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数据说话——”
台上,一身灰衣蓝衬衫的男人按下翻页笔,不看背后大屏幕便说出了上面展示的数据与演算的逻辑关系。
台下,商务部的实习生掏出手机,翻到微信宿舍小群,借着前排座椅的掩护悄悄按下拍摄——
一束闪光灯乍然在关掉主灯的听众席亮起,如同地球毁灭前的核弹般耀眼。
陆炡指尖扣在翻页笔按键上,抬眼望去:“请徐总监管好你的手下,加强风控意识培训,数据涉及保密,禁止拍摄外传。”
说罢,接着讲会市场部的数据演示。
实习生哀嚎一声趴在折叠桌板上:“我完了,我就不应该跟他们显摆陆总监是大帅比惹得他们非要看照片害我暴露。”
许超跟他一同趴在桌板上,借着座椅的掩护狂补周报,小声道:“同悲、同悲。”
然而商务部徐总监善解人意,会议结束早已把此事抛在脑后并归结于是陆总监要求太苛刻,实习生已经沉浸在与室友分享陆总监的喜悦中,背叛了与许前辈的同悲。
许超却被陆炡点了点桌子:“来我办公室。”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会议室,坐电梯回到市场部所在楼层,对其他同事的吵闹充耳不闻,行尸走肉般进了陆炡的办公室。
总部各部门有自己的大办公室,所有职工在大办公室工作,部门正职则在其中单独用玻璃与百叶窗隔开一间小办公室。
许超做好了加班赶周报被陆总监批评的赴死心理,没想到对方只是指指茶几上一盒点心:“拿去给大家分一下,我大学室友去昆明玩带回来的鲜花饼,中午拿来的。”
许超这时才想起中午约陆炡吃饭时他说有事,没去公司食堂,原来是跟室友聚会去了。
他拎起礼盒,转而想起什么:“那周报……”
陆炡在办公桌后面坐下,电脑蓝盈盈的光落在他的镜片上。
他看过来,笑道:“明天再交也来得及。”
“吓死我了,你就是我的神我永远爱你!”许超欢呼一声,提着鲜花饼飞快地走了。
门锁“咔哒”一声合上,陆炡看向空无一物的茶几:“……”
忘跟他说要给自己留一块尝尝。
*
2月的申港市似被雪缠住,前日刚下过一场中雪,转眼又是一场大雪。
上午十点,大雪升级成暴雪,气象预警频发。
中午十一点,行政办公室发来通知,考虑到员工上下班的安全,总部特批雪休,即刻下班,请各位带好装有公司云办公的笔记本回家办公。
二十层的上润大楼顿时充斥着欢呼与喧嚣,唯有行政办公室员工福利岗的黄悠愁眉苦脸坐在工位迟迟不肯走。
这场突然而至的大雪给大家带来了意外的放假,但也带来了交通的不便。
按照安排,市场部陆总监与商务部徐总监有一场营商环境与企业运营的经济研讨会要参加,原定明天中午的机票,可看现在的情况,机场形势不容乐观。
看飞常准上有人发布的消息,申港市机场已经沦为大型恐怖片“迷雾”,暴雪迷人眼,能见度极低。
黄悠正在寻找靠谱的出行方式重新订票,以免耽误二位领导参会。
正愁容不展时,门被人叩叩轻敲两声。
这种大办公室,往常鲜少有人敲门,黄悠坐直了往门口看去,视线被交错的电脑桌隔板与重叠的绿植挡住,来人未等应声自行推门进来,走近了她看清是谁,连忙打招呼:“陆总监,您还没走?”
“你经理说你在为我的出差发愁,斥责我是让她部门新来的小姑娘暴雪天加班的罪魁祸首,”陆总监道,“我过来帮你想解决办法。”
黄悠方才还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暴雪烦恼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像末日片里演的那样最后一个离开并碰到什么怪物,听见陆炡这样说,心情立刻好转:“谢谢陆总监!”
陆炡用鞋尖勾住一把椅子,在黄悠身旁坐下:“你现在登录商旅平台了吗?”
黄悠点头。
“看一下火车票?”陆炡道,“从申港市到沈阳普快12个小时,也来得及。”
黄悠摇头:“刚才搜过了,只剩下硬座票。”
陆炡看着屏幕上展示的车次,申港市鲜少有开往辽宁的始发列车,多是经停站,往往在前几站票就已经售卖一空,高铁更是无座。
“硬座票先买吧,就当作保险”他道,“如果最终不能出行,我会向会议主办方提请假,他们一定能理解天气原因导致的缺席。”
“可是,”黄悠犹豫起来,“如果缺席,您就没办法跟业内大牛交流了,听说这场活动姜教授也在的,不去的话太可惜了,都怪我没提前查天气预警做好防范,我还是再查查。”
陆炡指间点了点桌角,轻声笑了:“有的时候,压力是自己给自己的,我理解你觉得惋惜。但并不是你坐在这苦熬,暴雪就能停下来,倘若我无法出行导致不能与姜教授面对面交流,也不是你的过错,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也要学会接受失败的结果。”
黄悠惊诧抬头,望见陆炡看着自己的眼神关切沉稳,并不像传言中那般冷酷无情铁面阎王。她之前在担心自己办不好会被这位传说中的陆总监批评,现在却反而得到了他的安慰,焦躁的心情莫名被抚平了。
看来陆总监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嘛。
经过他的安慰,黄悠也不再犹豫:“谢谢您,陆总监。”
但紧接着:“啊,还要问一下徐总监的意见!”
“不用谢,徐昭那边我告诉他,时候不早,买完票就回家吧,”陆炡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余光扫到玻璃门后一个人影闪身而过,他顿了顿,问:“你家住得远吗,要不要送你?”
