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久了,我已经懒得去计较太宰治到底是“有趣才看着我”,还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习惯”。
反正,他总是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他不会提前打招呼,不会遵循什么逻辑,也不会有任何“适当”的边界。有时候他会突然出现在我的摊位前,漫不经心地翻看我收集来的情报;有时候他会从天而降,理所当然地蹭饭;甚至有一次,我在一个旧书店的角落里打盹,睁眼就看到他坐在对面,撑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无语地眨了眨眼。
“你还挺能睡。”他点评。
“你能不能别像个变态一样盯着我?”我皱眉。
“那你能不能别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睡觉?”他笑了笑,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万一你哪天真的醒不过来呢?”
“我死不了。”
“是啊,可你的分裂体会消失。”
“……”
我盯着他,发现他的目光里没有往常的戏谑,反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
他知道了。
他知道我的分裂体不会永久存在,知道她们到了一定时间就会消散或回归本体。他大概已经注意到,有时候跟他说话的“我”和前一天的那个“我”其实不是同一个,虽然我们共享记忆,但细微的习惯和情绪是不可能完全一致的。
——所以,他一直在观察,试图确认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太宰。”我低声喊了他的名字。
“嗯?”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彻底消失了,你会怎么样?”
“你会消失吗?”他轻轻眯起眼睛,语气听不出情绪。
“……谁知道呢。”
“那就试试看?”他微笑,语气轻飘飘的,仿佛真的不在意。
可我能看出来,他在意。
他在意。
他在意我会不会在某个清晨彻底蒸发,会不会有一天不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会不会让他习惯的东西突然消失——就像他生命里那些曾经“存在过”的人一样。
可惜,他不会承认。
他太聪明,聪明到可以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包装得严丝合缝,聪明到哪怕他开始在意了,也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和我拉扯下去。
——但这没关系。
时间是站在我这边的。
冬天的某个夜晚,横滨下了大雪。
我窝在一个破旧的公寓里,缩在小煤炉旁边取暖,怀里抱着刚烤好的面包,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麦香。我一边啃着,一边懒洋洋地翻着一本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旧小说,窗外的街道被白色的雪层覆盖,空气透着冰冷的寒意。
然后,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
我懒得动。
如果是送快递的,那大概敲错了门;如果是想来抢劫的,那他倒霉了——毕竟,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敲门声又响了两下,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哎,没死吧?”
“……”
我叹了口气,咬着面包走过去,把门拉开。
门外站着太宰治,他风衣上沾着些雪花,头发也有些凌乱,像是刚从哪场暴风雪里走出来。他没急着进来,而是眯着眼打量了我一圈,目光在我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你是本体吧?”
“废话。”我没好气地让开门。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脱下风衣随手扔在一旁,然后理所当然地往我炉子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个地方。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我问。
“你住的地方太好猜了。”他笑了笑,“比起繁华的地段,你更喜欢这种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公寓,对吧?”
“……”
说实话,我有点不爽他这么快就猜中。
“吃的呢?”他环顾四周。
“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做饭了吧?”
“……”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每次过来都不带一点客气的吗?
我没理他,转身去厨房翻找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还是拿出了一点存粮,把煤炉上的小锅烧热,丢进去一点油,开始煎鸡蛋。
太宰治就这么坐在桌前,撑着脸,看着我煮饭,眼神安静得让我有点不习惯。
“你还真是……一直在做饭呢。”他忽然开口。
“吃饭是生存的本能。”我翻了翻鸡蛋,语气淡淡的。
“但你不需要生存。”
“……”
我顿了顿,侧过头,看着他。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那双鸢色的眼睛里,映着炉火的光,显得比平时更加沉静。
“你不会死,也不会真正消失,哪怕你不吃饭,下一次复生的时候依然是完整的。”他缓缓地说,“但你还是会煮饭,还是会吃东西,还是会做一些……好像‘活着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
我安静了一瞬,然后笑了。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想,”他眯起眼睛,语气轻飘飘的,“你是故意维持‘活着的感觉’,还是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这话让我怔了一下。
故意维持“活着的感觉”……吗?
我低头看着锅里的鸡蛋,油泡在边缘轻轻翻滚,发出温暖的滋滋声。窗外的雪还在下,白色的世界沉静得仿佛与这个小房间隔绝,而炉火的温度让我有些困倦。
“……不知道啊。”我慢悠悠地回答,“但至少现在,我还是会饿的。”
太宰治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是吗。”
他接过我递来的碗,低头吃了一口。
夜色沉沉,炉火的光晕映在他脸上,他的表情平静得像是一场长久的等待。
——如果我真的是怪物,怪物也会有些无法摆脱的习惯吧。
比如,我还是会在雪夜里煮饭,而太宰治,已经习惯了有一碗热饭等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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