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轻柔的东西扫过他的鼻尖,落到衣襟,有些痒。青天与玉蝴蝶珠联璧合,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怀中之人不安稳地动了动。
他瞥见身上的被子,白语裹得严实,小脸睡得泛上一层薄粉,倒是安静。清言不敢有大动作,怕惹醒了熟睡之人。
淡蓝的天似乎被一层轻纱覆盖,朦胧之中带有其独特的清新。旭日隐在轻纱后,色彩也不止一种,犹如一位丹青高手挥毫,将它平易几分,不再是非独贤不可直视。
清言看得入了神,他想,褪去被褥应该是温和的凉。思绪停留在这,他抽出一只手压在被子上,猜想被验证,心中不免泛上难以言表的情绪,但大概会是一个笑,是欣慰、是轻松、是释怀,还是愉悦,至少现在无从得知。
这种感觉似乎很早,具体是何时,不得其解。
远方屋舍一览无余。
道别那日后,那个身影再没出现。
空下的摊位被人占去。四季更替,昼夜轮回,从不曾改变,镇上的游人见怪不怪,同往日般付银子,转身走,中途竟是一句话都未多说。
这种不真实感是从前未有,如今才有。
“看什么呢?”
行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疑惑道:“诶?今日春姨怎么还没来,摊子都给占了。昨日也没见到她。”
清言回首盯着行木,仿佛这样那份不真实便会消失般。行木注意到他的目光摸了摸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清言摇摇头,道:“走吧。”
白语拉耷着脑袋,睡意未消,任由师父拉着走。
行木悄悄问:“小清清,你说,睡觉多能不能长个子?”
清言想了想,如实回答道:“因人而异。”
行木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怪不得,小鬼还是和前些年一样高。”
这话行木没打算小声说,自然入了白语的耳朵。
白语恼羞道:“你不也一样!哼!”他抄着手,绕到师父另一旁,这才牵上手。
行木不饶,继续挑逗他道:“哪里一样。我身八尺于清清高一些,于你高半个身子。”
“诶!诶!怎得还恼羞成怒不成?”
行木被追得狠了,开始朝着清言摆手求助。清言无法,两步作一步走,将扑腾的小鱼儿捉入怀中。
二人不消停,相互做着鬼脸。几次白语都要从清言身上挣下去,可又怕弄脏师父的衣裳,叫他不敢乱蹬腿,仅用身子向行木伸去,伸得狠了又会被拉回去,白语委屈极了,气鼓鼓地生闷气。最后,软趴趴来一句“师父偏心。”
从此刻的话音落下,他便消停了,抱着师父的脖子,头埋在颈窝,一句话也不肯说。
清言自方才那句“小鬼还是和前些年一样高”便没注意这边的情况,只在小鱼儿快扑腾下去将他拉回。
简单一句打趣,却是一块巨石结结实实砸下,掀起一阵水花,余波久久不能停歇。
怀中的鱼儿突然变了动作,原先抱着清言的左胳膊搭到了肩膀上,头也改成了压在袖子上。
清言腾出一只手抚上白语的脑袋,长袖将他轻松遮住,散落的青丝恰好掩住了他的脸。
见行木欲问又止的表情,清言破天荒的开囗问了嫂嫂的事。
听到行木说:“很顺利。”他莫名想要笑一笑,行木问他,“清清,你要不要去看看?人生不要留遗憾的。”
清言还是摇了摇头。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嫂嫂放心去便好。
他问:“海棠怎么样?”
行木答:“海棠挺好的,昨日放了礼便回去了。说到这儿,还真不知谁送的帖子,真好玩。”
这话行木有意看了看袖子,他又道:“不过,这礼我已经给那人了,不知他是喜还是厌呢。”
“喜。先生说‘礼不分贵贱’,怎可能厌。”袖中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想也是小鱼儿。
行木道:“我没说这礼是贵贱,此后莫要叫人挑错。吃不吃甜甜的糖葫芦?”
“糖葫芦本来就是甜的。此后莫要叫人挑错!”
行木为糖葫芦辩驳道:“糖葫芦也有酸的,莫要以一概全。”
“……”
行木见他不作声,正要再去惹他,袖中才传来短促的音节。
“吃。”
行木没忍住笑了出来,他问:“清清吃不吃,给你买甜的。”
清言摇头表决。行木嘴上答应,实际回来的路上手里抓了三只。
行木解释道:“我看那人是海棠咬过的,昨海棠不给咱送了东西,多买点替朋友抵一些。不吃就要丢掉了。”
清言最终还是接了过去,拿在手里。
三个孩子拿着三只糖葫芦走在离别的路上。吃了糖葫芦的白语也没那么郁闷了,他问:“那个谁,海棠为什么不怎么出门啊?”
