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日对方吴董事主动过来攀谈,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交谈没多久就抛出的橄榄枝,和蔼的态度以及爽快的答复,其中恐怕大半是徐之盈举荐的功劳。
徐家在源里集团有这么大的话语权?是项目掣肘的缘故,还是说徐之盈是吴董事私下里看着长大的小辈?
陈挽一瞬间联想了很多,有点疑惑。
不过对方帮了他大忙是毋庸置疑的。
徐之盈在科想解约后,发过好几次信息关心陈挽的情况。虽说明隆才是甲方大头,徐家改变不了解约计划,但据说她因为这事还跟赵声阁起了不小的争执。
作为曾经有点交情的甲方,到这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陈挽发自内心地感激。
不料对方居然还为他做了背书,在最急需的地方帮了一把。
陈挽感慨,心中正思绪百转,就听到面前人在玩笑后又转回了正题。
“徐家的那一票你算是拿到了,源里这边我也投赞成票。但连贸占股与源里不相上下,就算是有我们两家的同意,你也无法在第三方反对的情况下参与合作。”
他看向陈挽,“我今天与你聊得投缘,挺期待你能加入进来,但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挽这下还有什么不懂的,赶忙连声道明白,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对得起吴叔的这票赏识。
他很会拿捏尺度,先是郑重表明了自己参与的决心,又以晚辈的身份诚诚恳恳叫了对方一声叔,既不显得生分,又不像被客套要求后立马改口那样,让人觉着谄媚。
吴道泽被这一声叔叫得通体舒畅,愈发觉得这后生是个可造之材,看陈挽也越来越顺眼。
他再次拍了拍对方的肩,既是肯定,又是鼓励,随后指尖在烟尾弹了两下,把烟灰抖落了。
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聊了很久,营地虽还是灯火通明,却显得空荡了许多。
夜深了,大部分人已经回房间休息,只有三三两两还在草地的露天席上坐着喝酒聊天,大声谈笑着,但传至这边的动静已不再嘈杂。
吴道泽看了陈挽一眼,想着都帮到这个地步了,再漏点东西也无妨,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些自己从前的影子,就当是做了一份投资。
他于是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
“我现在说的你心里记着就行,不要外传——杨家的老鬼从内地那边回来了,现在是连贸的掌权人,据说跟司法那边关系不浅。”
他看着对方微变的脸色,明白陈挽也听过那个人的传闻,便不再多说,只是好心叮嘱到。
“你心里有数就行,自己注意着点。”
吴道泽说话的语气里有点淡淡的不屑,细听还有隐隐的忌惮。似乎对于这个新任掌权同他们坐在同张投资席上,内心很是不喜,但这种情绪只露出了一瞬便被掩饰住了。
陈挽听着对方的话,心渐渐沉了下去。
那个人的事情早年在海市人尽皆知,也难怪吴董要用这样的语气提醒他。
连贸算是个家族企业,由李、杨两个家族共同掌权,董事的职位一般是轮流坐的。
他们口中的杨老鬼,是上任杨家家主,同时也是连贸上任掌权人的幼弟杨恩逢,前些年间海市人尽皆知的纨绔狠角,为人阴狠偏执又睚眦必报,只要惹了他,什么脏的没下限的事都干得出来。
早年海市的治安没那么好,□□横行,官匪勾结。
杨家那时傍上了势力最庞大的白鹤堂,又和西门贡有往来,项目做得很大,行事也嚣张跋扈,很多脏事都不作遮掩,其中最甚者就是杨恩逢。
那时的明隆没有现在的势力,掌权的是赵茂峥,还处于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自然不会惹祸上身。
都说生意场上的怕道上的。
有能力掺一脚的大家族不屑与杨家这种跋扈货色为伍,在没侵犯自身利益前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而普通的小公司小企业又怎么敢得罪与□□势力有联系的杨家?
杨恩逢好酒,谈生意前酒桌上要摆满市价最贵的烈酒,还必须要求对方一瓶接一瓶喝直到自己尽兴为止,许多乙方迫于威势喝得胃出血,昏迷进了医院,最后项目还没谈成,可能只因某句言辞让对方不悦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成与不成皆在对方一念之间。
他还好色,常年出入桂兰坊之地,鹰池最早**露骨的特座非法表演区,就是杨恩逢伙同一些道上的家伙开辟出的。
那里早年是一对一会员制,并不对外开放,人性中最丑恶最阴暗的部分都能在其中窥见,夜夜笙歌,糜乱不堪。后来因为闹出了事,特座被取消改为了a座。
那件事情里出了人命,闹大后发酵成了丑闻,杨家怕压不住,急急忙忙把杨恩逢送到了内地去避风头。
一去就是近十年。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过让这恶霸换了个逍遥地,稍微收敛了十年。
陈挽几年前在几个朋友的聚会上,听谭又明将这件事当做传闻说起时,内心掀起了滔天的怒火。
这些在他人看来有些耸人听闻,只会引发一阵感慨的暗面,他却是亲身经历,亲眼见过太多太多。
吃人的官政,披着伪善外皮的家族,声色犬马物欲横流的繁华之下,是流着脓水的肮脏与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当时不动声色地应和着,脸上没有表情,桌下的指尖却蜷了起来。
自从小榄山的事后,他一直本能厌恶与痛恨着这样的人,面对这样丑陋的嘴脸,他怕自己会抑制不住露出外壳下的疯狂与狰狞,亲自将其剥皮抽骨。
但这无疑会影响他这些年积累的名誉和人缘,陈挽事后想了想,还是遗憾地觉得算了。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真有跟这个人对上的时候。
