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终于到了。成百上千名踏至苍阳城,只为进行参选宫女一事的她们,已随列队人马步至了正殿前,期盼着能够博得帝王之垂青。
“唰——”
幕帘终被拉开,而从那之中,踏至高耸白岩观望台上,瞭望众人之帝王,并非孤身一人。
“帝王,是时候了。”
“嗯……”
苍阳城之帝王——苑,原本也只是一名行走江湖的侠女。十二年前,苍阳城惨遭妖物侵害,就连朝廷中人也难以自保,先帝便是命丧于那群邪物之手。危在旦夕之间,烛阴寺斩妖除魔之人,与各路侠士纷纷出手,平定天下之乱,终于将多数妖物赶尽杀绝,结束了这段人世危机。
群龙不能无首,总要有人要称王。而一群苟且偷生之人,便没有那种资格坐上此等席位。
“我知道,我只是守护世中人的小小蝼蚁,并不能真正掌握天下大权。”
起初,苑是那样认为的。她只想暂时接管,并未有长年称帝之愿,但当她看到天下人为之投来的目光中,饱含着对她热切的期望,对她真挚的信任时,她明白了,她必须要坐稳这把至高无上的皇椅,才能使天下人感到安生。
可现如今,她已然被某种存在而腐化了心智。她并非是那种贪念权欲之人,真正让她沉沦于糜烂生活,丧失神智的,正是此刻一直伴她身边那妖物——天楼。
“天下之美人,皆踏至了苍阳城,于这春日里,静候着您的怜爱。”
观望台上,苑身着紫金长袖之衣,盘腿坐在那用赤金绣线缝制而成的绒垫处,用着在旁人看来并无异样的目光,俯瞰众女子。
“若是往年,定要选上千人入宫,方才尽显您的权贵之势。”
而身缠白洁丝缕的天楼,宛若裹挟在苑身旁的无暇之雷云般,声色峻厉。她沉下腰际,躺倒在了苑的身前,舒展着挺而有力,佩戴着金银饰物的肢体,和远观其身而感到的柔弱感截然不同。
“不如今年,在这初选阶段,便只要五十人吧。”
“五十人?”
苑有些诧异,从初选千人,降至仅有五十,这是为何?难道天楼只是在为之而心生醋意,才出此策吗?
“这后宫之中,虽有千人,却不得帝王之宠幸。小肚鸡肠之人,每日轻言虽甚微,却也不可置之不理,否则便会激起谣言,惹出不必要的是非。防微杜渐,做未雨绸缪之策,也能平这宫中之纷乱,未尝不可。”
“嗯……便按你所言去办吧。”
“天楼领命。”
才一得到苑的准许,天楼便迅速欠起身子,并从这白岩观望台之顶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了众女子面前,连灰尘似乎都未被她扬起。
“哈啊——!”
“呀————!”
眼下,天楼竟然做出了武斗之姿,并在下个瞬间,立即冲入人群之内,推手唤阵风,踢腿若惊雷,致使大多数女子瞬间被吓得手足无措,魂飞魄散,完全失去了方才那般姣好妆容下的温文尔雅之颜。
“嗯!”
但确实有那么几名女子,并未感到过度惊讶,仍能气定神闲,却也不敢擅自行动。
“哈啊!”
而唯有一人,不仅没被天楼唐突的行径吓退,反而是冲向她身前,做出阻拦招架的动作。
“竟有如此胆量,拦下我的进攻?”
“小女子不敢。不过,您也并非有这所谓进攻的打算。”
拦住天楼莽行之人,正是胧月。此刻,二者均未再进一步做出任何行动,只让那炯炯有神的眼光,交会在了招架姿态下的缝隙处。
“君无戏言,而您乃是伴帝王左右之人,便更不该谎称自己的所作所为。”
“哦,不仅胆识过人,还看穿了我方才的这般举动?”