那个谁自然是行木。
行木先是随口教育了一句“没大没小。”又认真跟他解释,“海棠的主人是王大爷。王大爷在很早之前捡到了它,他自身没什么文化,有事也不想麻烦别人。可取名是件大事,他找了很多人问来了一堆土名字。”
“最后找到有一个读过几天书的人,那人看不起他,随口一句讽刺他种的满院子海棠,王大爷一听这花名不错,养起来简单还不易死,就给海棠起了这名。”
“后来,王大爷去找他在许城的姑娘,命运弄人,死半道上了。”
“这海棠平常老听王大爷念叨,还给它看了手绘的地图,这下报恩的时候来了,它拉着王大爷给它准备的小木车,硬是将王大爷拉回家去了。”
“王大爷一生没什么出息,早年老婆死了,剩个姑娘。晚年发白不敢往城里去,女儿嫁了人也不便走动,终于下了决心,也没见成。一生可谓是倒霉极了,福星才初成,他便离开了人世,此后被眷顾也只是一座墓罢了。”
“海棠为王大爷净了脸,他女儿将他抬走后便不见了踪影。王姑娘回来想要收拾些他的东西,才发现没什么可收拾。满院海棠带不走,海棠回来时就断了条腿,王姑娘想要照养它,它不肯,趴在屋沿那儿,饿了吃草,渴了饮雨,什么都没有了也不肯动。”
“海棠不出门是怕王大爷回来找不到它着急。”
白语咽下最后一颗糖葫芦,天真地问道:“可是王大爷不是不回来了吗?”
行木用糖葫芦的棍在空中随意绕了几个圈,道:“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白语嘟囔道:“什么嘛,卖关子没棺材。”
行木不在意地调侃道:“我有没有棺材还不是你俩说了算。”
清言道:“你应该听进馆主的话。要长命百岁。”
行木道:“长命百岁?我也想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罢。”
行木脸上的表情并不顺眼,清言不明白但也没再问下去,只道:“竭尽全力挽救,坦然接受所有,丑话不属于你。”奇迹才是。他没有再说下去,行木却接了下去,“神话才是我。”
他自顾自地回答道:“好的,我会努力去创造。顺其自然也不错,谢谢。”
清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与平日截然不同,差别的巨大让白语也罕见的不再接话。
清言应下,不知是应下什么,总归是个回应罢。
离别好像一向很难,三人默契地走得很慢,至到夜幕降临才逛完平日一上午不到就没什么可玩的小镇。
“朱丈蹲守,免沾事端。”的嘱咐索绕耳边,几人走得是上山路,到的是云溪镇。
行木突然想到之前酒客出远门,回来讲过云溪镇有云片糕。他顺口便道:“云溪镇有云片糕,要不要吃?”
清言问道:“云片糕是什么?”
行木来了兴趣,跟他讲了好多。
半月悬挂,银纱铺在青苔满布的石板路上。三人闲聊,没人提及为何要在晚上赶路,可能他们也不知。
清言总觉异样,可又找不出。一道沉闷有力的声音划破寂静长空来到三人身后。
清言侧身一闪将身旁二人拉至身后,他伸出手接住了武器,原来是几盏花灯。那人出手狠厉,不待清言确定方位,便再次挥出武器向他的面门。
清言侧首躲过,武器擦着发梢掠过,带起一阵微风,他用还未吃完的糖葫芦接住招势,顺将武器打了回去。
他看清那是一只荷包,没等他明白。那人却是换了方式,拳拳带风,清言来不及放下手中的东西,花灯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将糖葫芦咬在嘴中,一时间,拳脚相加,花灯在混乱中摇曳不定,灯光忽明忽暗。那人身姿轻盈,拳风却如同利刃,进退有度,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尽管身处纷争之中,那人却始终保持着一份优雅与从容。
虽有了花灯的映照,来人的身份却仍难辨认,动作迅速,压根看不清脸!
突然,行木喊出了那个两日不曾见的人。“春姨!”
春姨的发丝散下一缕在夜风中轻轻飘扬,烟青衣摆随着动作摆动,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真应了那句“步步生莲”。
终于,一声呼啸拳风过后,清言的肩膀被拍了拍,手中的花灯稳稳落在赢家手中,这场来势汹汹的试练结束。
灯光恢复了温暖。春姨轻轻拂去衣角的尘土,散落的发丝也被整理束上。
优雅,简直太优雅了!
行木虽然是这么想,但还是不敢苟同。
清言熟练地将胳膊接上,手里捏着糖葫芦,俯身行礼,道:“甘拜下风。”
春姨扶起他,道:“很不错了。”她转向尽量掩盖自己的二人,道:“知道躲便是进步。”
一个不错,两个被迫进步。
三人默契站成一排,乖乖等下文。
春姨道:“我来此并非为训你们。功夫差已是无济于事。我有些东西授于你们。”
行木主动站出,道:“我帮您拿!”
春姨道:“好。”她将一枚戒指递于他道,“这枚梅花戒中的东西由你们自由支配。其余我不再多说。”
她将花灯递向三人,道:“从此山高路远,彼此照应。”
行木自觉接过,道:“风雨不定,必定同舟共济。”
太阳的描写来源:上学看到的 那是天亮得最早一次 特别像山水画 不过颜色不一样 嗯……大概是淡淡的安心人机感[害羞]
2025.1.2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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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长命百岁,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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