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夜袭张府后,图越总觉得最近的林月白有些奇怪。
不是那种明晃晃的不同,而是一种微妙得连图越自己都说不清的变化。比如以前对他爱答不理,话里总带刺,如今却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分……难以名状的关心。
他说话还是冷,动作还是淡,但图越总感觉,他不像从前那样带着敌意。甚至有时候,还带着点……不自然的在意。
每次他回头去看林月白的时候,对方总刚好也在看他—,目光撞上时,林月白会立刻别开,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样,低头、转身、抬手擦袖,随便找个动作掩饰过去。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多心,但次数多了,他便确定这不是偶然。
不过图越认为是自己终于感化了林月白,让他没有那么仇视自己。
而林月白,觉得图越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对图越有一些在意,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他。
他们彼此都没有点破,像默认这点异样存在,又都小心绕开不谈。
早晨起床,又是一套熟悉的流程,现在的图越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再也不会做出忘梳头发忘带帽子的幼稚行为了。
不过坐上交椅的他还是头痛欲裂,底下的人全部都眼巴巴的瞧着他,等着他说话,除了林月白,他已经被图越调去张夫人面前了。
林生抢险开口:“大人,现在距离案发两日过去了,还无任何进展,就算您不同意我拷问张二爷,那也让小的传他上堂询问案情吧。”
图越揉着额角叹气:“万一他不认呢?只有张大一人看见,他就是咬死不认,本官又有什么办法?”
林生不语,图越却明白了。他的办法虽不人道,却是最快的。
眼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案情迟迟没有突破,堂下也开始乱出主意。有说认识道长请过来做法的,有说干脆上门把张大直接押送大狱,还有一个胆大的衙役小声嘀咕:“要不直接挖井吧?”
图越险些被噎着,只能挥手:“午时已到,散堂!”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退下,转去膳房用膳,而图越去了给自己单独做饭的内厅。
内厅饭菜还算丰盛,几碟子家常菜摆在案几上:香酥黄鱼、红烧豆腐,再来一壶热汤,香味弥漫。可图越满脑子都是案情,哪还有心思吃?
勉强夹了几口,味如嚼蜡,索性放下筷子起身散步。
刚出内厅转过回廊,就见林月白独自坐在角落的石凳上,衣摆落地,低头吃着一碗清粥。身边无人与他同桌,连一副像样的碗筷都没有。
阳光从檐下洒落,映得他身影清瘦孤单,竟有种莫名的落寞。
图越一时站住了脚,没再往前走。
他在心里询问系统:“系统,为什么男主一个人在这里吃饭?他不喜欢膳房的饭菜?”
【原主邀求膳房禁止做饭给男主吃】
“还有这种人!”图越心中怒骂猥琐的原主一百遍,“连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也太过分了吧!”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图越正准备上前慰问一下林月白,此时一个轻佻的声音传来:
“林月白,怎么哪都是你,这大好的天气,平白多了几分晦气。”紧接着是几人的脚步声,原来是之前强迫林月白抄账簿的书吏带着一行人走来。
林月白抬眼,冷冷地看了一眼几人,依旧没有开口。心里不禁有些厌烦,刚刚从从张夫人处抽身,这些人又来找茬。可他并没有反击,也没有表现出情绪,只是低头继续吃着饭。
“真可怜,”另一个声音嗤笑道,“连膳房都进不去,我要是你,早就辞官不做了,脸皮真厚。”
“看着我做甚?”林月白终于抬起眼,眸光冷冽,却语气平淡,“若是觉得碍眼,自己辞官。”
哟,还挺有脾气的。”书吏冷笑一声,却不敢真把话接下去。他虽仗着爱拍马屁在县衙里混得风生水起,但到底还是个小吏,不敢真得罪人太狠。况且这林月白如今虽落魄,却是县令大人亲自从牢里捞出来的,心里到底有点打鼓。
可他身后的几人就没这份分寸了,一人冷嘲:“他敢这样跟你说话?要是我,早一瓢汤扣他头上。”
话音刚落,图越的身影便从回廊尽头现身,步子不紧不慢。
几人一惊,连忙收了声,低头作揖:“大人。”
图越神色一冷,却没有立刻出声,只转头看了那带头之人一眼,语气阴阳怪气道:
“怎么?你们几个吃饱了,闲得发慌了是吧?今日的案卷处理了吗?想好怎么让张二爷认罪了吗?”
