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将白语托起,朝着行木走去。一向欢乐常在的行木少见泛现几丝疲惫,可一见清言,他再次扬起一个笑来,犹豫一下问道:“这么快啊,等很久了吗?”
清言知道行木现在并不好受,他试图学会用笑安慰他,发现没太多作用,便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抱住了眼前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努力对自己关怀的人,没等行木回应,他便松开手,点到为止。
“谢谢。”
清言转过身走向流止,行木紧随其后。
流止饮下最后一口茶,他将茶杯捏在指尖细细打量,眼神中流露出无限惋惜,随着一声叹息他将茶杯打向洞府顶部,瞬间成粉,他望向落下的糜粉,神情仿佛在说:“这是我最后的杯子了。”
他转头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只茶杯,自顾自道:“我本是寻常百姓,受人蛊惑,替人抵罪,惨死这洞府之中,执念未散,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影伺,终日被困于此。”
无人打断,流止便继续说下去,“我想同你们做笔交易,方才那盏茶中我下了毒,我喝了无碍,玉鸾兄喝了只怕是凶多吉少,若不想七窍流血而亡,便将我带出。”
清言不语,若是那茶真的有毒,他不会喝。下毒都是嘴上说说,若非两种,胆小与无毒。流止的动作处处流露紧张,神情略带心虚,可他的种种行径非等闲之辈能够想到。
祭食洞是十几年前的传言,洞口摆阵的白骨一个不少,可他若是执念成影伺,出去之后必定要复仇,影伺体形随能力变化,流止似常人,实力不会弱,到时候危害百姓……
从他们踏入阴阳交界时的反应,到进入洞中一系列动作怕是早已被此人尽收眼底,先是试探胆量,后是捏柿子软硬,可想而知威胁不成,软法子自然会上。
行木走上前,弯下腰双臂罩住流止,道:“你这小算盘打得不对啊。”
流止对上他的视线,道:“哪里不对?”
行木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流止道:“凭你至交的性命在我手。”
行木道:“等我们出了这洞府,名医何愁?”
“这毒非我不可解。”
“小朋友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哟。”
清言听了这话,总觉得耳熟,思量一番,不禁感慨,琼之真是将镇上认识的每个人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下来,且运用自若。
他带上了山老哄孩子的语气跟流止互驳,几次回合下来倒是将流止试探了个底朝天。
流止慢悠悠的语气与孩子气的反驳,简直不似一个人。
流止从一开始的威胁到咬牙切齿:“你们到底帮不帮?”
“清清觉得怎样?”
清言见行木问了自己,点点头,道:“尽力一试。”
“好。”行木回顾道,“我家清清也没把握,不要抱太大希望。”
“……”
流止敷衍点了点头,用扇子将行木推开,朝着上方又砸了一只茶杯,道:“这是它的薄弱点。”
清言画了一张威力较小的符,随着一声“咻”,洞顶散下沙石。
没炸开。
行木突然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它的薄弱点?”
“天天砸。”
多么简单的回答啊。虽说破不开,但成日砸,水滴石穿,重见天日只是时间的问题。
清言试出它的硬度,除非将这洞府统统炸开,否则出不去。他将白语放下,看着鱼儿不舍的眼神,他向行木那儿推了推白语的背。
白语自觉走到行木身旁,清言画下一张屏障符围住三人。他问流止:“会不舍吗?”
炸掉这些陪伴他许多的亲人,会不舍吗?
如果他说不舍,清言会用尽一切办法护下,屏障符的距离愈小愈坚。保下这些物什并非易事,轻易抛下相伴许久的亲人简直难如登天。
流止没有丝亳犹豫,道:“炸。”
清言在洞顶壁上化血为朱砂,以手代笔,行云流水,落笔与轰鸣仅存屏息之间。
山洞在这猛烈的冲击下剧烈颤抖,仿佛要裂开一道道深邃的沟壑。乱石狂砸,试图将这一切掩埋,清言迅速躲避,随手又丢出一张符纸。
不够,躲避乱石加上画符压根赶不上愈合的速度。
“让开。”
猛烈的飓风将落石统统还了回去,空隙变大了,清言突然想到观景探香的来源,他道:“雷符。”
“可以。”流止抽空回应,却闻声不见人。
明明什么都没说,确实聪慧。
雷符丢出被一股烈风卷上,清言退身于屏障内,流止却迟迟不见身影!
空白霎时间笼罩洞府,每一寸空气都仿佛震耳欲聋。
“你疯了?!”
