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她们到桑家瓦子闲逛,看了许多杂技、曲艺,一直到夜深才不得不回去。
是以两人今日起得晚,早食还未来得及做便要赶忙去陆记。所幸杨姐儿勤快,糕点也做了好几回,铺子里都是一股红枣香、桂花香......
陆琼啃着新买的粽子,还是红豆馅的,吃完一半才觉得胃里不再空虚,嘴里含糊:“还好有杨姐儿在,不然今天又要迟开业。”
陆萱附和地点头,继续埋头吃两个巴掌大的炊饼,夹着半点肉馅也香味四溢。
杨姐儿揭开锅,灶台冒出一团热气,里面的三豆饮也已做好,黑豆、绿豆、赤小豆拌在一起,炖至软烂,再倒上小碗冰糖,笑着说:“小娘子客气了,本就是我该做的。”
说着便盛出几碗三豆饮来,解暑又祛湿,也是近来汴京人的偏好之一。
“方才挑夫过来挑满水,已经付过二十文,临近午时还会再来一回。”
陆琼点头就当是知晓了。毕竟天更热了,她们铺子用水的需求也变大,做汤饼的、泡茶的、洗菜的还有洗碗的,现在就差在饮子里用冰了。
趁着还未开业,陆琼吃完便在茶桌歇息。
半响,门外有人敲门:“陆娘子,我是来送鱼儿的。”
刚开门便看见两大桶鲜活的鱼儿,都是两指粗细,看起来不少,陆琼叫这位闲汉搬到后门去,方便她们处理鱼儿。
陆琼把买鱼的钱交给闲汉,还给他打包几份糕点和几个铜板,当做是跑腿的报酬,所幸人家也乐意收下。毕竟做生意少不了人情世故,这些点心不贵,却能收买人心。
路过墙角她还顺道搬走一张矮凳,放在后门边上便坐着处理鱼儿内脏,直到陆记正式开张,她才弄完一小桶,剩下的也只能先放着。
平日里铺子扫地擦桌的活儿都是一起做的,可今天陆琼要做炸鱼,陆萱只好包揽所有的活儿。她扯下腰间的粗布,沾些水就在桌上擦净,再把陆记周边的地清扫干净便开张。
灶台边上放着一盆小鱼,陆琼加入盐、胡椒粉、酒、葱、姜片,搅拌均匀。见锅里热油不断滚烫,就把鱼儿倒进去,滋啦滋啦响,鱼身瞬间成了金黄色,椒盐味伴着鱼香弥漫四周。
街上行人被炸鱼的香味吸引了,纷纷进店点单。
“掌柜的,来一碗阳春面,还要加一份炸鱼。”
陆琼一边炸鱼,一边应下。
旁边的杨姐儿也把切好的面皮撂成一堆,取几根长条扁平的面皮放入清水锅中,煮熟了才捞到碗里,用勺子浇上汤汁,还撒上几份炸鱼。
陆琼顺手接过汤饼,绕过矮墙递给食客:“客官慢用!”
转身便见面前撒下一片阴影,她抬起头来,谢询正逆光走来,衬得银灰色的窄袖衫袍更加有光泽。
他先一步行礼,脸上的笑愈加温和。
陆琼也回礼。
好似有几日未见过这位小郎君了。还以为是自家的汤饼不合他胃口,又或者是他偏爱到州桥上吃小摊的点心?汴京人的想法总是捉摸不透。
“小郎君今日前来,可是要吃些什么?方才新炸了一锅小鱼,咸香可口,算是店里最美味的配菜,搭上一份热乎的汤饼可舒爽了。”
谢询笑着点头:“就依陆掌柜的。”
陆琼应下便回到灶台,备菜时才想起忘了问他要什么汤饼,转身去看一眼又发觉他眼下的乌青。
罢了,做一份镈饦好了,毕竟他口味清淡。
杨姐儿今天和的面团很光滑,她扯下一小团,又用竹刀分成一小剂子,再拉成小片,见有一碗的份量才罢手,顺手把多余的剂子放回去。
也是奇怪,整日跟在谢询身边的人好似不见了。不过也不干她事,陆琼摇摇头便把小面片都丢进锅里......
任何一碗汤饼,撒上酥脆的小炸鱼都会变得更香,本是清淡的汤面也沾了亮油,看着便叫人食欲大发。
谢询端坐在桌前,汤饼的热气使他的面庞朦胧起来,有些看不清。
陆琼撤走托盘,笑着招徕他:“方才忘了问你要什么汤饼,便自作主张做了份镈饦,还请慢些享用。”
“好。”谢询也笑着点头。
他拿起桌上摆放整齐的筷子,夹起一块炸鱼,只一口便惊叹,外酥里嫩,也不知添了什么香料,咸香适宜,正合口味。
期间店里食客也络绎不绝,新食客老食客都有,陆琼忙着擦桌子、收钱、揪面团。
不知为何,比谢询晚来的食客都走了,他还等在原地,占着凳子也不走。比旁人讲究多了,用完食还要歇息,可别的食客还要坐下呢。
陆琼把粗布塞进腰间,端着另一份食客要的冷淘,递给客人才走到谢询边:“小郎君可是有什么别的需求?”