不错,虽然天楼这般大展拳脚,却无一人受伤。连她们所穿衣裳佩饰,也根本没有分毫损毁。
但这反而让胧月感到更加紧张,甚至为之而胆寒。不愧是最接近帝王之人,竟可以将这看似纯粹爆发着力量的动作,收放自如,妥善而完好地掌控于手中,这才是强者所谓的随心所欲之行。
“报上你的名字。”
“小女子名为胧月,仅为易之下一民女,自幼研习武略,未曾得到他人指点。”
得到这般应答的天楼,一瞬间露出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浅笑,却也如同被疾风吹拂而去的烟云,瞬间散尽了。
“那么,你就先前往西侧那庙堂之中便是了。”
“……是。”
待胧月远离了这喧嚣之地后,天楼这也才继续进行她自己预先决定好的计划。她唤来一名兵队将士,命他将几张好似招贴布告的卷纸,派发给你她而后一一挑选出来的几名女子。
“打开看看吧。”
那纸上所绘着的,是一年幼女子之容。倘若给胧月看到的话,她定会叫出“小飞”这一名字。
“此人乃是朝中要人,却于行令之中,潜逃至了邑良,再未归来。现命你们前去捉拿此人,若能将之带回朝廷,便准许你们进宫。”
既不是赏识容貌之美,也不考验琴棋书画之能,竟是叫人去捉拿逃犯?!此等入宫之选拔方式,便是叫众人摸不着头脑。
“不可理喻!”
终于,有一女子竟大声开口质问向了天楼。只可惜,待天楼定睛一看,便感到对方仅是个粗鄙之人,与胧月全然不同,毫无过人才识。
没错,她当然早就知道了,她比任何人与任何妖,都要看得透彻,看得明白。胧月她方才阻碍自己行动的架势,就是那行走江湖,斩妖除魔的烛阴寺之人所用之功夫,是她记忆深处所无法忘记的极大痛楚。
和我一样,你,不也撒了谎吗?呵呵呵……
“这样的选拔方式,我不接受!”
而天楼眼前这肆无忌惮之人,仍然没有收声,还妄图进一步打算扭转她根本没可能改变的结局。
“不接受?那么,便请你离开这里吧。”
“你……!啊——!”
眨眼之间,天楼做出了和方有着才天差地别的举动。那宛若龙卷飞沙般的身影,仿佛连城墙外高耸的巨树都能撼动般凄厉,致使那斗胆妄言之女子,脸色瞬间煞白。
因为,此刻的她,已是在那眨眼间经历了被天楼带向了高空之中,好似经历了飞入云端般体会后,才重新落在了地上。
“怎么,已然迈不开腿脚了吗?”
方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死前的走马灯一样玄幻,无法让她接受。
“是……是……”
和那怒容完全不同,此刻的她就连勉强发出声响,都感到极为困难。自己的意识,莫非已经在刚刚的飞升之时,从□□的躯壳之中飘然离去了?
没人知道天楼到底做了什么,包括被这般对待的可怜人,也是一样。
“还愣着干什么!”
余下愿意听令的女子,便在天楼的厉声之下,立即奔出了苍阳城。而已浑然不知所谓的其余人等,很快也便被随行兵队强制赶了出去。
而胧月这边,就显得十分清净了。除了一路上负责把守的武卫之外,她就再也没见到任何闲杂人等,多少让她感到了些许不安。索性,当她步入庙堂之后,终于宛若巨石落地般让她安心下来。
“影釉……!”
“我明明跟你说过,不该如此随意出手的。”
“嗯,我忘记了……”
影釉倒也没太想责备胧月,毕竟,从先前以津子口中所得知的消息看来,天楼早就注意到了胧月的情况,眼下便也没有什么再刻意隐瞒身份的必要了。
“虽说你我已有所了解,但必要的步骤,也不该省去。”
按照原本的规矩,入宫之女,必经历多重审视阶段,其一,便是对其**之贞洁进行严查。
“哦,是要进行互相之间的问候吗?嗯……给影釉小姐请安。”
影釉扭过身子,恐怕又是在遮掩自己被胧月那腼腆之容给逗笑的模样。
“干嘛啦……”
“唉,算了。你到那桌案处躺好便是了。”
胧月也只好乖乖听话,至少她现在面对着的是影釉,不必那么多虑,任由她来主导即可。
“……哎!影釉,这是要做什么……”
而此时的影釉,并没有再做任何的解释。她轻佻着五指,游离于眼前这好似洁净的白玉之上,时而俯身嗅着那青涩之息,将口中吹拂而出的暖意,打在胧月稚嫩而柔软的容颜上。
“只是每一个宫女,都必须历经的过程罢了。”
“但、但是……!”
