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进去,按照指示,男女各来到桥的一边。
前面有不少在排队,陆景好奇地探头望去,女子小心又忐忑地一节一节扯着红绳,缓缓前行。
快到桥顶之时,女子一字排开,想必男子也是。
“三、二……”一直站在桥顶的男子左右扫视一眼,开始倒数着,等数到一的时候,骤然松手。
这时女子能看到红绳拽着的另一方是谁,有瞅了一眼走掉的,有欣喜落泪后将荷花苞相赠的,有好奇地瞅着对方的,有收到荷花苞颇感意外的,有失望红绳那端没有人的……
情之百态,能从中觑之一二,接下来上场的女子,莫不是如此。
好在大伙儿都知道这是来凑趣而已,倒也没闹出事来。
很快就轮到陆景她们了,陆景本也没兴趣,但溶娘一直在她耳边嚷着要一起玩,李仪仪坚定表示如果陆景不玩,她也不玩后,陆景很快屈服了。
陆景来到揪起一根红绳站定,红绳细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竟然挺牢固的。
然后她又往回扯了扯,大概是站在桥顶的男子力大无穷,她并没有扯动。
陆景、李仪仪、溶娘、冷应雪四人站成一排,冷应雪一直跟在她们后面,即便溶娘冷眼以对,她也坚持不懈跟着。
大概男子那边也准备好了,桥顶男子中气十足喊道:“走!”
陆景并无期待,毕竟修士并不能和凡人成道侣,李仪仪也无所谓,两人大步流星走着,很快走到了前头。
只有溶娘忐忑地一节一节扒着,面上全是紧张之色。
冷应雪沉默地跟在溶娘身后,偶尔颇有深意觑她一眼。
快到桥的最高处时,陆景看到了周安景和许严两人,许严全是紧张不安,连指腹拽白了都不知,反倒是周安景老神在在的。
陆景好奇地瞥着周安景手里的红绳,另一端会是谁?
是李仪仪?那她省事不少。
是其他女子?那她得想个法子让两人一见倾心。
没有人?那就伤脑筋了!
周安景静静看着陆景脸上的神色变化。
方才他想再施展一次金蝉脱壳之计,不参加这劳什子的“鹊桥相会”。
转身之时,游船上陆景那番有趣的表情蓦然映入脑海,让他好奇,此番她又会是什么神情?
于是他转过身来,手指轻动,捏上一条红绳。
随着桥顶男子“走”字落下,周安景抬步,缓缓上前。
陆景第一个从桥的另一端冒出头,本来并无期待的他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几息之后,陆景大喇喇的目光望过来,他又垂下眼帘,装作若无其事。
船的两端男女双方皆已就位,拽绳男子的倒数声响起:“三、二、一。”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男女双方拉紧了红绳,随后周围惊喜声、失望声、恼怒声响起,陆景扭头。
李仪仪摇摇手中形单影只的红绳,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放下。
溶娘发现自己红绳的另一端并没有人,而许严的另一端系着其他姑娘时,红了眼眶,咬着下唇,把红绳一掷,难过地跑了。
许严见状,立即抛下红绳去追她,不远处还传来他的声音:
“溶娘,这都是假的,每个人都瞧不见自己的另一端,碰到相熟之人本来就不易,再说也没听谁玩个‘鹊桥相会’姻缘就没了的,你别哭!”
冷应雪压根不关心自己红绳另一端是谁,放下红绳,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许严溶娘两人。
陆景回过头来,拉了拉自己的手绳,没拉动,意味着另一端有人。
顺着红绳望过去,再往上,待瞧清楚是谁时,陆景愕然了。
早在陆景关注别处时,周安景偷偷扯了扯红绳,当发现另一端系着陆景时,有什么东西自胸口呼啸而出,根本压抑不住。
仿佛眼前之人是他找寻了很久很久,如今终于能够够着的故人。
他的手抬起,伸出指尖,想要碰及故人,却怕她被惊扰后消失,颤颤收了回来,不禁抚上自己胸口,眼神痴痴的,离不开陆景。
陆景说不清楚周安景的眼神,那一眼仿若穿过了重重光年。
她搓着下巴,认真回想,这眼神,好像在周安景梦到陆十六那日见过。
难不成,周安景一时失了神,把她同陆十六混在一起?
陆景在周安景眼前挥了挥手,唤道:“周安景?”
周安景没回过神。
又挥了挥,大声了些:“周安景!”