清言还没反应过来,行木带过一阵风已经冲了出去,拦不及。
怎么还一个个上赶着让雷劈。
洞府很快恢复了平静,屏障也碎了。
碎石堆突然被炸开,洞顶洒下一片阳光,天睛了。
碎石中央空出一块地,流止一手支地一手扶膝,大汗淋漓。他的身旁驻立一人,是行木。
行木撑着伞,嘿嘿一笑抓了抓自己焦掉的发尾道:“清清,他不肯回去,传送符也烧坏了。我没事,你给他看看,别还没出去就死了。”
“不用你多管闲事。”
“诶!讳疾忌医可不行。”
行木收了伞,仰头朝努力向上爬的流止劝说,还没等他伸手拉,流止已经爬出洞口了。
转眼间三人陆续出了洞,流止早已不见。
行木道:“被雷劈这么狠真的没事吗?”
清言道:“他在重塑肉身。”
想到用雷劈出一具肉身还敢尝试,当真不怕死。
行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掏出册子,有模有样地记下,他问:“清清,你觉得他这人怎样?”
相识不久,清言不敢妄下定论,道:“过早盖棺定论乃是一孔之见。”
行木道:“也是,不过看样子不坏。”
“嗯。”
白语不明白这洞里怎么没有仙家,他想问倒也问了,“这洞中为何不见仙家?”
行木道:“乘鹤登仙。”
白语道:“仙人会吃人吗?”
行木道:“会……呃,不会。仙人造福百姓,保佑安宁。怎么问起这个?”
白语道:“骨头。”
原来是那些骨头啊,行木突然想到了八卦阵,八卦阵化煞最甚,二十三具尸,独留流止一煞,不太可能。
清言手心的符印开始发烫,他摊开手心,一个烙印隐隐发红。
青枫散落,一道白影如同弓箭掠去,徒留二人原地发愣。
不知是雷符的原因,晴朗的天空涌上情绪,下起了雨,冲刷着流止身上的血迹。
许是听到了动静,他猛得回头警惕地看着清言,脸上带着淡化血水。
滴答,滴答。
他没说话,清言也不说。
清言不动,他也不动。
二人僵持许多,直到他脸上的血迹彻底被冲去,清言才对他行抱拳礼。
流止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理了衣服才还礼。
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清言踏出一步,没踩实,瞧着流止不抵触,他才真正踩下一步,步步如此。清言来到他身边,石头上放着一只半身兔子,他道:“你受伤了。”
流止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手上的抓痕,语气依旧慢吞吞道:“无妨,小伤罢了。”
清言没再开口,从湿哒哒的包袱中拿出一个盒子,他将盒子递给流止,又蹲在石头旁徒手刨了洞,顺手把兔子葬了。
他道:“恢复肉身,忌生吃。”
不知为何,流止突然笑了出来,他道:“你埋了它,我吃土吗?”
清言起身擦净了手,指了指盒子,道:“这个。”
流止打开盒子,是桂花糕,看上去很甜。他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确实很甜。
“你不怀疑我吗?”
“怀疑。”
流止噎了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道:“你找我干什么?”
“怀疑你。”
“……”流止用力将糕点咽下,有点噎,可惜没茶,他道:“你要杀我?”
清言不想杀他,前方路途凶险不知,流止是个聪明人,将险兵为己用,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再者,流止是否会祸害百姓不能保证,将他放在身边安全些。
二人正处于相互提防的初识,打破这层关系,从而更进一层便是知根知底,包括把柄。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此招不成,后果惨重。
他愿意赌。
行木撑伞带白语四下寻找,终于在雨停的一瞬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清言站在一个扁平的石头旁,石头上坐着流止,二人异常和谐,且默契的成了落汤鸡。
行木收了伞,一个没拉住,白语便扑到清清身上,他道:“别撞痛了清清。怎么还淋了一身雨,别着了凉。”
清言接过手帕,解释了流止同行,牵上白语便走了下山路。
行木边走边说:“你怎么样?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我为何要告诉你。”
熟悉的话语,还挺记仇。
“我猜你家住锦官。”
流止瞥了一眼清言,又觉得不像。
“仔细说说。”
“你腰间挂的平安符是蜀锦。”
流止下意识看向腰间的物什。
“哦,一点你说错了。这是荷包。”
行木看着那个什么都装不下,还是实心的荷包,左瞧右瞧,怎么看都像个平安符,况且上面还绣了“平安”二字。
流止道:“这荷包是家妹所绣。这儿还有荷萍和小鱼。”
见他指着两字平安说是荷萍,小鱼,行木还有些不信,不过就此了了。
[猫爪]作者今天没话说
2025.1.2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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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讳疾忌医,知根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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