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一句“早早地来”，我睡得也比平日都早许多，想着早起等她也好，但，等我醒来……
已是午后。
除了小桑，还来了一位贵客。
“公子，安平公主也来了。”
听见一前一后的脚步，我先行作揖“见过公主，若山，奉茶。”
“不必多礼，我是代阿爹来给你送些药材的。”
“谢陛下恩典。”
“扶桑叫我替你张罗职位，你这身子不好上朝，阿爹和江叔说了，成亲以后，你就去太学听一阵子，学学如何教授子弟，当个学士。”
“是，草民明白。”
我回过话，小桑才终于开口“若安姐姐，喝茶。”
“好。”
“多谢姐姐，姐姐辛苦了。”
“你们之间，在三叔父看来本是丑事，但我与叔父说，这不失为一种担当，你们谁也没藏着掖着，真情已是难得，名声是次要的，阿爹发话了他们就无人敢非议。”
“多谢公主美言。”
“我是心疼妹妹，你给我记着，要永永远远地保护她爱惜她，不然我就让阿爹把你送进狱中。”
“我自是不会辜负郡主，请公主放心。”
“说到做到？”
“一言九鼎。”
“好，那就不打扰你们了，谅你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出格事，我先回宫了，告辞。”
“公主慢走。”
周春娥对我和善了不少……她刚一走，一只小肉手就握住了我。
“秋菊，你出去等我。”
“是，郡主。”
我提高声量“咳，若山，你去拿些糖和糕点给秋菊。”
若山语中含笑“是。”
我知她一向羞涩，等门紧紧被关上，她才宣之于口。
“阿扬，我好想你。”
握住那小手轻轻晃动，心中满足“我也好想你。”
“真想一直这么看着阿扬……”
“咳，才刚过完端午，听说，陛下又办盛宴？”
“这个我知道，是为庆贺兵部几位大人晋升，就看看湖，打马球，然后用饭而已，江伯父没与你说吗？”
“我睡过头了没见着阿爹，阿娘今日也腾不出手，是邵章临走和我说的，我就是奇怪，陛下平日里最推崇勤俭，为何逐渐奢靡？”
“入京也有段时间了，想必面子还是要有的嘛。”
“也是，诶，热不热，我让若山切半个瓜给你吧。”
“好啊，一起吃。”
听她这么说，我立刻两手在空中乱挥瞎抓“嗯？那我怕是要吃进鼻子里去。”
“噗嗤，我出去和若山哥说吧，等我一下。”
冒着寒气的盘子置于身侧时，我被冻得缩了一下。
“阿扬，很冷吗？”
“有点。”
“若山哥说你不宜吃冷食，是因为……旧伤吗？”
“是旧伤，还有我身子弱，没事，我本就许久不吃冷食了。”
“你的眼睛……我回去就求爹爹，给你多拿些药材来。”
“杨叔说了无大碍，你不用太担心我，快吃吧，等会儿就坏了。”
“嗯嗯。”
“甜吗？”
“甜，和你的笑一样甜。”
“咳，这话说得我都想尝一口了。”
话尽，唇上一片柔软，直叫人怔愣许久。
“咳咳，如何，甜……吗？”
我微微笑道，阵阵热风变作凉风拂面。
“甜。”
不知为何，分明身心舒畅，但次日开始，我便久久无法醒来，时常感到疲惫，整整一月，都要到了晚膳时才睁眼，浑浑噩噩地躺了很久。
即便如此，小桑依旧每天来陪我，她与我说，时时刻刻她都等待我醒来，纵使不能看她一眼，也能让她觉得日子有意义，我们就如此相伴熬过了最热的天，到立秋那天，精气神好些的我硬撑一双眼皮，困死也要等到她。
“我来啦！”
“今日立秋。”
“嗯，然后呢？”
“想不想尝尝落苏和羊羹？”
“我吃落苏，羊羹……我不喜欢膻味。”
“那我让他们不用上羊羹了，换道菜。”
“好。”