陈挽目光沉沉,眼底蕴着翻涌的浪潮。
杨家在杨恩逢惹出事情后,就稍微收敛了气焰,近些年更是偃旗息鼓许多。家主还算识数,嗅到风头不对,竟走运赶在清算前同白鹤堂断了关系,逃过了前阵子的围剿。
如今杨家家主因意外退位,也辞了连贸董事的职位。然而最后竟不是按规矩那样轮到李家继任,而是由内地回来的杨恩逢做了掌权人,还跟司法部门扯上了关系。
其中的暗流涌动不言而喻。
吴董看他这幅样子,没说什么,只是再次拍拍他的肩,回头招来了助理。
“最近我们几家合作企业会承头举办宴会,连贸一方也会出席。”他挥挥手,助理递上了一张酒店名片。
“具体时间小刘会提前告知你,做好准备。”
小刘就是面前的贴身助理,陈挽礼貌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吴道泽抽完了烟,看出来陈挽心底的顾虑,又补了一句,“如果不想蹚这滩浑水,我也能理解,到时候通过小刘那边传达一下就行,以后有项目我们再合作,源里很看好你。”
他在最后也不忘了表达赏识。
陈挽听闻心中再次一动,眸光闪了闪,随后再次郑重地谢过,表示自己会认真考虑,万分感谢吴董的厚爱。
露营宴到这就算散了。
……
到家时天快亮了,他冲了个澡,拉上窗帘补了几小时的觉,再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最近他跻身各种应酬与宴席,作息三班倒,每天睡四五个小时也基本能恢复大部分精力,除了精神上的压力,倒也不觉得多累。
然而上次他伤口感染住进医院,医生说他的身体一直处于亚健康。长期的应酬与睡眠缺乏,给胃、肝、脾都带来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只是因为尚还年轻,平时被精力充沛的表象遮掩着。
这次的伤口感染与高烧不退,就是长期累积隐患的一次爆发。
医生再三叮嘱要注意休息,好好养胃,尽量少喝酒。陈挽一一应了。
但他没办法。
他也想好好休息,但还有太多的事还需要做。
他打开手机,照例查看信息,发现有一个宋清妙打来的未接电话,以及吴董助理小刘发来的信息。
陈挽沉吟一下,先点开了后者。
信息不长,礼貌的寒暄后,跟着一行简短的时间与地点:本周五晚七点,白马庄园一层宴席厅。
今天是周一,宴席也就是四天后,时间很紧。
他心中算了算,决断的期限就在今明两天,不能再往后拖。
陈挽很少会放过什么机会,但这回却有点犹豫。
这次的项目很大,很诱人,事成后单论收益不会比明隆的海油隧道差多少。
但不确定因素着实多了些。
首先就是吴董事的态度,从攀谈到发出邀请,都水到渠成得不可思议,主动得像要把这个合作名额送到他手里。
就算有着徐家的推荐,就算再赏识再看好,对于一个还未崭露头角的年轻人,也不必如此客套和尊重。
陈挽看在眼里,心里却越来越警惕,他看不清对方的目的,也不相信一面之缘的善意这种东西。
而他想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身上能拿出什么对等价值。
天上不会掉馅饼,除非其中裹藏着剧毒。
他一直坚信这个道理。
这只是其一,源里这边还只可能存在尚不明确的目的,至于连贸。
那就是纯粹的危险与恶意了。
陈挽思考着,发丝被窗外吹进的风贴在面颊上,他随手拂了,随后拿起桌上工艺精美的盒子,里面是赵声阁送的红宝石袖扣。
这袖扣他一次也没有戴过,却始终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平时会视若珍宝地打开看看,想问题的时候也会无意识地摩挲——装袖扣的盒子。
听起来有点可笑,但他一直这样近乎虔诚地爱护着它。
东西不算贵,陈挽自己能买好几个,但他舍不得直接把袖扣握在手里把玩,生怕刮坏了那颗夺目耀眼的宝石,更别说戴在袖口上出门。
卓智轩听说的时候笑了好几天,说他是供了个祖宗。
陈挽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赵声阁送的东西,对他而言确实珍稀胜过一切宝物。
把手里的盒子放下,他刚准备去查查连贸换董事后做过的项目,看看能不能顺着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
屏幕上显示是宋清妙,陈挽还没来得及回电话,对方竟然又打了过来。
刚接起,对面就传来了哀怨的女声。
“宝宝,卡上的钱怎么少了那么多?”
宋清妙的声音软软的,娇嗔一般,语气却透着极大不满,陈挽能想象到她此刻杏眼含怒的样子。
“我最近看上一套Cartier高珠展品,跟周太竞了好久,结果卡里的钱居然不够!”
陈挽闭了闭眼。
他个人账户里三分之一资金在几个月前用于赔付违约金,其余的大部分转入科想账面,暂时用作了流水。
宋清妙最近喜欢上了逛街,不知道又进了哪个富太圈子,居然搞起了竞拍那套。
Cartier高珠展最近在海市办了好几场,陈挽也略有耳闻。不比流通在市面上的通货,每一套都异常昂贵,换做陈挽之前倒也还能消费得起,但在赔付了明隆的违约金后,着实有些勉强。
他耐着性子,声音轻柔道:“最近有些要紧的事,需要用到大笔的资金,我先给你买一套上好成色的Tiffany好不好,等下次的展再带你去拍。”
可宋清妙不吃这一套。
虽然知道没人看,但就是想体验一把当晋江作者的感觉。
体验到了~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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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得不入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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