯，眼前蓦地一黑！
他乌黑的眼眸一空，眼皮缓缓垂下，身体也软在闻镜生怀中。
洞穴里很安静。只有水从石柱缓慢滑落，水声滴答。
闻镜生面上所有的凌厉，隐晦的焦急全都如潮水一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系统：【检测到您的情绪产生了波动，是因为闻秋鲁莽行事的担忧吗？】
闻镜生：“他还没那么蠢。”
又说道：“我也没那么蠢。”
系统立刻明白了什么，只要不涉及他对闻秋的态度，这系统的智商就很正常，很符合它吃了上亿数据库的超级人工智能的高贵身份。
系统：【您这是试探他吗？】
闻镜生：“是，他有事瞒我。”
原来还只是有所怀疑，如今**不离十，只是闻秋大概率也在试探他。
他不再多言，低头看怀里的少年。
怀里的身躯温热，闻镜生抱了两秒，手指难得有些僵硬。
软，似乎哪里都是软的、柔若无骨地贴上来，令他无处安放。
他方才还能自然地靠近相聆秋，这时却又见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往后一步，将相聆秋推开一些，然而没了仙魂主导的身体像花瓣一样又轻又软，软绵绵又向他怀里倒。
这一瞬间，系统的警报声纷至沓来。
【闻秋好感度 5】
【闻秋好感度 10】
【因与闻秋达成初步亲密接触，闻秋好感度 10】
【闻秋好感度……】
不断有播报声传来，闻镜生卡着少年的腰，一只手将他揽住，问：“他仙魂不在，也能增加好感度？”
系统：【好感度机制实质是贴近闻秋气运而生助自身气运，闻秋仙魂离体并不影响其气运。】
闻镜生很轻地皱了一下眉，说：“播报关了，吵。”
系统：【该播报涉及生命值，为重要播报。】
闻镜生：“糊弄一下都不会？”
系统代码一阵乱蹦：【……您以往不是从来不管吗？】
闻镜生懒得和一个只要涉及到闻秋就智商堪比扫地机器人的人工智能解释，他俯下身，打横抱起相聆秋：“你就当我在克服心魔罢。”
说罢，步履沉稳地踏入洞穴，渐渐被洞中黑暗吞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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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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