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楚怼天怼地怼周边人,张东延也不例外,只是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她计较。
张东延打完篮球往家走,进了大院就听见一帮人在议论。
“老何家又在闹啊,那儿子也真是不成器,这么大人也管不住自己。”
“是啊,造孽啊,原来多好的一家。”
“……”
他把校服外套甩在右肩上,大踏步往前走。
上楼,那家门敞开,一屋子酒气,地上是被摔碎的白酒瓶。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光着身子躺在沙发上,里屋有两个女人在说话还参杂点抽泣声。
张东延躲过地上的碎渣朝东屋走去,敲了下门,没人应。他熟练的拿出根钢丝,门咔的打开。
扎着马尾穿着校服的女生戴着耳机在做作业,好似外面的事对她没有丝毫干扰。
何楚听到动静转头去看,瞪大的眼睛过分干净,她淡淡地问了句:“干吗?”
要说的话在喉咙里哽塞难咽,张东延开口:“带你出去玩。”
“写作业呢。”
“不着急,我还没写。”
“好,我换个衣服。”
何楚出来时听到里屋的争论。
“她写完作业了吗就出去。”
“让她放松放松吧。”
奶奶从里面出来,嘱咐:“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
何楚露出一丝笑:“知道,奶奶。”
地面变得干净,沙发上的人也熨帖地躺在那里,身上搭了个毯子。
张东延倚在门边站着,看着某处不知在想什么。
“走了。”何楚先下楼梯,低声说了句谢谢。
走到院里,那几个人还在,交谈的声音倒是小了一些。
“小楚,家里没事吧。”一个问。
“挺好的,”何楚干扯了下唇,“谢谢大妈大婶们关心。”走过去的瞬间,嘴角迅速冷掉。
“想说什么都可以。”张东延把她的小表情看得清楚。
“去哪?”何楚这样说。
张东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到了游戏城,张东延买了一兜游戏币给她,何楚每个游戏都会玩个尽兴,有些发泄的味道。
有个投篮赢奖的活动,她得了个大熊。
“给你了。”何楚把熊丢给他。
张东延笑了下:“你还是不是个女生。”
何楚低了下头说:“我也希望自己不是。”
“……”
张东延刚想解释,女生甩着马尾又摆出不在意的样子走了。
张何两家是上下楼。
张东延熟知她家的情况,何楚以前也是个小公主,父母疼爱,爷爷奶奶惯着。何父白手起家创建了一家服装厂,之后小有成就。因为忙于应酬染上了酒瘾,这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在四年前查出酒精肝,这种病沾不得酒,越喝越严重,到最后一点酒就有酒精中毒的风险。而酒对于何父不次于毒品对瘾君子的吸引,所以到现在也没戒掉。只要喝酒家里就不得安宁,开始院里人还帮忙劝后来看热闹说闲话的越来越多。
别人的痛是他们饭后的谈资。
那晚吵闹声也很大,大人说起脏话不比他们嘴里的坏人的干净多少,他下楼要把她带走,最起码不能再听了。还没进去就听到何母尖锐又愤怒的声音。
“就知道哭,你怎么不去死。”
然后屋里死一般寂静。
他当时脑子就轰的炸了,都不敢去想里面的女生有何反应。他握起拳头要冲进去,却被他妈扯着领子生拽硬拉拖走了。
“你要是个男的,我早就丢下你走了。”
这是他上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从那天之后,何楚不再哭不再闹,也不会再在他们吵架时去喊邻居来帮忙说服,甚至比他们还冷静,逐渐变得在任何情况下都无动于衷。
张东延回到家,张母看他手里抱的熊就问。
“怎么带这个东西回来?”
“玩游戏得的。”
“又和何家女儿出去了?”
张东延皱了下眉:“她有名字。”
“唉,小楚也是命苦,从小看着长大她心性不坏,就是她爸……”
张东延没听完进了卧室,把熊丢到床上,自己也跟着埋进床里。
张东延知道何楚把别人的饭倒了是在放学后,他去找她。
那时候她在公园和林跃玩沙子。
“不是说了有事和我说,这么冲动干嘛?”张东延走过去问。
何楚有点冷言冷语:“你舍得吗?”