黄悠摇头:“不用不用,我就在对面租房住,回家很快的。”
“好,”陆炡点头,“那我先走了。”
身后黄悠声音雀跃:“陆总监再见!注意安全!”
推门出去,陆炡没去电梯间,反而径直走向另一侧拐角,一个男人靠窗站着在用手机。
听见脚步声,那人抬头。
“刚刚在门外偷听的是你?”陆炡问。
徐昭拿起手机晃了晃,微信页面明晃晃是办公室主任的对话:“什么叫偷听,黄姐说她的得力干将因为我回不去家,我下来看看情况,正好遇上你在安慰人。”
说着他补充一句:“没想到你平时一句好话说不上来,这时候倒是挺会说的。”
陆炡白他一眼,转身往电梯间去:“即使我要求必须确保出行,她也不能让雪停下来,给下属施加无意义的情绪压力是上司无能的表现。”
既然被发现徐昭也懒得再藏,索性跟上去一起等电梯。
徐昭常觉得若非他们俩在认识的最开始就结了仇,说不定现在真的会变成配合默契的好朋友。陆炡的许多想法都与自己不谋而合,比如方才的,他非常赞同。
男人冷冰冰的声线在耳旁响起:“这么多电梯,你非得跟我挤一个?”
徐昭:“……”
他面无表情转身按下另一个电梯。
好朋友?绝无可能。
他徐昭就是从上润楼顶跳下去,也不可能跟陆炡做朋友!
楼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电梯一路畅通直到1楼停下来。
雪天路难走,尤其是这样的暴雪,能见度低,雪沾上轮胎降低摩擦力,滑得刹不住车,开车甚至不如走路方便。
陆炡没去地下取车,径直走出大门。
风雪迷眼,肤如刀割,他们这些平日里穿大衣西装开车上班的高级社畜们在这一刻受到了大自然的审判,北风之下人人平等。
陆炡毫无遮挡的颈侧与脸颊很快被吹得通红,指骨关节在冷风下感到僵硬疼痛,他竖起大衣领口,系上防风带,正要往家的方向步行,忽然侧方传来一声响亮的:“陆总监!”
声音来自运营与消费者权益保护部经理,他曾因血糖高而开始健身,如今变成了个强壮的胖子,声音洪亮,逆着风也如拿了扩音器一般清晰。
陆炡连忙快走几步,但晚了。
一捧雪被塞进他的领口,冰冷瞬间浸透了后颈与衬衫硬领,背肌不自觉紧绷。
“梁鸿儒!”陆炡弯腰捡起一把雪抛过去,对方早已借风灵活得滑远。
他处在上风方向,地理占了劣势,虽然自会走路起就是打雪仗的一把好手,但奈何冷风无情吹散了雪花。
天气太冷,空气里仅有的那一点水分早被冻成了结晶,雪花松散片片支棱着,得用体温融化再团紧效果才好。
楼下几个部门早已展开了大混战,陆炡看着地上没过裤脚的积雪与沿着脚踝攀爬而上的寒冷,懒得与他们纠缠。
正要脱离战圈,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陆炡快闪开!”
许超的提醒太突然,陆炡堪堪往侧旁闪开一步,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到小腿。
被不知是谁铲倒的瞬间他听见一声卷在狂风里的“咔嚓”。
陆炡循着声音的方向抬眼,见一个男人举着手机。
“徐昭!”他爬起来抬脚踹过去,把人按在厚重绵软的雪里。
*
上润大楼楼下的狂欢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耗尽了体力的众人歪七歪八倒在雪堆里,嘴上仍然挑衅。
张晨阳路过被徐昭拉下水,坐在台阶上看着他们,满脸的后悔,似在琢磨公司是怎么招来这么一群突然发癫的玩意。
回到家,陆炡筋疲力尽,鞋袜尽湿。
他把湿衣服脱下来丢进洗衣机,鞋子里外擦干放上烘干器,收拾妥当拿出一份冷冻食品放进微波炉,换上宽大的抓绒家居服靠进沙发里打开笔记本。
难得的雪休,工作却仍要继续。
等待开机时陆炡看向客厅窗外,他住在别墅小区唯二的高层之一,前后无遮挡,十五层楼外是浅灰色低沉似巨物降临的天空与铺天盖地白蒙蒙的鹅毛大雪。
收回视线时,余光不经意扫到一抹与室内极简风装修极度违和的艳粉红色。
是徐昭的礼物。
那天把这东西带回来随手放在电视柜旁,连着几日忙于工作,陆炡早就忘了。
对于徐昭的礼物,他既不好奇也不期待,但粉色实在是扎眼,摆在这破坏性极强,石膏做的流线造型背景墙都染上了俗气。
陆炡受不了这种感觉,走过去拉开丝带拆掉包装盒。
一只粉色浑身玫瑰纹绒毛散发着馨香的大型小熊玩偶出现在面前。
陆炡:“……”
俄罗斯套娃么,粉色拆开里面还是粉色。
他贯彻眼不见心不烦原则,果断地把包装盒丢进门外废纸箱留给物业保洁阿姨,随后将玩具熊塞进衣柜深处确保再也不见。
我去年出差之前,遇到一场巨大大大大大的雪,差不多那一周都在下雪,机场大概最初关了两天(我记不太清了)
本来原定出发那天早上打车去机场(我在机场隔壁很近的城市),但白天我在的城市和北边忽然又开始下雪,晚上7点开始路面结冰,司机跟我说高速和国道一定会封,明早走不了,我又临时改当晚的高铁,定了机场旁边的酒店准备过去住,又因为北边的雪更更更更更更大,我等了差不多六个多小时晚点的高铁才到,第二天很险飞机起飞之后就又下雪了
后来我给朋友讲这段经历,大家纷纷感慨好多彩的一个晚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