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没有温度的风轻拂,拥抱与漫天冰雪瞬间化为松散的沙子,离别的错愕停留在原地,美好光影向远方涌去,仿佛那一刻时间错位,梦的碎片在风中消散。
场景重组,他不再留恋,向着相反的方向前去。
他观察四周,是水城。
熟悉的街道,与记忆中的样子却非完全重影。
“临门宗上下弟子听令!昨日,本道夜观天象,四星连珠,此乃……”
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清言走到一处角落,斑驳的墙壁上还存留着血迹,他习以为常地弯腰过了那个专门为穷人准备的“后门”。
其实只是一个大一些的狗洞罢,可没人愿意承认,久而久之在这些人口中得了“后门”的称号,不过在达官显贵眼里还是狗洞。
城外黄沙满布,把守城门的士兵依旧谈笑,一切照旧,从未改变,不过多他旁观罢。
即使他从士兵的眼前经过,也不会发现,更不会有人抓住他。
远处零散破败的屋子,空无一人。
他知道这儿不会是阵眼,陈设的摆放是往日不同的,它是最开始的样子。
退出房屋,清言拘礼三拜,目视不愿离去,最终他还是远去与故人错开。
他既为缥缈,阵眼便不在己。
清言驻留多日,斗转星移,可他还是找不到阵眼。此时,他坐在城墙上望着那座屋子。
视线中,一位烈焰红衣,金线缀边的少年骑着一匹白马驻足,旁边还有颇为狗腿子的坏人。
“施少爷,这水城范畴归临门宗,再者这荒地要是修建,可是难上加难呢!这……”
“放心,卿师叔不会在意这些,再者赋殇宗宗主是我舅舅,他更不会在意。这些不够便去赋殇宗领。”
“好嘞!施少爷……”
“有话快说。”
“这些住在这儿的难民怎么办?”
“打发去水城城内。”
罢了,少年架马离去。
狗腿子则啐几口,将大半银子收入囊中。他从口袋里抓了几枚铜板走到第一家,一脚踹开了本就不结实的木门,丟下铜钱,言语并不友好。
接下来就是第二家,三家,四家。
态度一家比一家坏,仿佛是看到了脏东西,心情不悦。
日子是一分一秒的过去,催促是一日比一日不耐烦,竟是将门都踹倒。
清言坐在城墙之上,动作从未改变,直到宗门人将一位老者带走,他从城墙一跃而下,去到老者身旁。
同她并走。周围的一切不再真实,火刑台上的老者咳嗽不止,吵闹的人群掩住了她的声音,可清言却看得真切,她在笑。
几乎是下意识,清言便扑到她的身前,火星染上她的衣角。
清言听到了,很清楚。老人的声音像是远处模糊的梦呓,低沉而沙哑,生命在以不可抗的力量一点一点衰竭,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孩子,奶奶知道你在这儿。”
“奶奶不希望你为奶奶伤心,自责。”
“奶奶很开心在这些日子遇到了你。”
“我有一个乖乖孙女和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乖孙。”
“不要哭,孩子。奶奶会一直在你身旁陪着你。”
“天边的月亮,一面照着人间,一面映着鬼界。”
“孩子,放心。奶奶这儿啊,很安全的,不会有坏人。”
“孩子,奶奶不是坏人。”
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的熟悉,从相遇到生离死别,这些话语不再是简单的几句话,而是奶奶未曾真正说出口的遗憾。
相遇时,他躲在奶奶身后的角落,奶奶说:“孩子,奶奶不是坏人。”
回家后,奶奶说:“孩子,放心。奶奶这儿啊,很安全的,不会有坏人。”
……
现在奶奶蒙受冤屈,她说给愿意听她解释的人听。“奶奶不是坏人。”
渐渐的清言不再是缥缈,他是奶奶的乖孙,是轻言。即使他是人人口中的灾星,很多人追赶他,要抓他,奶奶永远会站在他身旁。就像现在,奶奶用烈火吓退坏人,而他只需要站在那儿。
“奶奶这儿啊,很安全的,不会有坏。”
火是一面巨大的保护墙,将火刑台上他和奶奶紧紧包围,炙热的气浪不断袭来,在这片炼狱般的环境中,他感到很安心。
不过,他要走了。
清言掀衣跪在奶奶面前,他挡住身后的大火,衣摆瞬间着起火,化作了灰。