张东延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看她走远。
“哥哥,是不是有人欺负姐姐了?”小林跃声音清脆。
“没有。”
小林跃一脸不相信:“反正我长大会保护姐姐的。”
张东延笑着揉他的头:“姐姐我会保护,你长大会有你要保护的人。”
小林跃似懂非懂的哦了声。
他们住的小城就那么大点地方,闲言闲语传得很快。
那个女生在饭桌上听大人说话才知道何楚家的事,第二天就在班里和同学议论,中午吃饭时又说。
何楚走过去,留下一句“你妈没跟你说食不言?我做好事帮你倒了,不用谢”拿着女生的餐盘就走了。
那个女生下午就告到老师那里。
李治说完整件事来龙去脉后,加了句:“听说那个女生对你有意思。”
张东延的眼神顿时暗了许多,挂断电话。
何楚到家,何父又喝得烂醉,她去找奶奶。
“不是说好不给他钱吗?”
奶奶泪眼婆娑:“楚啊,你爸钱藏在哪我也找不到啊。”
“我就不信了。”
何楚用力推开那间卧室,翻箱倒柜,床底小角落都不放过,梳妆台上的化妆品也被她推到散落一地,愤懑的情绪突然一触即发,没控制住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
奶奶过去摸着她的背:“我们不哭啊,不打紧的,人活着就有出路啊。”
“奶奶,”何楚扑倒奶奶怀里,终于像个小孩一样哭得不得了,说出的话让人心疼,“奶奶,为什么是我……”
床上的何父被哭声惊醒,迷糊地睁开眼,说了句:“小楚不哭。”眼角留下一行泪又呼呼睡起。
门外的男生闭了闭眼,一颗种子在心里萌芽。
.
知了在树上叫,小狗耷拉着舌头趴在地上,小卖铺买雪糕冰饮料的很多,他们在旁边打台球。
“要一瓶啤酒。”一个小孩的声音响起。
“买给你爸啊?”店老板随口问。
“是何楚她爸。”
“啊,那个酒鬼啊。”老板好奇问,“谁给你的钱?”
“就他啊。”
在老板把酒拿给小孩时,何楚已经过去,但有人先她的一步把酒抢走。
张东延拿着酒瓶指老板,冷声:“这种钱你也赚?”
老板吓得后退了一步,嘴上还不说好:“有钱不赚是傻子。”
“你不知道他家什么情况?”
“他管不住自己找谁?”
何楚冷眼看着,然后抓住那个要跑的小孩。
“把钱给我。”
小孩挣开她的手:“我没有。”
“我再说一遍。”何楚声音强硬,“把钱给我。”
小孩哇的一声哭了,一个大人跑过来,把小孩抱进怀里。
“欺负我家儿子做什么?”
这是刚看完戏,眼瞅着儿子受了欺负过来了。
“我敬你叫你一句大婶,”何楚没有丝毫退让,“把钱给我,做这种事不怕晚上有鬼进家?”
“你女孩家家怎么嘴这么毒?”
“有你心毒?”
那人见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自知理亏,从兜里掏出一把钱。
“给。”那人走时还说了句,“一家神经病。”
何楚看了手里的,呵了声:“比我的零花钱还多。”
晚上何母不知从哪听到下午的事,就跑去那家人里闹。她坐在客厅中央,脸上没有白天工作时的妆容和精神,长发胡乱披着,不管不顾哭着说那家人。
“以前你家男人失去工作,我们还让他去我们厂里,现在你做这种事不亏心吗……”
屋里屋外都站着人,有帮着说服的有看热闹的。
何楚站在门外,只觉得可悲,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显些站不住,她抓住身旁的人。
“带我走。”
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周遭没有了那些声音,安静了许多。
“想去哪?”张东延问。
“想喝酒。”
张东延拧眉,她自那开始就特别讨厌这种东西。
何楚双眼无神:“喝醉了就都不用想。”
“酒是会醒的。”
“那就一直喝。”她轻笑,“是不是就和他一样了。”
何楚蹲下坐在马路牙子上:“我也想过去死……”
张东延打断:“你胡说什么呢?”
何楚声音很小很小说:“我胆小……”
“何楚,”张东延蹲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死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知道吗?”
