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灯谜向来长盛不衰,盖因闺中女子,没什么机会见识到男子的才华,而乞巧节这日,不论是否成婚,女子都能三五成群结伴出来玩耍,男子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展露才华,赢得佳人芳心。
陆景一行人到的时候,猜灯谜处围满了人。
这是青城县最大的酒楼望江楼办的,左右两侧靠墙处挂了一条长长的红线,一张张写着谜面的长形红色纸条黏在上头,想要猜哪个,就把纸条取下来,送到酒楼门口核对谜面,拿取灯笼。
越是好看的灯笼,谜面越难。
除此之外,望江楼还在对面布置出一个展台,挂出十个顶顶好看的灯笼,灯面之好看,技巧之复杂,手法之精巧,让人赞叹不已。当然,想要赢取他们,谜面更难。
即便如此,展台前还是围满了人群,男女都有,有想为心上人赢取灯笼的,有凑热闹的,有欣赏灯笼的,不一而足,不少学子模样的抄着手,信心满满,毕竟这是大展才华的机会。
溶娘直接来到展台,其他灯笼论精巧比不上京城,她着实不感兴趣。
她从展台的灯笼前一一走过,一眼看中了一款走马灯。
这走马灯也不知是什么机括做的,只要一点上蜡,灯面图案缓缓滑动,有兔子老虎狐狸等等。
溶娘瞧得新奇,拉着许严的胳膊摇晃:“严哥哥,我要那盏走马灯。”
许严神色温柔:“好。”
想要赢得此灯,须得猜得对应灯谜才行。
此刻猜的是另一盏灯的灯谜,那是一盏月亮卧兔的灯笼,也不知道灯面用什么做的,点上蜡后竟然透出盈盈蓝光,宛若星辰。
不少女子看见灯眼睛都亮了。
这几盏灯可是望江楼的重头戏,掌柜怎么可能轻易予人,因此在猜谜前卖了不少关子,终在众人快受不住之际,才幽幽说出:“接下来让我们看看此灯的谜面。”
众人屏息聆听。
“此灯的谜面是:千里挑一,百里挑一,打一字。”
“这是什么字?”众人苦苦思索,这时有一蒙面女子举起手来:“我知道。”
掌柜笑道:“您请说。”
女子正要开口,有一学子不满,打断她道:“你一个小女子来凑什么热闹?要猜也是让你的有情郎来。”
女子哼道:“怎么?我一个小女子就猜不得谜面?掌柜的,你说说,可有哪处规定女子不可猜灯谜?”
掌柜担保,今日他若说出“女子不可猜灯谜”,明日全城一半的女郎要绕着酒楼走,他哪会砸自己的生意呢,遂笑呵呵道:“我望江楼并无这样的规矩,谁猜出来,谁胜。”
女子得意瞥了学子一眼,张口揭晓谜面:“千里挑一乃亻字,百里挑一乃白字,二者合二为一,便是伯字。”
掌柜道:“正是。”
他小心揭下月亮卧兔灯,递到女子手中。
女子接过,双手一横,用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驳斥她的学子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偏要赢灯笼,送给我的小情郎。”
一直靠着她的小郎君脸色红彤彤地接过月亮卧兔灯,紧紧握在手中。
听见此言、见到此景的学子神色僵硬。
听见女子的话,溶娘心中正不断澎湃,对呀,她可以赢得灯笼送给严哥哥。
从小到大,她送给严哥哥各式各样的礼物,有自己花心思做的,也有在外购置的,但从未为严哥哥赢得什么。
待自己为严哥哥赢下,严哥哥定倍有面儿。
溶娘目光炯炯盯着掌柜。
许严顿觉不好,开口道:“溶娘,你别……我来。”
溶娘挤在他身前,“严哥哥,带我赢下灯笼,给你挣个脸面。”
前面传来掌柜的声音:“千里姻缘一线牵,打一字。”
溶娘闲书看过不少,一听便反应过来,在其他人苦苦思索之际,第一个举起手来揭晓谜底:“千里一连,便是重字。”
掌柜笑道:“正是。”随后揭下灯笼给溶娘,溶娘尤嫌不够,对掌柜道:“拿笔墨来。”
掌柜也配合,在她面前摆上纸墨,溶娘问:“这墨能在灯炳上题字吗?”
也不是没有客人提过这种要求,掌柜笑呵呵道:“可。”
溶娘提起毛笔,沾了浓浓的墨,在灯炳处提了个“溶”字,提起灯炳,放在唇边使劲吹干,后递给许严,神气道:“严哥哥,我还没赢过东西给你呢,给!”
