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灭四界?!这比变成草木还可怕一万倍啊!”
鹿衔草猛地站起身,挪动着自己的右腿朝门口冲去。
“你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阻止妖皇!”
“呵。”兮戮猛地停住左腿,这使得鹿衔草几乎摔了一个趔趄。
“赶着去送死吗?孤可不想肉身再被掏心一次。”
闻言鹿衔草犹豫片刻,扶着木质的小门道:“可不是还有你嘛。”
“还是那句话,孤为什么要对付妖皇。”兮戮没什么表情将这句话抛了回来。
“妖皇要泯灭四界,我们为了保护大家自然要去消灭妖皇,这还需要为什么吗。”
“我们为什么要保护大家。”兮戮问。
“因为……”鹿衔草停顿了。
“他们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保护他们?”
鹿衔草犹豫了片刻,“可如果四界都被毁掉我又能去哪里呢。再怎么退缩都是没用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妖皇毁掉我的家。”
兮戮屈起左腿坐在木桶上,“你是神,即便妖皇毁掉四界也无所谓。你只要待在神界就可以了。”
“居然还能这样!”鹿衔草惊讶,“那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管啊。就比如你面前有个小孩掉进了河里,你难道就站在桥上看着什么也不干吗?”
“孤就站着。”
鹿衔草:“……”
兮戮:“孤为什么不能站着?”
“这是每一个正常人都具备的同理心啊!人们就是要互帮互助的,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冷血,那天下就完了。”
兮戮没有回话,似乎是有所触动,鹿衔草趁热打铁道:“如果你自己掉进河里了,也期待有人能拉你一把吧。所以现在天下间的人都掉进河里了,我们必须把他们救上来!”
鹿衔草说得很用力,雄赳赳气昂昂,还顺便握了握拳头。
“那也要看是一条怎样的河。”良久,兮戮终于开口,“你知道你面对的是怎样一条河吗?如果河流湍急,满是鳄鱼,布满刀子,甚至是蚀骨弱水,只要你一跳下去就万劫不复——你也要去救人吗?”
“当然要救!”鹿衔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这样说来河水里的人岂不是更危险,我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了。”
“呵呵,”兮戮抬起脚,托着鹿衔草的身子在房里走了一圈,停在满是花瓣水的木桶处,指着水中的花瓣道:“如果落水的不是小孩,而是一个恶鬼呢?一旦他上岸就会将你撕成碎片,你也要救吗?”
“恶鬼当然不救了……可天下间的人不是恶鬼啊。”鹿衔草伸手捞起了水中的花瓣。
淡粉色的迷途花瓣被水浸湿,沉甸甸地躺在手心里,像是鸟儿被打湿的羽毛。
“天下之人和恶鬼有何不同?”兮戮问。
“你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了。”
鹿衔草扔掉了手里的花,“我可以理解天下间的人不光是好人,也有那么几个坏人,但是你说他们全都是恶鬼就过分了啊。”
“譬如呢。”
“这还需要举案例吗,我爹我娘,尊上,姓楼的,苏臣,小离……他们一路上都帮过我很多呀。”
“还有那些保家卫国心系百姓的人,陆明善,贺九州,何生迟,安狸姝……我不可能看着妖皇把他们都变成草木,甚至直接泯灭掉。”
鹿衔草一口气将心中的话吐露完毕,气喘吁吁地等待着兮戮的答复。
兮戮迈着步子在屋里慢慢踱,背起一只手,“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你好吗?”
“这还需要为什么。不管是亲情还是友情,又或者是萍水相逢,我们认识彼此,帮助彼此,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若你一出生就有两颗头颅,后背上还连着另一个无法剔除的婴孩,你觉得你爹娘还会对你好吗?”
“若你脸上流脓,浑身长满红色水泡,你觉得你的朋友还会帮助你吗?”
兮戮迅速而冷漠地提问。
“喂喂!你说的这些太极端了一点吧。那些怎么可能呢。”鹿衔草搓着自己的胳膊,”就算真的如此,我相信世间也是善良的人多。”
“好啊,那孤就让你来领略一下。”
兮戮的话音刚落,鹿衔草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被送到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四月杨柳依依,淡绿的嫩枝随风而舞,东都水乡上,一只乌篷船正悠悠而过。
“啊!怪物啊!”
乍然,一声男子的尖叫从水边的小镇传来。
小镇之上,一个头戴蓝巾的卖货郎松开了自己满是货物的担子,远远退到一边,两腿颤栗跪倒在地,伸手朝面前女子指着,满脸惊惧道:“怪……怪物啊——”
“怪物啊!”