“我现在也解决不了,”何楚眼里都是无奈,“我强迫着自己不去想这些事,但根本不可能,这里随处都是那些人……我……”
“高考完,就再等一年,我就带你走。”
何楚看着眼前的人慢慢笑了。
“今晚不想回去,你带我随便去哪吧。”
年少的他们以为可以强大到改变命运,只是时间从不对他们仁慈。
进了旅店,张东延问她饿不饿,何楚摇头。
“你先坐着,我上个厕所。”
何楚在听到冲水的声音就起身,推门进去。
在张东延一脸懵地看着她时,她朝他走过去,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她还不会只随着心乱吻,不成章法。
张东延费力扯开她:“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何楚不回答,又凑上去。张东延这下反被为主,咬着她的唇吮吸,似要把她整个人吞下去。
在他手伸进她衣服上移时,她很颤了下,张东延停下手,嘴上也放轻了力度,头移到她的脖颈处,压抑掉体内的躁动。
“下次再这样,叫天也没用。”
何楚听他说完“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就立马从他怀里溜走。躺到床上时,她脖子以上都是热的,听到厕所传来的轻吼声,羞的蒙上了被子。
第二天起来,张东延在桌上留了纸条:“我先回去拿书包,在车站等我。”
何楚没听他的直接去了学校,张东延到她教室找,她装作没看见在做题,然后就瞥见杨敏扭着腰出去。
何楚翻了个白眼,热脸贴冷屁股真有意思。
张东延躲过杨敏要碰书包的手,朝何楚那里喊了声,她这才装着后知后觉地抬头,走出去。
“今早你应该叫醒我的,也怪我睡得太熟了,都没听见你起床,我起来已经晚了以为你先走了我就自己来学校,不好意思啊。”
多顺溜的一段话,眼里却没有丝毫歉意。
杨敏吃惊又生气:“你们昨晚住在一起?”
何楚眨着眼睛,要多纯就有多纯净:“是啊,怎么了?”
杨敏一副要被气死的样子:“你们在一起了?”
何楚冷下嘴角:“这就没必要通知你了吧,”又转眼朝张东延甜甜一笑,“谢谢啦。”
张东延看着她演完这场戏,在递过去书包时,凑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在别人看来是说甜言蜜语,其实声音是咬牙切齿的。
“放学等着我。”
“知道啦,不过你收拾书包要快点哦。”
“……”
她说话多久没有加这种语气词了。
放学那会儿,何楚收拾好东西在教室里等,杨敏故意磨蹭,人差不多走光,她去了何楚那里。
“你不能和张东延在一起。”
何楚都没抬头,杨敏一巴掌拍在她正在翻阅的习题册上。
“听没听见!”
“关你屁事。”何楚忍住把口香糖吐杨敏脸上的冲动。
“你……”
何楚没听杨敏说完背起书包就走,看着门口的人笑靥如花。
“你下次再晚,我就不等你了。”
那腔调说是撒娇一点也不过分。
张东延却很受用,笑着说不会。
俩人一出校门,他就变了脸色。
“解释一下。”
“好吧,是我利用了你,”何楚低眉顺眼,还真是道歉的样子,“我错了。”
她拽了拽他的衣角。
“……”
张东延没想到她能承认这么快,还有她的小动作,早就失传多年。
“别生气了,想吃什么,我买给你。”何楚很自然地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张东延愣了会:“关东煮。”
何楚啊了声:“你不说我都忘了,好久没吃了,不知道那家夫妻还在不在。”
“去看看。”
“好嘞。”
她今天好像很高兴。
“听说小卖部新到的货被砸了?”何楚走着不经意地问了句。
“好像是。”张东延淡淡问,“怎么了?”
“不是你干的?”
张东延一本正经的:“我是好人。”
何楚笑了:“好巧,我也是。”
没人提昨晚的事。
那家人因为丈夫重新失业,家里没有经济来源,那个女人又出来作妖,把怨气都推到何妈身上,说些她勾引男人不是好人是狐狸精之类的话。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不是吓人。
何楚进了院子,她家楼底下聚了有十多个人。
那个时候何父被送到禁止外出的私人医院,家里已经静了许久。
何楚走近看见一辆轿车,又听着那些人的话,大体明白了多少。
“小楚,这次要跟你妈走?”有人问。
何楚没说话上了楼,出来时大包小包,安静地坐进车里。
人群里少年的目光随着逐渐变小的车越发的冷硬。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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