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这天小镇的烟雾比往常要多，栾叶醒来就看见空了的枝头上出现一个个小麻雀，风水雨刮不影响，但只要有脚步声立马飞到更高一点的地方。
厨房间内菜刀和案板的声音让她掀开被子下床，踩着柔软的棉拖离开房间，栾父看着手中的报纸，栾母在门口弄她的鲜花，钟越主动承担早上做饭这一事情。
栾父朝栾叶挥挥手，示意她过去，很快父女俩面对面坐着，一个拿着老视镜看，一个低头摆着手机不动，“你和妈妈什么时候出去玩？”
“怎么？觉得我们俩现在碍事了？”栾父笑眯眯望着女儿，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女孩子谈恋爱后，脸上的笑越来越多，不像从前那样板着脸和他们胆怯小心。
栾叶摇头认真道：“没有，你们说要自驾去川西，我也想去。”
栾叶想出去玩的想法已经不止一两次，但因为工作，她不太想请长假，所以也就是嘴巴上说一说。
栾父把眼镜摘下，“回头你们度蜜月也可以去。”
这才恋爱没多久，栾父话语里已经带着催婚的意思，栾叶当听不懂，她现在还不太想结婚这件事，虽然本身想法不像姚远那样太过跳脱，不想要孩子，她倒是对小朋友很喜欢，尤其是医院附近有一家幼儿园，经常下班就能看见他们蹦跳着步伐回家，心情也是会随之变化。
栾叶避开这个话题，喝了口刚冲泡好的茶，才七点钟，这几人肯定六点就起来，两个职业是老师，自然不会睡懒觉，一个这段时间养成习惯，就只有她会在非工作日赖床。
“我和你妈妈待会儿去走亲戚，你不想去就待在家里，去你们开的那家店也好，年轻人创业挺好的，有钱和勇气。”栾父说完上午的事情，栾叶松了口气，现在的和平共处代表是和母亲，尤其是她当初在听到和钟越在一起的表情，简直称得上棒打鸳鸯。
钟越的上门并不让栾母满意，虽然两人从小就认识，家里底细也清楚，但真的告诉她女儿谈恋爱确实有点接受不了，为此板着脸面对钟越的上门。
母女俩的关系在那之前长期处于紧绷状态，按照栾父安慰的话语来说，是更年期到来，希望她可以理解体谅，因为这个已经和妻子很少回家，一个人承担着这个家庭的不顺心。
也是在这之后，栾叶才知道父亲作为她和母亲中间的调和剂承担了许多，母女俩的关系是在大学后的专业分歧出现，到现在也都五六年一直没有好转，有时她会在心中将道德绑架放在自己身，但父亲的安慰让她庆幸，并不是双重压力在身上。
“你妈妈呀，以前走过错的路，我们留在S市当老师的待遇看上去很好，可和隔壁省下面的县来比较，那都是差得远，因为这件事提前给你安排好一切，你呢，当初我不在家，就这样稀里糊涂报了护士专业，但这不是终点，将来要是有别的地方想去，也可以尝试，毕竟人生是无限可能。”
“我和你妈妈在一起这么多年，家里大大小小很多事情都听她的，你也跟在我后面变得这样，说来还是没做好榜样，现在这局面我当然有错，但你妈妈这段时间在学校看到的事情多了，想起以前的事情，突然就说对不起你，她拉不下脸啊。”
栾叶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侧头盯着厨房忙碌的身影，“爸，考核期应该过了吧，你满意吗？”
见面一定会提的这句话，栾父的笑意味深长，精明道：“叶子，你是我女儿还不了解你这个性格？想要转正哪有那么简单的就光是你嘴巴上说他对你好，这就有用吗？”
“谈恋爱虽然是两个人的事情，因为没有到结婚这一地步，但恋爱当中会看出对方的缺点和不足，自认为小到可以忽略，实际上会在将来一点点放大。”
栾叶双臂放在桌子上，父亲谆谆教导和母亲的淡定是听进去和看到，而被讨论的主人公和他们一门之隔。
头一回谈恋爱碰到熟人，应该都很放心，但栾父始终保持着严谨的态度，并不能因为是认识的松懈，所以考察期也很久。
“对男生不能太惯着，要树立威严，有绝对的话语权，说白了就是要拿捏另一半，你们俩现在这样要好，以后碰到事情才知道冲突问题在哪里。”
“你们两个人的事情，现在还是一点点，将来变大难处理，我们过来人的经验在这里，不会做到百分百确定，最起码也能够给你指出对方的问题。”