“真的是怪物啊!”
怪物两个字迅速在人群中传开,几乎所有人都在尖叫,惊慌逃窜,眨眼间街上空无一人,只剩那个两股战战的卖货郎。
站在卖货郎身前的鹿衔草很疑惑,走近两步道:“你说我是怪物?”
“别过来啊——”
卖货郎红着脖子尖叫着,而后眼一翻,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鹿衔草摊开双手,“什么跟什么嘛,这就是你要我感受的?”
蓦地,她的声音却忽然停住了。
头部不动,眼角余光定格在身前双手,鹿衔草在自己的手掌上看到了第六根手指。
那是一根,很小的,背对着手心的手指。
鹿衔草的心脏停跳了两拍,缓缓将右手转过来。
“这是——”
转过来的手背上,赫然贴着另一只手,一只生满脓疮,流着血水的手,如孩童般大小,细瘦,正紧紧贴在鹿衔草的手掌上,与她皮肉相连。
“不是吧……”
小手的后面是手臂,同样细小不堪,与鹿衔草的手臂后侧相连,而后是大臂。
鹿衔草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头部缓缓向后转去,才转了一半,耳垂便猛地触碰到了另一块温热的皮肤。
“我的……天啊……”
鹿衔草身上的黑色斗篷早已被担子勾掉,露出·后背上的真容——一具小小的,拥有头颅与四肢的,流脓化血的女孩身体,此刻它正牢牢嵌在她背后。
她们共用一条脊骨,彼此享用一颗心脏。
皮连肉,肉连骨,她们骨血相连。
“怪物,怪物!烧死她,烧死她!”
方才吓跑的那些人并没有走远,他们寻了一堆年轻力壮的汉子,高举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那黑得滚浓的烟将半个天空灼烧。
“是她!镇上的那些流脓的人都是她害的,她就是毒母!”
鹿衔草还没从背后连体女孩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就发觉已经有许多人包围了她。
“看看这些人,他们与你无冤无仇,却全都高举着火把要烧死你,”兮戮冷冷开口,“他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因为你所谓的善良而放下火把——这就是你要救的人。”
鹿衔草拽起斗篷拔腿就跑,边跑边道:“不放就不放呗,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说服我天才间的人都很坏吧!”
“别让她跑了!”
身后壮汉边追边喊。
“……”
脑袋里似乎传来了兮戮咬牙切齿的声音,“他们要烧死你,难道你就这样像老鼠一样逃命?你还有没有点神女的样子。”
“没有神女样子的是你吧!眼看着妖皇都要泯灭四界了,你居然还能说出天下全是恶鬼,应该站着不救的话,甚至还要拉着我一起,你难道不反思一下自己吗?你这神女是怎么当上的啊!”
鹿衔草脚下跑得飞快,还不忘回敬兮戮道。
“你!”
这次兮戮咬牙齿的声音清晰地从脑袋里传来,咯噔咯噔的,仿佛在锯什么很涩的木头。
“哼,当年孤杀上神界一把青锋指着诸神说孤要称神的时候,那满天诸神无敢不从。孤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从来都如此,轮得到你个小小元神来指责孤?”
鹿衔草道:“你都能杀上神界了为什么不直接除掉妖皇,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吧,你就真的忍心看见四界泯灭吗?”
兮戮冷哼一声,“孤是不会帮你的!这俱身体留给你了!孤不与你争辩了!”
“诶,你先别走啊……”
“孤走了!”
“你……你不想帮就算了,至少带我去趟神界,满天诸神总有愿意出手的吧。”
“他们也不会帮你!没人会帮你!妖皇泯灭四界后,你就去神界继续雕你的泥人吧!”
“喂!”
兮戮撂下这几句话就彻底消失了,任凭鹿衔草如何呼唤都没有回应,周围的场景也随着她的离去一起破碎掉了。
“呼——我回来了?”
鹿衔草用左手揉揉眼睛,面前的场景再次变成了那满是花香的小木屋,屋内的木桶还在冒着热气。
“我又能控制身体了!”
鹿衔草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两步,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跟兮戮那家伙两条腿各走各的了。
动动指尖,扭扭手腕,鹿衔草活动了下脖子,身体完全属于自己真令人安心。
可这种安心还没持续多一会,熟悉的失控感再次从左侧传来,并在瞬间将鹿衔草整个身体覆盖,甚至连她转动眼睛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鹿衔草:……不是吧,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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