午膳吃了落苏和饺子，还有鲜美的河虾，唇齿留香令人懒散下来，我思索着“日子过得真快，离你的生辰也越来越近了。”
“还没得很，不过，你能记着我生辰，真好。”
“你每天都来看我，会不会太过无趣？”
“不会啊，见不着你，我才要寝食难安，现在这样挺好的，没什么烦心的人和事，没人打扰我看你。”
“科举开始了吧，年前他们就生怕被泽王查到，真是太有意思了，逃过这回，逃不过下回啊，与其多拜各路神仙盼着混过去，倒不如回家种地得了，反正混进去没才能也要给泽王赶出来。”
“你大门不出，也能如此了解我爹？”
在我的轻笑声中，她又说道“今日我原本是送不了什么药材给你的，刑部尚书家的公子早早登门造访，我去找爹爹时正巧碰上了，是他赠予我的，还提前祝贺我们……喜结良缘呢。”
“许公子真是大善人啊，有机会我定要与他把酒言欢。”
“不许喝酒。”
“好好好，不喝，我喝茶。”
“快七夕了，到时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若是身体不适就罢了。”
终日浑浑噩噩也不成样，她陪我无味度日，我也该陪她游玩一番，出去活动筋骨也是好的，叫上若山和两府侍从们在身侧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好，那……那日我们要何时出门？”
“到时再看。”
“好，那我就等着一同听喜鹊之上的私语了。”
不知外面日头大不大，最后一口粥实在吃不下了，睁开眼，是能吞噬人的暗，我又急忙闭上眼，仿佛这两种黑暗是不一样的，心中起码好受些。
眼看明日就是七夕，小桑昨日就说要装病逃过宫宴，尤其是喜蛛那一环，她属实是怕。
喘息时有胸痛，我真怕逛着逛着，在街上晕过去，为减缓疼痛，我只好开口谈话。
“晒衣服晒书什么的可不比乞巧楼，乞巧楼正热闹，真的不去？”
“我天天往宫里头跑，总有去不完的宫宴，快住宫里了，而且我不喜欢比什么置针穿针，还有喜母，这什么规矩太惹人厌了，我不要去，我就躲你这儿。”
听到这，我故作玄虚，让若水把准备的小盒给秋菊，若水定记得我与她说过，要和秋菊递眼神。
“郡主，您看。”
秋菊已将到手的盒子递给小桑了吧，一阵寂静后，我听到啊的一声，随后怀里就有了坠感，小桑可以说是一头栽过来的，我边忍笑边摸索着揉揉她的头。
“那是若水明日要拿去街上比的，别怕，我们不去。”
“郡主莫怕，阿姐养了这喜母许久，它不会伤人的。”
“郡主莫与我们计较，这都是公子的主意，公子可得对郡主负责啊。”
小桑更加凑近，我感受得到面上喷洒的热气“好啊你们，串通一气，阿扬明日要陪我出去逛到夜里！”
“好好，不气了，我们来抹脸，还有染蔻丹。”
若山大早上放置的盆中有他和若水取来的各种花，用来抹脸格外清爽。
抹过脸后，我的手被拽去，我奇怪道“这是做什么？”
“给你也染染指头呀。”
“顽皮。”
转眼七夕，厨娘和绣娘们也聚在一起打牌去，我和小桑提早用膳，等日头不再那么艳后，便重新梳妆出门。
“花朝节没来得及办，今天定陪你出门好好逛一圈。”
一群侍从的阵仗太过浩浩荡荡，恐会令小桑不自在，于是我让若山他们离远些，还给了若山一袋银子。
双眼仍旧有点畏光，小桑替我推动四轮车，倒是让我能歇一晚。
“街上好像变了不少，这首饰铺子貌似原先挺大的……”
“陛下令众人拾掇街道，街道售卖不再那么杂乱无章，有些店变了位置，京中来了不少边境商贾，什么东西，样式都有。”
“这样啊……”
“之前管得不严，现在，从江南搬来旧的那家首饰铺子埋怨地小了，租金却翻了好几倍，他也只打算开一小间靠卖给熟人混混日子了。”
