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中人打架,普通人向来是敬而远之。本以为进了镇子看到的定然是百姓闭门不出或是四散而逃的场景,却不想找了几圈,只看到零星几个普通镇民在自家院子里打水造饭。
四处查看,也并没有见到搏斗的痕迹,倒是灵力气息愈发浓烈,还伴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鬼气。
有个正劈柴的汉子听见二人的脚步声,惊吓得一斧头劈在了树墩子上,瞪着牛眼很仔细地看清了二人,这才拍拍自己的宽阔的胸脯,松了口气。
汉子主动招呼:“两位小公子可是来抓我们镇上那魔头的么!可算是有仙门人来啦!那魔头害死了好些人呢。”
兰龄点点头,却不免有点疑惑,罗万象镇和虫谷的人来的比他们早,为何这村民却好像根本没见过似的。
厉惊春道:“应该是想伪装成凡人,引那魔头上钩。加之虫谷子弟为人孤僻,不喜欢和人交谈,为了照顾苗凤灵也就低调行事了。不过,苗凤灵在虫谷里已经算能交流的了,从没听过虫谷其他子弟出门。”
兰龄:“避世之派,能出世很不易了。不过,难道他们每个弟子都这样吗,一个家族总有几个生性活泼的。”
厉惊春道:“当然有活泼的,不过这个与本性无关,虫谷修的道特殊,修士日日与非人交流,时间久了无论什么样的人都不爱见人。”
二人说着,不知不觉已经找了大半个镇子,偶尔还与能见到的百姓打听,大家都说不太平,可是谁也没有见过魔头。
问起外来者,倒偶尔有几个人说见过两个陌生的公子,有一个打扮得很怪,因此有些印象。
仍是无人知晓他们的行踪。
但打斗的痕迹还在,并且兰龄越来越能感受到灵力混合着血气的气味,并且这两种灵力已经渐渐平复了下来,似乎是停下了,但是血气依旧在,不像是打完停了手,反倒像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得脱身,只好受着伤等待。
但是他们并没有发信号。
厉惊春道:“正常,桃尽归把脸看得比命重要,如果不是到了实在无力应付的时候,只要还有一丝余力都不允许门内弟子发信号。桃静崖是他的弟子,大约也深谙此道。他们比你我提前进了梁家镇,不就是想在我们之前拿下魔头?现在他们巴不得我们晚点找到他们,真找过去了还要怨我们平白插手让他们没面子。”
正走着,二人忽然听见一阵呼呼的风声。
循着风声,来到了一处高墙大院。
这院子建得很有几分体面,宽阔亮堂,门面是喜庆的大红色,门上挂着个精致的牌匾,写着这家人的姓,看起来和兰宅差不多,是本地的大户人家。
不同寻常的是,这户房子门户大开,门口放着个冒烟的火盆,火盆前陈着一具盖白布的尸体,尸体前跪着个哀哀的妇人,正在举着扇子疯狂扇火盆。
人死不能复生,白事上总是有诸多繁多的规矩,甚至仙门中人死后还会特地做一场安抚魂魄防止化为鬼修的超度,但若说有什么仪式需要扇火盆,兰龄和厉惊春都闻所未闻。
二人狐疑地走近,这才发现这妇人不是在扇火盆,而是在扇这具尸体。
这更是闻所未闻了。
难道这尸体急着下葬,现在还热乎着,非得扇凉了才行?
厉惊春和兰龄站在一边看,不远处又走来了一个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急切地问:“秋娘,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冷,车已经套好了,娘造好了饭,咱们赶在午时回家刚好能吃上!”
秋娘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兰龄还以为她脸上的水珠是泪水,没想到竟然不是,而是汗水!
秋娘气喘吁吁道:“别催别催,我也急着呢!马上,马上就扇冷了!咱们可得快点走,最近镇上不太平,我总觉得后院子里借住那个老道士怪异,不像个求仙问道的道士,反倒像妖怪!天杀的,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是温的?你们梁家镇总弄这么些怪规矩,还得老娘等着他凉透了才能改嫁!”
说着,秋娘更奋力地扇起风了,直扇得汗水飞溅,才伸手摸了一把那尸体,喜笑颜开:“冷了冷了!快!咱们回家去!”
那青年也是振奋不已,两个人高兴地转了几圈,秋娘一把搂着青年的脖子往他脸上香了一大口:“么嘛!相公我喜欢你!”
青年头顶都快冒泡了,抱着秋娘转了几圈:“娘子我也喜欢你~~~”
兰龄:......