许严呐呐接住,耳边飘来旁人的闲言碎语:
“居然让一个女郎给自己赢灯笼,真是学子之耻。”
“就是就是,这些年书白读了不成?”
“男子雄风何在,那不成他以后都要靠女子?”
……
这些碎语自然也传到了溶娘耳中,她回身呛道:“莫不是没有女郎给你们赢灯笼,你们嫉妒了吧!”
学子自讨了没趣,关注其他谜面去了,许严却久久沉浸其中,难以忘怀。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许严闭了闭眼,喉咙微动,将这种难堪吞了下去。
溶娘注意到了许严的异样,当即说道:“严哥哥,他们说的话你别在意,有些男子碎起嘴来,与街角村妇无异。”
溶娘眼中亮晶晶的,眼底纯粹,许严实在无法将自己的那点心思与她言说。
他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就是有点意外,溶娘从来没这样送礼物给我。”
溶娘登时感到自己心仪被知晓了,那股子怪异从心底散去,眼角眉梢俱现笑意:“严哥哥高兴就好,下回我再给你赢。”
“好的。”许严轻声应道。
“那我们去找陆景她们吧!”溶娘兴冲冲地往前跑,陆景对展台灯笼不感兴趣,反而对那一堆堆谜面感兴趣,李仪仪自然是跟着她的,至于周安景,在明里暗里的威逼之下,自然也跟着陆景同行。
赢了灯笼,自然要找陆景她们汇合,等会儿还要去“鹊桥相会”呢。
望着溶娘的背影,许严的肩膀一下子榻了下来,原本端着的气势散去不少。
冷应雪一直跟在许严和溶娘身后,一直在观察许严的神色变化,瞥见溶娘离得远了些,悄然靠近他,一双眸子好奇地打量他。
许严被她看得分外不自在,问道:“你做什么?”
冷应雪轻轻吐话:“严哥哥,你甘心吗?”
想起过去种种,许严冷道:“你什么意思!”
冷应雪深深看着与陆景她们会面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溶娘:“严哥哥,你知道吗?近来我得了些小钱,前几日我想请溶姐姐去茶楼坐坐,以前在京城时,我确实做得不好,想向她道歉。”
“可你知道吗?她头也不地走了。”
“严哥哥,你我并无不同,看不上的,还是看不上,如何靠近都没用。”
许严脸上掀起怒火:“冷应雪,你不要胡言,溶娘不是这样的人!”
冷应雪再一次深深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的狼狈望入眼底,几息后,才吐出几个字:“严哥哥,你想这辈子都被奚府压住,被人指指点点吗?”
这句话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时间,各种声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庄夫子学问好不假,难不成许家没有其他心思?”
“许家已到强弩之末,只靠许太爷苦苦支撑,许严他爹学问倒是好,可惜早逝,二叔不成器,连个功名都考不中,若不借着同乡之名扒着奚大人,恐怕几年后连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了。”
“也就这小子命好,能得奚家小姐眷顾,倘若成了亲,岂不是直飞而起?”
“有个得力的岳丈就是不一样,尤其听说奚家两位公子,得了太子青眼,前途指日可待,许严得了他们帮助,日后我们见到他,都得喊一声大人喽!”
……
瞥了眼溶娘望过来的目光,冷应雪退了几步,再扫眼许严痛苦的神色,她的嘴角微不可察翘起。
“严哥哥,快来!”溶娘见许严停在原地,挥着手大喊道。
可是那些回忆如噩梦般浸入他的大脑,半响后他才面色惨白地解脱出来,向前迈步。
许严一走近,溶娘拉着他叽叽喳喳,说有些谜面也挺有意思的,脸上端着笑,侧耳倾听。
陆景却觉得许严有点奇怪,偷偷打量了他好几眼,方才他还一副端方公子模样,怎么此刻如此颓废?
没在此处呆多久,“鹊桥相会”时间到了,一行人向青福桥走去。
青福桥立于青玉湖的一个河道口之上,宽约三尺,长约三十尺,呈拱形状。
桥最高处,由一人拽着一把红绳,红绳延至桥的两侧,男女各在一端执起红绳。
桥这侧的人并不能看到另一侧,男女拽绳的那一刻,便充满了神秘性。
双方缓缓走上桥顶,最后桥顶拽着红绳的人松手,男女双方便能看到红线另一端所系之人,若是看中,便将手中荷花苞赠予对方,也成就了不少佳话。
因此不少未婚男女来凑热闹,不少有情人也会参与,因知晓这是个玩闹有戏,当发现红线栓着的不是对方时,不会挂脸,不会当真,只当凑趣。
当陆景一行人到时,前面围满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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