谢询点头,问起铺子里的饮子。
这是要再来一份饮子?可看他身形也不像是能吃的样子,不过陆琼还是细心招待:“三豆饮如何,正是夏日清暑之品。”
谢询身子依旧坐直,听她话弯起眸子,似有星光在其闪烁:“可是用了冰?”
“自然不是,”陆琼摇头,整个人也跟着晃,“不过七月将至,届时也有人贩冰了,本店便会去买些来,只是不知这冰价如何。”
每年的冰价都不同,因采冰、存储、运送差异而有所波动,若是比往年热,冰价也会跟着上涨。
听说也可以用硝石制冰,制成的冰价格会低些,就是她还未见识过。
谢询若有所思,不久才道:“谢某结识过一些好友,正准备售冰,若是陆掌柜急需,我也能找友人寻来。”
陆琼振奋起来,迫不及待问他:“可是真的?那能否在三日内找一些?”
其实还要过段时间才有冰可用,毕竟现在还不算最热,提前把冰窖的冰取出来会加剧损耗,只有在最热时集中出售才能某更多利。
但谢询不怕这些损耗。往年芸香楼都是提前几日用冰,今年不过是顺道分些给陆记,这并不算什么,便点头允诺。
对他不算什么,对陆琼来说却是解决一大难题。因着诗会还有四日举行,她便需要在这几日备好食材,若是可以用冰,那可是能给书院带去一份清凉,不然叫学生边流汗边吟诗作赋,那场面可不太雅观。
可谓是前有雪中送炭,现有暑日“送”冰!
想到这陆琼对他再三道谢。瞬间觉得这人不碍眼了,还想给他装几份糕点,叫他想待到几时便是几时。
直到人走茶也凉,还是觉得谢洵是个好人。
时值晌午,正是铺子里最忙的时候,陆琼收走食客吃剩下的残羹,把碗筷放到后门的木盆中。
挑夫也帮忙打来几桶水,倒进半人高的水缸里,哗啦哗啦响,带走一股炎热。
陆琼把今日的钱先给他,一共是六十文,还端来一碗清凉的渴水。
挑夫袖子撸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一口气饮尽陆琼递给他的杨梅渴水,嘴角流出几滴水,忍不住喟叹。
他把碗顺道放进盆里又想起别的事,便跟陆琼道:“陆掌柜可知旁的鱼羹店要换成什么?”
刚有徐嫂要搬走的风声,汴京人就知道盘下铺子的人是谁,他们消息可真是灵通!
不过陆琼只知道徐嫂要走,别的就不太清楚,便摇头:“郎君可知道些什么?”
见她这模样,挑夫也是一脸同情,高大的身躯来回踱步,犹豫着还是说出口:“三娘汤饼店要搬到这,他们家做汤饼有些年头了,本事不小。尤其是他家掌柜,跟你年龄相仿,也有一门好手艺。”
没想到陆琼不急,还笑着道谢。
挑夫有些不解:“陆掌柜不怕三娘把你生意抢去了?”
陆琼抿嘴笑:“我怕什么,陆记也不比别的差,再说我总不能拦着他们,不让人在这做生意不是?”
挑夫想着也是,挠挠头,不知该说什么好,却也更佩服陆掌柜为人了。
陆琼:“不过还是感谢郎君将这番话告诉我,正好上午还剩了许多糕点,我去给你多拿几份。”
见她就要转身去拿东西,挑夫连忙摆手:“哎,陆掌柜不必费心,我将这些说与你并不是为了回报,更何况我还有事要做,马上就要走了。”
说完便不顾陆琼劝阻赶忙提着桶走,毕竟陆掌柜没少给他送吃食,可拿人手短,每回都这样也叫他拉不下脸,再说她现在也有难处,就更不能占人便宜。
挑夫便从正门离开陆记食铺。
一路往州桥走,刚好瞧见徐嫂鱼羹店的牌匾被人取下,铺子里桌椅也被收走,顿时变得空荡荡。而徐嫂还在指挥人搬东西,铁锅、小炉灶、木架子......足足装满了一大车子......
近来找裴玉打木工的人愈发多,就连杨三娘也看出端倪,没少找他要钱。看在钱的份上倒是对裴玉有好脸色了,都开始关心起他的婚事,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好继母,也就只有少数人才知晓她真面目。
金娘几日前也找裴玉打木床,就看见杨三娘那谄媚的样儿,左一个玉哥儿,右一个好大郎,把她看得直起鸡皮疙瘩。
因为是给霜姐儿打的,裴玉没几天便弄好,今天刚好送来,跟金娘合力把木床搬到睡房里,正好靠墙放着。
裴玉刚走,金娘便浑身冒汗,累得气喘吁吁的,忽地闻到一股炸鱼的香味,鼻子一皱:“谁家炸鱼这般香!”
话音刚落,陆琼就提着食盒进来,在院里子喊她,霜姐儿也跟着叫她。金娘听了气也不喘,顺着香味迈出大步。
“你怎么上我这来了?”
陆琼扶着金娘的手臂,笑道:“上午炸得鱼多,顺便带些给你。”
金娘也习惯她这般大方,想着不能白拿人好处,就把家里的鸡蛋给她装回一些去,有来有回才长久。
陆琼:“我这有事想找你帮忙,可不是白忙活,到时会给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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