厉惊春原地鼓掌。
眼看他们就要走,兰龄终于决定打扰一下这个气氛:“抱歉,我们是来除祟的。请问二位,你们说的那个奇怪的老道士在哪里,可以带我们去见一见吗?”
秋娘连忙从青年身上退下来,两个人好一番整理衣物,俱是面带羞色。
秋娘期期艾艾道:“哦哦,两位公子好。那名道士不日前说是前来除祟,就住到了我们府上的偏院就再也没出过门。公子若是想看,可以自己去看,这院子里的其他人都被遣散了,我这也要走了,这院子里没人住了。”
兰龄点点头:“请问你刚刚说他很古怪,是哪里古怪,可否和我们解释一二?”
秋娘脸色一变,飞快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公子莫怪奴家粗俗。那道士院里不分白天黑夜,常传出些狎昵之语,可是院里除了他又没有旁人,可不是古怪至极!”
青年见他们客气,也放松了些,插话道:“而且这道士说是来除祟,几日间却连门也不出!像是来蹭吃蹭喝的,可是他也不用府里出钱吃喝,真是奇怪。”
天色不早,秋娘和青年便赶着回家了,偌大的宅子没人管,只有门口陈着一具孤苦伶仃的老胖尸体。
兰龄和厉惊春从尸体一旁走过,才一进院子,就察觉到了浓重的鬼气。
而且,兰龄感觉到,那两股染着血气的灵力也愈发明显了。
难道桃静崖和苗凤灵伪装成老道士躲进了这院子里?
可是这也不对,他们是两个人,大可伪装成过路的客人之类的,既然告诉百姓自己要除祟,那又何必遮遮掩掩装成老道士呢?
难不成他们觉得自己太年轻,打扮成道士的样子更能服众一点!?修士们实力为尊,可不吃老资历那套。而且若真是他们,也不应该一直躲在偏院里不出门,总归要主动出击,不可能等着邪祟登门造访。
邪祟又不是傻子,它挑着软柿子捏,肯定不会主动去招惹这些硬茬子修士。
带着疑问,兰龄和厉惊春开始找偏院。
偏院其实就是一间破旧的祠堂,推开吱呀乱叫的破木门,能看见里面开裂的牌匾灵位,破窗烂门,显然已经闲置很久没有香火。
来时兰龄和厉惊春已经见到了一间祠堂,那间明显华丽不少,也有不少香火痕迹,想必是这户人家家大业大,重新修建了新的祠堂,因此偏院这个就被废弃了。
一进门,就听见一阵气若游丝的哎呦声。
声音是个年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发出来的,极具画面感。
只听了一声哎哟,兰龄立刻想到了穿着破烂布衣,枯瘦干瘪的脸上顶着一双闪亮亮的眼睛,下巴顺着一把稀疏的山羊胡的老道士模样。
兰龄和厉惊春立刻顺着声音找人,兰龄踩进院门,忽然感觉脚下有个软软的东西,一低头,发现那是一朵长着丰润叶肉的不知名花朵,像是很名贵的那种花,但却在这破烂院子里开得草堆藤蔓里都是。
兰龄抬起脚,发现叶肉被自己踩瘪了,竟然在地上爆开,叶片里挤出了猩红的汁液,血味儿十足。
那叶片流了血,竟然还像活物一样蜷缩了一下,在地面上扭动,兰龄隐约能从叶片上看出一个人脸的轮廓。
那叶片上的人脸小嘴对着一开一合,血色的汁液从口腔和双眼里挤出来,像个活人似得一边吐血一边控诉。
没有妖气,并不是花妖。
这花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厉鬼的影响,在鬼的怨气下长大,所以才有了类人的特征。只是鬼气毕竟妖邪十足,这花受其影响,并不是长成话本里美丽娇俏的小花灵,而是像心里淬了毒的枉死鬼魂。
院子里家徒四壁,老道士并不难找,厉惊春把他从墙角的烂草堆里揪了出来,发现他身上也长满了地上那种长着人脸的小花。
长是字面意思,这老道脖子处青筋凸起,皮肤下有一片明显的根系似的东西,一朵带叶的娇花从他皮肤下面生长出来,使他脖颈处的皮肤整个鼓了起来。
不仅是脖颈上,手臂上,甚至衣服下面,双腿,双脚,全部都长满了这种花。
它们的根系全部生长在老道士身体里,个个开得鲜艳红火,像是把老道的身体当成土壤。
老道士还有一丝意识,声音微弱地呼救:“道友——救——救我。”
兰龄始终戒备着周围,就在老道说话之时,他忽然听见藤蔓穿过杂草的翕动声。
兰龄心下警铃大作,扯起老道士反手便是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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