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帐篷里传出连带凳子一同歪倒的声音,和伤兵们的惊呼,“格兰特?”“格兰特!”
贝琳达急忙拽住露西,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必须要快点,我搬粮,露西,你控制板车!”
“好!”露西立刻卷起裙摆,她已经摸清了这些工具停放的地方。
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足印紧密地交织,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纤细的身影像两根麦秆,显得格外孤独,却又彼此依靠,迎向这场只有两人的战役。
那晕倒的守卫像一具无生命的木偶静静地躺在地上,贝琳达蹲下身,黑暗中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琴弦,手指正来回摸索,冷汗就已将她的后背浸透,如同被命运的冷水浇灌。
她的计划,这一丝脆弱的希望,绝容不得出现半点差错,否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如同泡沫在阳光下破裂。
钥匙,钥匙,她明明看到过,就在这儿…。
贝琳达像被扼住了喉咙,耳朵又发出阵阵不绝的长鸣,敲打着她脆弱的神经。
终于,冰冷的金属触感落入掌心。
她近乎是扑向那扇大门,踏在命运的边缘,如薄冰之上,所有的谎言与屈辱都将成为被风吹散的尘埃,即将随着这一刻消失殆尽。
贝琳达祈祷着,她从未如此虔诚地信过上帝,但现在,无论是什么神明都好,她再顾不得想那许多,只求能快一点。
她专注地将那钥匙试了一把又一把。
“噢…,来人,来人!”就在这当头,另一个倒在地上的守卫却因喝得不多而从沉睡的蛊惑中挣脱,发觉了异常。
“你,你们…,你们这两个奥林德贱人!”
他挣扎着,发出喑哑的吼叫,用尽全部意志拔出了长剑,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出冷冽的白光,踉跄的身影在门板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呵啊!”
贝琳达正沉浸终于找对了钥匙的喜悦,滚烫的鲜血骤然喷溅,淋漓而下,她猛然回头,眼中映出一片血红,恍惚以为那股热流来自自己的脖颈。
却见那守卫的头颅一偏,从后方袭来的剑锋狠狠地砍断了连接生命的筋肉,血管根根迸裂,令他还没来得及挥剑,就彻底没了声息。
应声倒地,露出了后面露西那张惨白的小脸。
她颤栗着,眼神中惊恐未消,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心却坚定不移。
不知是怎么拎动起那把长剑,那把Alpha士兵们用的剑。明明之前,她还在忍受丈夫的殴打,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护,怯懦地触碰到凳腿却不敢握紧。可是,在这样的时刻,她看到死亡的威胁将贝琳达笼罩,她比自己死亡还要害怕,竟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勇气。
为了朋友,她不再是世俗定义的omega。
去他A的吧!让那群Alpha都去见上帝!
“天呐,露西!”贝琳达从震惊中回过神,热泪盈眶地将她抱住。
“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
眼泪吧嗒吧嗒地滚进脖颈,感受到贝琳达柔软的身躯,依然存在的体温,露西才总算缓和下来,一点一点地松开指尖,丢下了那把沉重的长剑,将贝琳达同样紧紧拥抱。
“噢!你这个坏丫头!真是吓坏我了!贝琳达,你永远别想丢下我!”她抽泣着,一下下捶打贝琳达的后背,又不敢使力,生怕真的打疼了她。
“没事了,我们都会没事的,露西。”贝琳达的声音温柔地轻轻拂过露西的心头。
她向她承诺,“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我也是。”露西松开手,坚定地望向贝琳达,为彼此拭去眼泪,“我也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粮仓的大门被合力推开。
两人将粮食运出了一小座山丘。衣料巧妙地折叠成包袱,尽可能地兜住足够的粮食,各自背在身上,沉甸甸的,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多少农民的心血,多少苦苦挣扎的难民,他们饿得皮包骨头,卖子求生。这一捧捧的粮食,从未有一刻真正属于他们。不是被贵族收缴,就是在战争中被抢夺,被焚烧,被践踏。
她很想把它们全部还回去,还给那些真正的苦主,但是,尽管这仓里满满的粮食很诱人,凭着衣料兜成的包袱,所有人都扒光了,能装走的都只是很小一部分。长久的饥饿势必令他们贪心,而遗忘潜伏着的危险,那些随时苏醒的士兵,会叫悲剧重蹈覆辙。
这一路的逃难,她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甚至连自己也曾被吞噬理智。没有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到时候,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
“露西,把板车上剩下的往前运一下,将这些留给那些战俘。”
说着,自己走向那间熟悉的帐篷,拖拽出那大桶大桶的油。
她无法控制其他人的行为。
所以有些牺牲是必要的,就比如,一粒也不能留给这些达拉斯士兵!