“不用怕的,胧月。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是影釉最后做出的保证。窥见秘宝,探闻真容,恪守唯有她才知晓的秘密。
“嗯……”
待胧月恢复了飘然的意识后,她发现自己正身处注满花香泉水的硕大木桶中,由影釉亲手为之洗浴净身。
“影釉,让我来就好了,这样子弄得……我像个小孩子一样。”
“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了!喏,给我吧!”
影釉自然是没有就此放手,而胧月也不过是嘴上有些执拗罢了。就那样,任由幽暗之容下的纤细五指为之撩去浮尘,擦净淤浊,仿佛体内的血液都得到了彻底洗涤般,让胧月感到舒爽。
可她依旧不知,每当影釉望见其背后那绘制着的图案,就让她感到痛心。世上再澄澈再洁净的水,也无法拭去这可怕的印记。
“影釉……”
“……怎么了?”
胧月抬起湿漉漉的手臂,眼神似乎有些木然。
“你在哭吗……?”
“没有呀,怎么会呢……”
而当胧月将沾染泉水的手贴合在影釉的脸颊上时,她终才意识到了,有一股没有任何温热感的泪水,正淌在她的面容上。
为什么,我会哭呢……?明明已经有多少年,流不出任何泪水了才对呀……
“嗯——呼,睡得真舒服!”
而另一边,小飞才从睡梦中苏醒。已然不再停留于邑良的她,位于更偏远的深山老林之中。
“你居然还在这种地方悠哉度日呀。”
“谁!?”
竟然能够找到这地方,着实让小飞吃了一惊。要知道,此刻的她可是身居常人几乎无法攀登而上的乱石高峰之处,就算是飞鸟都鲜有掠过头顶之迹——
“啊——!”
那生着巨翼,振翅翱翔的妖物,正是以津子。她瞬间落至小飞闲散躺倒的山石处,用双腿做出钳制之举,打算捕捉这只自以为逃出生天的小家伙。
“你甚至,连天楼殿下给予的任务都未能完成,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吧?”
“咳……!该死!”
“果然是个才刚刚成为妖物不久的小孩子,不好好教训教训一番可不行呢。你说对吗?『飞缘魔』?”
那便是小飞现在的真容,拥有吸血能力的妖物——飞缘魔。当她听到以津子用这名字唤着自己时,更感到十分愤恨不已。
“我根本就……根本就不希望变成这样!”
“呵呵呵,若是如此,那当初为何不乖乖接受监牢中的死刑?”
“咳啊——!”
以津子猛然一飞扑,终是在小飞逃入深林前,将之擒在了自己的身下。
“虽然我未亲耳听到,不过据说,在那个时候,你明明在向周围的大家祈求着,再给你一条生路的,对吧……?”
以津子俯身压制着小飞的身体,丰满双翼上的橙红之羽,仿佛遮蔽住了整个天空般严密,令她越发喘不过气来。
“我……我只是偷了一件袍子而已……!”
“只是偷了袍子而已?俗话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无论你盗取何物,便都是你罪孽生根发芽的最大佐证。若我没有猜错,那一刻的你,是为了逃脱自己本该接受的惩罚,才选择了成为妖物一员,没错吧?”
的确,小飞就是那样盘算的。她自以为可以借由此机逃过一劫,却没想到已经落入了无法挣脱而出的深渊境地。
再也不是人类,被变作了妖物的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如果回去的话,肯定要被处置了吧。”
“呵呵,怎么,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在天楼殿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吧?”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我……我不想死……”
看到小飞步入绝境后的模样,以津子毫无顾忌地窃笑了起来。
“天楼殿下不会置你于死地的,否则,她定不会只是派遣一群凡人女子,前来捉你回苍阳城。”
“凡人女子?可是你……”
小飞眨了眨眼,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你啊,已经走到了人类与妖物交织卷缠过紧的蛛网中心了。或许,你感觉现在的自己难以迈开腿,实际上,你只是不知道该去向何处罢了。”
话已至此,以津子竟直接伸出手,掰弄开小飞的唇口,一窥她那可怕的尖牙利齿。
“天楼殿下不希望就此终结你性命的理由,是因为她感觉得到,你将来会是个出类拔萃的妖物,但似乎直至现在,你却都未运用过你身为妖物的力量。”
“唔……!”
说罢,以津子便翘起食指,主动将自己细嫩的指肚肌肤,刺在了那锐利之处。赤红鲜血顺而流淌,滴落在了小飞的口中,刺激着她体内妖物力量的渴求欲念。
“喝下去吧。然后从现在开始,要变得听话哦,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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