那书吏一听“认罪”两个字,面色陡变,跪地叩头:“大人恕罪……小人只是……”
“只是什么?一群废物,出主意的时候一个赛一个的怪,平时蔫了,现在倒是精神。真是看见你们就火大。”图越打断了他们道,“扣你们今日的例银,顺便去厨房刷三日锅底,好好磨磨嘴皮子。”
一语落地,这群人面色惨白,连连求饶,却已无济于事。
“还不赶紧滚去看案卷,待会说不出来惟你们是问。”
几人对视了一眼,意识到这并非开玩笑,赶紧离开,速度比之前快了几分。
图越紧接着转向林月白,嘴里骂道:“别以为没你的事,就你每天用膳速度,能照顾好张夫人吗?从明日起去膳房用膳,要是张夫人出了差错,你也趁早辞官滚蛋。”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林月白一人呆坐在原地。
林月白低头看着眼前的饭菜,心里却有些混乱。刚才那几人的挑衅,他一向能应对自如,可为何图越突然出手,仿佛是在保护他?
他原本以为,图越是个奸诈阴险的小人,只是最近几日的接触,却又让他动摇。
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明白,自己何时开始有了些微的期待。
林月白微怔,垂眸看着手中的清粥,嘴角微微一动,终是没有说什么,只将那碗清粥一口饮尽。
此时的图越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堂上被炙烤,堂下乱七八糟的讨论声已然快叫他崩溃。
图越泄了气,趴在桌上“砰”地磕了一下脑袋,想把自己磕清醒点。
【警告!人设崩塌预警!】
这下正好是撞到图越枪口上了,他爆发了。
图越在脑中破口大骂:“你个周扒皮!杨白劳!资本家大地主都没你这么剥削人的!你还算个人吗?什么线索都不给我,让我在这里干瞪眼,完事还要扣我分,你是不是欺负我现在不能打12345投诉你!行了,老子不干了!把我送回去!”
【系统:“……”】
图越:“听!见!没!有!老!子!要!回!家!”
【系统:“检测到宿主需要帮助,是否花费30积分购买提示。”】
图越:“我不要,我要回家。”
【任务一旦开始无法结束,请宿主三思。】
图越:“靠!你们凭什么二话不说就把我拉到这个奇怪的世界里还不让我回去?你到底是什么鬼?我不管我要回家。”
【任务一旦开始无法结束】
图越:“……我要回家。”
【任务一旦开始无法结束】
图越:“……回家”
【任务一旦开始无法结束】
图越:“你们完了,等我回去我一定要打电话投诉。”
【系统:“检测到宿主需要帮助,是否花费30积分购买提示。”】
图越:“……不好用你就完了!买!”
【请在半个时辰内赶到集市,找到目标人物。目标人物:白胡老道】
图越:“我……我…..你……你真是个人才!现在怎么去?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去?”
…...
图越:“你说话啊!喂!喂!”
脑中声音彻底断了线,图越想着白白花出去的积分,又看了看堂下大眼瞪小眼的众人,又是咬咬牙。
吗的,又要丢人了。
“啊!肚子……茅房!本官要去茅房!”
众目睽睽之下,他弯着腰、捂着肚子,一路“哎呦哎呦”地逃了出去。
【警告…….】
系统才说了两个字就噤声了,许是对图越的行为也无奈了。
他连常服都来不及换,做贼一般从丞相府的后门溜了出去,循着脑中的记忆来到了集市。
一条长街,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热热闹闹的叫卖声环绕着这条街。街上行人不多,大部分都在和商贩讨价还价,小部分的埋头赶路,都在忙自己的事,暂时没人注意到图越。
图越四处张望,想找到系统说的那个白胡老道,结果人没有找到,他却发现周围商贩的叫卖声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他向四周望去,发现原先或站或立,或笑或骂的人们全部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时间在此刻被按下了暂停键,而他是唯一幸免的人。
“测字算命,铁口直断,铜钱三文,消灾解难……”远处隐隐传来人声,图越顺着声音走过去,终于在一排商贩背后角落找到了那位白胡老道。
须发皆白,长至胸前,寿星眉,眼微闭,倒是很有江湖神棍的味道。
图越看了看不动的人群,心想这老先生应该是关键npc,不过这样随意暂停时间,不会让npc起疑吗?还是说……他看不见?
图越试探的伸手在老道眼前挥挥,果然没有反应,随即松一口气“这位……呃…道爷,我有问题想算算。”
那位老道没有动,只是伸手,像模像样的掐算,随后道:“你要找的,是一口水井,和一位青衣男子。”
图越:“对对对!大师你好准!还有呢?”