露西将板车拉到战俘营外,也正好在守卫身上摸到了钥匙。
“贝琳达!我拿到了!”
“丢进去就行,让他们自己开!”贝琳达将油桶踹翻,咕咚咕咚地油渍渗透进粮中。
“好!”
露西利索地照做。
贝琳达抓紧时间,又将能砍断的马绳全部砍断,驱赶出马厩,四处丢掷火把,将这处营地彻底击垮,焚毁,确保‘它’再没有翻身的力气。
战俘营里面顿时传来轰响,拥挤得每一寸空气都被无情挤压变得稀薄不堪。
“是钥匙!”“得救了!我们得救了!”“把它给我!把钥匙给我!”
争抢的暴/动伴随痛苦的呻吟,露西连忙提起裙摆大步跑向贝琳达。就在那熊熊大火外,贝琳达高坐在一匹红鬃马上。
她向她伸出手。
“来。”火光的映照下,那双手显得格外白皙而有力,仿佛能握住整个世界。
她被猛地拽着,跃上了那匹骏马的背脊。惊呼中睁大双眼,这是她第一次坐马,视野拔高后,好像世界都变得广阔而遥远。脚下的路,不再是悲惨的流亡,而是一场壮烈的征程。
惶恐远离了她,开出一个俏皮的玩笑,“天呐,我感觉宝宝在肚子里都要晕了。”
贝琳达轻轻护住露西的肚子,低声说,“噢,提醒宝宝抓紧点脐带。”
“因为姨妈并不擅长骑马。”
话落,她一夹马肚,便如同离弦之箭,瞬间飞溅过雪地,留下一串串雪沫在空中飘散。
多亏了小时候不肯听话,见哥哥们有,她就也要争抢,甚至互相比赛跑过许多次,竟就真的派上用场。
如果有什么技能是Alpha的必要,却免去omega的接触,那必然是场阴谋。
战俘营的门紧随其后被冲开,愤怒的百姓如同被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出炽热的岩浆,士兵们在药剂的作用下意识模糊而无力,伤兵挪动自己残缺的肢体,出来探望时,一切都已不可阻挡。这场寒冬,奇迹般为西部带来了短暂的宁静,和宝贵的喘息之机。
象征着‘生’的大火,重燃了这片土地。
风在耳边呼啸,仿佛诉说着四面八方那些未曾听闻的故事。贝琳达和露西的心也随着马蹄的节奏震颤,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云端,轻盈而飘渺。
‘亲爱的梅兰妮,凯莉,阿薇丝,伊洛娜,你们一定想不到,我现在在何方,做了一件怎样的事情。我真迫不及待想将这些告诉你们,你们也一定会为我骄傲。’
‘不过,这真的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了。我必须向你们介绍,我的朋友,我的姐妹,我在这乱世中毫无血缘的亲人,露西。那封十六岁寄出的信,它紧紧地拥抱住了我。透过我的笔触,聆听我的文字,窥见我的灵魂,然后,毅然决然地,与我站在一起。’
‘在这苍茫的天地之间,我虽未离开奥林德的土地,却仿佛已置身于另一片神奇的大陆。站在无垠的草原上,我抚摸着大象那粗糙而温暖的皮肤,感受着它们缓慢而深沉的呼吸。或是站在雪域冰川之巅,寒风刺骨,冰雪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只留下永恒的静谧与壮美。’
‘我依然憧憬着这些,但,我又找到了件更重要的事。在奥林德即将毁灭的时刻,迸发出这样汹涌地,猛烈地情感——捍卫这份国土。’
‘因为我生长在奥林德,生长在这片因统治者的斗争被分割出来,贫瘠的、局促的土地。这儿就是我的家,无论它存在的多么短暂,也不能否认它曾切实地存在,也曾切实的有这么一个国家的人。’
‘无论是东柏利的荣耀,还是达拉斯的强大,这都跟我们没关系,因为我们切实地,被凌虐,被欺辱,在战争中饱受迫害。’
‘所以,在最终的宣告落下之前,我将贯彻这唯一的立场。’
‘期待我们的再次相见,又或者无缘再见,没关系,我已经不会再惧怕。’
贝琳达在心中,一遍遍地,对远方的亲友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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