叩礼三拜。他不敢再多看一眼,本以为会因当年稚气失足成千古恨,可如今在这个虚假却足以让人信以为真的梦境中他做到了。
只是从前种种,过往云烟。月亮不再,人间鬼界的联系早早切断,奶奶也该放心离去,逝者安息,不必挂念。
他退身大火,向着前方,一去不返。
火烟淹没了一切,奶奶的身影早已不见,火刑台上空无一人。
阵破。
“太慢了。”
一位披浅绿衣袍的男子斜倚在软榻上,眼眸微阖,手边案台上放了一盏冒着热气的茶,手指轻轻拨弄着垂落的发丝,一副闲适慵懒的模样。
清言起身不着痕迹地打量周边一番,白语和琼之都不在。
清言眼上蒙着纱,却不耽误他看清眼前之人。
那人不知从来变出把扇子。扇子一开,扇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扇子一挥,推去一把椅子,他道:“坐下嘛。”
清言抱拳行礼,道:“冒昧拜访,在下清言。”
本是他们破了祭祀阵闯入,主人家并非立即击杀,反而设下阵法将人围困,即使寻不到阵眼,接近尾声阵眼也会自己显现,若是连阵都破不成,怕是不必外出,打道回府罢。这种莫名的好意怕是不会多见,清言对此感激更多些。
那人怔愣几瞬,没叫清言多等,从美人榻上下来整理了衣服,下了台阶来到清言面前作揖,道:“锦官流氏,流止。”
锦官不属五城管辖范围,是李,张,王三大氏族共同掌控,流氏一族闻所未闻。
清言见他不再多说,也不追问,他道:“听闻锦官蜀锦,寸锦寸金,不知真假。”
流止道:“真。蜀锦原料稀缺,工艺复杂,自然贵些,不过是为达官所用罢。”
清言道:“流公子可见过?”
流止持扇轻笑,道:“清兄,可有字否?”
清言道:“玉鸾。”
流止道:“月姊群仙集玉鸾,寒梅千日与天绝。甚好,不过套话便不必。”
清言无奈“嗯”了一声。
流止移来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他斟上一杯新茶道:“咸宁碧叶青茶,或许你会喜欢。”
二人相对而坐。清言接过茶盏,二人共品香茗。
入囗清新,回甘持久,确为好茶。
清言放了茶盏,本想直奔主题,却不料,流止续上了方才的话,“这茶是我母亲每年回家都会带的。我随母姓,我父亲在锦官氏族也排不得名号。”
在锦官氏族中排不得名,那便是小家族或是寻常百姓。流止的一举一动不似寻常百姓家,虽说表面随性,可当真正到了礼仪上却一分不大意。步伐虽快却沉稳有力,衣衫不整,但贵官公子的气质是掩盖不住的。
若说蜀锦,寻常人家吃穿都顾不上,怎可能去了解。见与不见也是随囗一问,流止却不正面应答,除非两种,一是隐情,二是怕丟人。若是嫌家贫,便不会再说父亲地位不高,这更像是在掩盖。
咸宁流氏确实数一数二,随母姓也不无错。可母亲每年回家,说明父亲不是入赘,随母姓自然是假。
那么这个隐情会是什么?
“他们出来了,玉鸾兄不去看看?”流止手上把玩扇子,语气不咸不淡,像是亳不在意。
清言起身,道:“多谢。”
流止以扇掩半面,道:“不谢。”
清言还未踏出一步,一个身影直直扑入他怀中,一句话不说。
他想,自家小鱼儿受了委屈就往人怀里扑,还一句话不说的习惯怕是改不成了。
“月姊群仙集玉鸾”出自宋代诗人杨万里的诗作《早朝紫宸殿贺雪呈尤延之二首(其二)》
[小丑]再也不信夸某了 自己写了句诗想分析一下有没有写出那种感觉 结果它给我来了个出处 后面和杨万里的诗一结合 又干出另一个诗人[心碎]
懒得写了 看小说去啦[害羞]
2025.1.22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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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叩礼三拜,过往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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