周安景怔了下,回神了,他看了眼捏着红绳另一端的陆景的手,莫名觉得脸热,便挺直脊背、伸长脖子,让自己凉快一些。
大约他俩是今夜少数捏着红绳两端的熟人,周围纷纷投来目光,就连李仪仪的眼眸也变得意味深长。
身为靖国公世子,周安景自诩对大多事能应对自如,此刻却产生些许不在,他放下红绳,讪讪道:“该走了。”便走下桥。
陆景本就无可无不可,就是有些遗憾牵着红绳另一端不是李仪仪,少了一点由头,想到这,她叹了一口气,也下了桥。
李仪仪倒是心满意足。
许严很快把溶娘哄好了,但奚老爷对下定迟迟未应,全城都在观望,溶娘本想借“鹊桥相会”告诉奚老爷他们姻缘天定,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下了桥,溶娘一直怏怏不乐的。
众人也就没了玩乐的兴致,再加上夜已深,一行人准备打道回府。
许家,堂屋亮堂,许夫人高坐上位,一脸肃然。
许严迈步进来,看见许夫人,脚步顿了一瞬,脸色都凝重了几分,他缓步进来,面对许夫人毕恭毕敬道:“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许夫人脸上笑了开来,大约是平日里不常笑,笑容就像卡在木盒子里,施展不开。
她问道:“今日乞巧节如何,溶娘可开心?”
许严呼吸一窒,片刻后意兴阑珊道:“挺不错的。”
许夫人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笑容一收,脸上有了怒意:“这是什么意思?你莫不是还像上回那样,惹溶娘哭了吧。”
许严不答。
许夫人上前逼迫道:“嗯?”
许严闭了闭眼,上回在书局被溶娘撞见他和冷应雪在一块时,不知是溶娘告状还是怎的,奚府派人上门告诉了他娘此事,他娘怒极,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冷应雪此人,但凡不是瞎的就能看出她心眼极多,也就你这个瞎子认为她是好的,在京城时,我就担心你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没想到,到了这青城县,你还和她混在一块。”
任凭他怎么解释他和冷应雪真的是凑巧碰到的,他娘都不听,强令他给溶娘道歉。
他用力睁开眼眸,提起走马灯,直视他娘眼珠,道:“溶娘今天玩得还不错,她今天还送儿子走马灯。娘可去奚家证实。”
许严眼底一片清明,许夫人便知他说的不是假话,瞥见他眼底疲感丛生,许夫人语重心长道:“严儿,你可别怪娘管得严了些。”
“如今你祖父去了,咱家从官身退回到白身,你爹去得早,你二叔不争气,咱一家子的前途可就指着你了。”
“咱家,说好听点是官宦人家,静待起势,可那都是骗骗不明不白的外人,知根知底的,谁不知道咱家已经不入流了,也就盼着奚府,能念点旧情复你一把,这也是你祖父当初把你送到奚府读书的原因。”
“你运气不错,溶娘对你一片真心,奚家几代为官,在权贵遍地走的京城,虽说奚老爷只混到了五品官,但是他爹奚老太爷得了四品官,你祖父的官职也是奚老太爷帮忙运筹的,如今他两个儿子都在太子收下做事,得太子看中,前途无量,你可不要把这门婚事给弄没了。”
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实在不想再听,可若不听,他娘必会暴怒,只能咬着牙听完。
许夫人话落,许严全身疲惫,手里的灯盏差点握不住,直至他娘的眼神望过来,他才深深说道:“娘,孩儿记住了。”
得了承诺,许夫人还是不放心:“今日,冷应雪没有去捣乱吧?”
许严浑身一僵。
许夫人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脸上起了怒容:“你跟溶娘在一块,居然还和冷应雪纠缠不清?”
许严重重道:“娘,没有,是溶娘将她留下来的。”
“溶娘与她关系不好,岂会是自愿留下她的?你是否帮她赶人了?”许夫人并不相信他的解释,觉得他还是没做到丈夫应有之责。
“溶娘、溶娘、溶娘……”许严不断喃喃自语。
他娘总是这样,让他事事围着溶娘,让着溶娘,就为了日后奚府的提携,让他延续祖父荣光。
生怕他忘了,他娘频频施压,他渐渐没了喘息空间。
他是对溶娘有情不假,他是想和溶娘共度一生不假,可他是人,活生生的人,即便将来成亲,也不该是这样的!
一时间,冷应雪的那句“严哥哥,你甘心吗?”涌上心头,同窗的闲言碎语涌上心头,让他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问道:
“大丈夫应该顶天立地,为何要这样子呢?像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一样!”
许夫人听罢,瞳孔微微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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