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嘻嘻。”
“又在傻乐什么？”
“我开心嘛，你最好了——”
“咳咳，最近阿爹苦练骑射，回来倒头就睡，为的就是这几日不出差错让陛下扫兴。”
“是啊，当真辛苦，爹爹也是……”
想到宫里用度较好，也有她爱吃的一应菜式，我知太后去礼佛已两三日，仍旧问“宫中盛宴，陛下没送你珍宝，太后也没召你进宫？”
“伯父早早提过，让爹爹今日下朝时将赏赐一并带回，奶奶她……知道我想和你过生辰，所以前天赏我些东西，就去礼佛了，还要几日才回来。”
“今日生辰，想不想出去走走？”
“你身子如何，眼睛能见光了吗？”
我轻摇头道“还是看不见，但上街的力气还是有的，我陪你逛逛，买些糕点可好？”
“好，现在就去吧，我推你。”
“好。”
鼻尖是菊的清香，眼前一片白茫茫，难道……我眼能见光了？
我抬头左看右看，发觉右眼所见渐明亮起来。
“怎么了阿扬？”
“右眼见到了一丝光亮，想必不日眼睛就好了。”
“太好了，这药还是有用的，我回去也到库房找找有没有好的，给你送来。”
“不用了，我慢慢养就好。”
“诶，这儿有卖茱萸，大娘，这一个袋子多少钱？”
“五个铜板。”
“来两个，给。”
“多谢姑娘，姑娘看看，是喜欢哪种颜色？”
“嗯……两个绛色的吧！”
“好的，来……姑娘郎君慢走啊。”
“谢谢。”
我好奇那袋子是何模样“买好了？不需要我付钱？”
“我有银子啦，这茱萸……我帮你系上？”
“好。”
左臂上一紧，我待到她扎牢了才伸手摸袋子，她缓缓开口“真好看……”
“咳，不如，我们午饭到酒楼吃吧？”
“好呀，去哪家吃，我请你。”
“小寿星选。”
“那就随便找一家吧，哇，那边这么多人，都是前去登高的吗？”
“估摸是了，咱们得赶紧去酒楼，留的厢房不多了，耽搁一会儿，我们说不定得去长情楼才有座儿了。”
“嗯嗯，我就近找一家，诶，那家是江南菜！走走，我们去试试！”
“是吗，那正好让我去尝尝是不是真的江南。”
麦茶冲去唇齿腥味“除了嫩笋鸡肉尚可，其他着实有点咸了。”
“下回可不来这家了，太腥了。”
“你平日吃不惯鱼和羊，下回莫点了。”
“你爱吃嘛，没事，是我太挑嘴，我吃别的就好。”
我不再掩藏笑意“有个关于登高的故事，不知你听没听过东汉一人，名桓景。”
“没听过，你说，我听着。”
“这桓景是个方士，有天，他师父费长房与他说‘九月九这日，你家要遭难，速速回家，将装茱萸的绛色袋子系在全家人的手臂上，随后去登高饮菊花酒，便可渡过劫难’，桓景回家照做，晚间归家，才发现家畜全部暴死，费长房说，这家畜是代人受难。”
“有些吓人……不过，原来绛色袋子这样好啊。”
“有些渴了。”
“来，再喝点茶。”
“可吃饱了？”
“饱了，想消消食。”
“去逛逛铺子，带点吃的回去吧。”
“嗯！”
买了一路，小桑再次驻足。
“休音阁……诶，这是何时开的糕点铺子，之前没听过啊……”
“我前些日子刚盘下的。”
“啊，你开的？”
“进去看看？”
“好啊。”
进了铺子，齐卓立刻迎上来“草民见过郡主，郡主是想要哪几种糕啊？店里刚做了麻葛糕，要不要试试？”
“嗯……我不是很懂，麻葛糕是什么？阿扬，你替我选吧。”
“好，那就……菊花糕凤梨酥、米锦糕麻葛糕、还有桂花糕，这几种都来一份。”
“是稍后送王府去还是……”
想到小桑嘴馋，这糕点指不定等会儿就要吃“不用，我拿着吧。”
“好嘞，二位坐会儿喝口茶尝块芝麻饼，很快包好！”
手里紧握热茶，小桑那头已经隐约听见咬碎芝麻饼的清脆声，我低头一笑。
待一众糕点包好，正要喝完最后一口茶离去，齐卓神神秘秘压低声音与我们说道“郡主公子留步，我这段日子听到外头啊，都说郡主……有身子了。”
“噗，咳咳咳，咳咳……”
“啊呀，这什么话啊，羞死了，我们快、快回江府吧。”
“咳咳，咳，好。”
她害羞之余还为我顺背“没事吧？”
“没事，咳。”
匆匆回家，家中骤然冷清不少，小桑疑惑“怎么都没人呀？”
“这重阳，不止达官贵人们办宴，百姓也是忙里偷闲，逢年过节就盼一口好的，阿娘给他们放半天假了，索性没什么事，愿意出去玩的都出去了，也就若水若山不怎么出去。”