老道屡了屡胡须,继续道:“还有?还有什么啊。”
图越:“就是发生了什么事呀?还有那口井到底怎么了?还有那个青衣男子到底干什么了?还有……”
老道伸手制止图越继续问下去,随即眉头紧锁,狂屡胡须。突然他顿住了,紧接着睁开眼。
好纯的一双碧眼!图越怔住了,这双眼丝毫不见老态,仿若碧湖。
老道开口:“我说你这小兄弟怎么这么懒呢?人家都把线索给你了,那鬼天天给你托梦,就让你把线索连起来都不会,还天天不愿意承认有鬼,要哭着回家找妈妈。你以为你是什么明星大腕,请你来就是微笑挥手的?亏你还是做法事的,这都害怕。兄弟!醒醒吧,我们这是正经平台。”
图越:“……我靠!!!!!!!!”
老道:“哎哎,不要乱说脏话。你现在要干的事就是赶快想想有什么关键线索,连起来破案,任务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回家。”
图越:“你……你……你是干什么的?哪来的?”
老道曲起手指,狠狠给了他一记爆栗:“你怎么这么笨?我都这么说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真是可怜我的徒弟,初出茅庐就遇见你这个笨蛋。”
图越:“徒弟……你指的是我脑子里面这个东西吗?啊?它是人啊……”
老道无语扶额:“对!他是人!他是实习生,心软搞不定你,我带他,所以他拜托我来客串。”
图越:“你的意思是我脑子里想的东西他都能看到吗?”
老道:“当然了,现在是21世纪,又不是原始社会,这些东西都是有后台监控的好嘛。不过你放心,一般人没空看这个东西,只是留个库存。”
随即上下扫视图越:“算了,看你可怜,不要再为难我徒弟了。我们有规定,不能泄露剧情,不过你想知道的事随便问这条街上的任何人都会告诉你的。知道了就赶快做任务,听见没?”
图越竟然有点羞愧,点点头:“知……知道了。”
老道又是在地下一阵乱摸,拿出了一个铁盒子,老神在在的说:“你等等,这是我从我妹家里拿的,叫什么……塔路牌?你抽三张,我给你算算。”
图越一边在心里吐槽这都叫什么事,一边还是乖乖听话的抽了三张。
牌被翻开放到桌面上,老道目光炯炯的盯着中间一张,随后脸上露出贱嗖嗖的微笑。图越上一次看见这样的微笑还是在小学。
图越:“?……大师……怎么了?”
老道:“你小子看不出来啊,以后还是个母仪天下的命。”
图越炸毛:“你……你胡说!我是男的!”
老道:“谁说男的就不能母仪天下了?不信你自己看嘛,这上面是不是写的皇后。”
图越定睛一看,还真是。于是他自闭了。
真的吗?他颤抖的视线缓缓向下移,落在了双腿之间。又伸出双手想切实感受一下。
老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你都信,你也太好骗了。行了,不废话了,我走了,你好好干啊。”
随即他的身下开始冒着白烟,不出三秒,他已经向火箭发射一般窜到半空。空气中只残留着半个“拜拜”。
图越呆呆的看着已经化为小点的老道,生平第一次认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病。
周围的商贩已经恢复如初,图越瞄准一个卖糖葫芦的大叔,正欲开口。那大叔就如同开了自动追踪般转过身:“想当年张家还是从外地迁过来的,就是张家祖先带着他的妻子李氏一起来的。二人真是如胶似漆啊,那李氏也是如花似玉,整个将阳县都找不出比她还美的女子。还特别能干,是经商的好手。二人共同打理铺子,生意越来越好,最后就不见李氏的影子了。还以为是享清福去了,没想到就过了两年,她就死了,说是得病死的。结果这张家祖先立马就开始纳妾娶小。哎……真是。”
原来是这样吗?李氏,那就是我梦里的女子。
不过在梦里她不是病死的,是被张家祖先害死的。这和屋后的井有什么关系?
看来还得传四娃上堂,这次一定要好好审,看他的样子一定知道点什么。
这么想着,图越撞到了一位老妇,正要开口道歉,那老妇却开口道:“想当年张家还是从外地迁过来的……”
这……这是什么鬼?图越已经快被搞疯了,夹着尾巴抱头鼠窜般连忙逃离现场,生怕撞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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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井中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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