话尽，我听到阵阵歌声。
我们驻足细听，词中道:
乞手巧，乞容貌，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姐妹千万年。
“真好听，阿扬也唱一两声呗。”
“咳，我们还是去买花灯吧。”
“哦……”
挑花灯之际，小桑突然问“那个，除了杨神医来的那回，你就再没遮过眼睛，不用敷药吗？”
“不用，绑久了反而会感到不适，如此就好。”
“我们才出来一会儿，天暗得真快啊。”
“今日是魁星生辰，有去魁星楼的吗？”
“有吧，我看看啊。”
“不用看也知道，学子们定挤破了头。”
“阿扬想去吗？”
“不想，那场面太吵了，我就不去给魁星老人家添堵了。”
“诶，虽然我们挤不进去，但这亭子也有魁星的画像。”
“惯例了，满大街都是。”
“我们去拜织女娘娘吧。”
“好。”
“人真的好多啊，我们真的能进得去吗？”
这时，若山他们的作用就来了，在护卫们的威慑以及我的腿疾下，我们成功挤进了织女庙，小桑喜滋滋地，尾音都上扬。
“听说只要连乞三年，让织女娘娘见到了诚意，就会兑现你任何的愿望。”
我眉心一跳“我的脚……”
“没事没事，我来跪就好啦。”
“我也跪。”
不管他们如何阻拦，我都坚持要跪，顺着若山牵引缓缓跪在蒲团上。
“慢点慢点，阿扬，你的腿还好吧，为何非要跪？”
“想让你开心。”
我说完话，久久没听到她答复，快向一边倒的时候她才开口。
“谢谢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
我含笑回话“出去时替我看看天河吧。”
若山将我扶回四轮车上，出去后，小桑与我说道“天河很亮。”
“那就好。”
小桑依旧安稳地帮我推着四轮车，尚走几步，骤然停住，我方问“在看什么？”
“这磨喝乐精致得紧。”
“记得我幼时买过一对面容精致的瓷娃娃，也不知放哪了，有没有带来京中，小桑是喜欢大的还是小的，哪个料子？”
“就这个吧，我手上这个是陶的，挺可爱的。”
“还有什么想买的？”
“去看看新开的糕点铺和首饰铺吧。”
“你带路。”
进了一间铺子，小桑坚持要我的四轮车也跨进去作陪，触手混是冰凉，我疑惑摸索道“这是……镯子？”
“嗯，你买给我。”
我有心逗她，冷淡收回手去“不买。”
“哼，不买就不买。”
我感到一丝异样“作为郡主，首饰不多吗？”
“还在蜀州时，爹娘都说比起温饱，首饰无甚用处，不必买太多，他们虽如此说，还是会给我买的。”
“如今泽王府家财万贯，你无需克制自己了。”
“我……我就是喜欢你给我买而已。”
“那……我偏不给。”
“你、刚刚还什么都给买的……好吧，好像是没什么用，还贵，走吧，到隔壁看看吃的。”
糕点铺子我没进去，在门口等得也不久，小桑出来后，喂我吃了乞巧果子，甜得发腻。
“好吃吗？”
“咳，夜深了吧，郡主不回府，是还要赖着我？”
“我就赖着你。”
“那就赖着吧，反正我看不见你。”
“我照顾你。”
“该往回走了，手给我。”
“嗯？”
小桑虽疑惑，但还是立刻将手伸到我掌心，我紧紧握住，再问道“为何独独看上了我？”
“因为你温文尔雅，而且……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我不住调侃“我们才刚认识不久，郡主别是也眼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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