“本想留下用晚膳，可近几日爹爹整日在宫中，娘亲身子不好没有同去，后两日还要请御医来瞧，我得回去陪她。”
“无碍，你身子也不好，回去记得多歇息。”
“我知道啦，陪我去书房画画好不好？”
“走。”
入夜，我在阿娘阿爹房里小憩，忽闻外头声响，应是阿爹回来了。
听他们手忙脚乱的声儿，约摸是给人架着回来的，阿爹不会作诗，给灌了不少酒吧，阿娘定是又蹙紧了双眉。
“又喝这么多！你酒缸子成精啊，灌这么多！”
阿爹有气无力地“嗯……没办法的事……那么多人，那酒很好的，喝了长命百岁啊！”
“哦，是吗？”
“额，真的没喝多少，就是有点多……不是，是有点乏……我先去睡了……”
不用过早进宫，陛下也喝了不少，多少位大人酒醉不醒，阿爹酒醒还是头疼，给阿娘好一顿训，一早只有清粥小菜，他嘴里寡淡又不敢吭声，斟酌许久才开口。
“今儿要去曲江池办宴，午后再去也来得及。”
“你可别再喝了，还要不要身体啊。”
阿爹讪笑“这不是，吟不出诗嘛……”
“叫你硬背几句了，不听是不是！”
“不是，我真记不住，读不进去啊，我不是读书的料。”
我都听笑了，因心情好，就替他搭个台阶下了“昨儿个下午街上就传，听闻陛下与百官在猎场骑射，眼见一不同寻常的鹤飞向西南，兵部尚书立刻站出说那是仙鹤，定是因陛下乃真龙之身，陛下勤政爱民，仙鹤都来参拜了，是真是假啊？”
“这个是真的，我们全都看到那仙鹤了，当真是漂亮啊……兵部那东西，唉，好处净给他这样的人占了，真是可恶，他不知射空多少箭，还险些往我和马大人身上扎，连个兔子都打不着，陛下竟还连连夸赞，真是气煞我也！”
阿爹时常被这厮气得拍桌，那偷奸耍滑之道戕害无数百姓，得到的赏赐却源源不断，众臣早就看不顺眼，偏没法子将他赶走。
阿娘安慰道“莫为这种货色生气了，吃块糕。”
阿爹边尝糕边含糊说“诶，不过还是有好事的，我和你们说啊，宴上那人还不小心泼了泽王衣袖，那衣袖是太后亲绣，泽王险些和他动手，陛下也终于舍得骂了，罚他后两日不许参宴，等太后回宫他要跪个几天，大快人心啊，大快人心！”
“好事，人在做天在看，他遭报应是早晚的事，我们找个机会，看能不能辞了，这职位不舒服，不如做生意去。”
“是啊爹，宁可吃穿省点，心里舒服最重要。”
“你爹这职位是拿半条命换的，不舍得，但陛下如此不厚道，如若真的受不了，还是辞了吧。”
“我再看看，他要是再挤兑我，我就辞官。”
“行。”
“夫人，再来一碗。”
“自己打去。”
“好……”
饭后，我昏昏沉沉睡了一天，到夜里就死活睡不下了。
一夜未眠，听见一人走进房来。
“哎哟，吓我一跳……小扬，这是刚起还是又没睡啊？”
我给阿爹也吓了一跳“没睡，怎么了？”
“没睡就起来吃点吧，吃了再睡，想吃什么，爹去做。”
“我也想喝菊花酒。”
“在吃药呢，还是不喝为好。”
“那筷子沾点给我尝尝呢？”
“行，赶紧起来，想吃什么？”
“做条鱼吧。”
“好！等着，爹去买。”
这回早膳算是丰盛了，又是蛋羹又是蒸鱼蒸肉片，阿爹显然轻松许多。
“太乐了，昨天真是太乐了，那厮给陛下送礼，又出来参宴了，结果不懂装懂，遍地茱萸和菊花给拔秃了，拔起就放进嘴中，还塞别人嘴里，陛下赏景的心情都没了，倒是没怎么责骂，差人将他送回府了，受这么多罚，今天指不定又要发疯了，就瞧着吧。”
阿娘听了也是心中畅快“胸无点墨之人，报应在后头呢。”
“那厮还献上个舞技超群的美人，陛下泽王都婉拒，他自觉失了面子，转手要塞我这儿，真是疯子。”
“疯了吧他，自己三心二意还要拽上别人，什么人啊这是。”
我想到新建好的教坊“无处去的话可进教坊。”
“我就是这样说的，陛下允了，命她做前头人。”
“那挺好，吃饱穿暖的，靠技艺日子也踏实，对了，太后娘娘是不是要回来了。”
“是啊，等太后一回，那人就彻底完喽！”
“这脸啊，是丢到江南了。”
阿爹总算是开心一回，我想了想道“以后，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急，咱先等着看几日后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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