栾叶没想过母亲会在这件事上发出自己的看法，拿着勺子的手紧了下，“我知道，但是现在其实挺好的，很开心。”
栾父从女儿这里听到开心这两个字，已经是很久之前，以前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看到她脸上的笑，但孩子工作后一家子的话题越来越少。
“少喝点。”钟越把盘子放到她面前，挨着坐下后，面对长辈们的视线，一点儿都没有害怕和胆怯，这顿早饭是他住在这里，第一次给他们做。
栾父面上和蔼但心眼多，栾母想什么的，表现出来就是什么样，对他这个准女婿的考核并不是和栾叶说的那样，还需要一段时间，相反很满意，不仅仅是他的态度，还有平时的细节，但大话已经放出去，想收回来没有那么简单。
七点半栾叶准点把勺子放到碗里，吃得撑起来，双手放在鼓起的肚子上，小声问：“你几点过去？小镇八点有个戏剧表演，我们不是九点半开门吗，正好时间来得及。”
古镇每年春节那几天都会有表演，戏剧、戏剧和话剧轮番上阵，也在疫情下开始让本地市民进入到古镇，一是增加人流量和消费，二是开始慢慢地走多元化的旅游景点道路。
“前面都是阿公阿婆，我们就在后面。”栾叶一点儿都不想到前面凑热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人群的最后面，“有补茶，你去给我拿一杯。”
钟越按照她的话拿着小杯子回到位置，手指摸着她后脖颈这一块敏感的肉，“使唤上瘾了？”
栾叶嘚瑟地把脚搭在前面软垫，扬眉说：“对啊，总不能我和阿公他们挤来挤去吧，我都怕被他们撞到，我没事儿，年龄大的人一点儿磕碰都不能有。”
看似关心，找的借口让钟越先不反驳，杯中的水剩下一半全都在他口腔中，弯腰侧头注视她得意洋洋的面庞，触摸皮肤的大拇指和食指用力，栾叶身体战栗的想要躲开，被他的深吻弄得无法动弹，温热的茶汤全都咽下去。
钟越不喝这些补汤，正常家里父母看见孩子上学熬夜疲惫，烧的简单鸡汤掺杂着中药材，都让他喝下去没多久鼻血直流，更不要说这么多药材熬出来的汤。
“看的明明是红军长征路上的故事，哪来的森林，你是不是背着我和阿婆他们一起看了？”栾叶不解道，温热的手在钟越掌心摩擦，不一会儿冒出汗，黏糊的最后蹭到他大衣上，被光照得发亮。
感受彼此的体温，面庞清晰到眉毛旁边的咋实都看得见，栾叶抬手触摸他被火烧掉的这一小块区域，不凑近看根本察觉不到。
“这个还好烧得不多，不然整个眉毛都没有了，不好看。”栾叶半嫌弃半心疼，掌心距离火源近一点就会烫得让人缩手，但是烧在脸上那种感觉想不出来，头皮都发麻。
钟越对自己身体上的伤口没有一点儿在乎的意思，栾叶这心疼的样子忍不住在她脸上轻捏，“是不好看，但你不还是看上我了？所以长相不重要。”
栾叶是有话说，但瞧他这样没拆穿，多多少少还是要看点长相，只要是底子好，不然换了别人，她才不会眼巴巴凑上去，答应杨阿婆做这些事情。
“想过啊，你要是长残了，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怎么办，但是没有啊，我身边几个都是同等变大的长相，一下子就能认出谁是谁。”栾叶还有些傲娇，肩膀靠在钟越的胸膛前，“不过以前我和夏夏都是抱着一种想法，世界那么大，久别重逢很少会发生，不想我们两个人还真的凑巧发生在身上。”
钟越揉摸她耳垂，空荡荡的，但指腹可以明显感受到凹陷，“不喜欢戴耳钉？”
栾叶视线没从舞台上唱戏的人移开，虽然沉迷其中，但听到后还是抽时间回答，“还行，就是这个耳钉经常要摘下来，会发脓，反正打了好几年也不会再愈合就这样。”
“和谁一起去打耳洞的？”钟越笑道，心想她胆子小应该会对这些害怕，要找个人才可以陪，但栾叶的回答让他颇为惊讶。
栾叶可没他想的那样脆弱，揉了揉眼睛说：“自己去饰品店打的，大学课业还比较多，和舍友都在努力学习，当时买好奶茶路过甜品店，她们进去买东西，被店家打耳洞的机器吸引，脑袋一冲动就花了钱打了两个耳洞，到现在是五个，算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方法。”
钟越仔细看着她耳朵上的小点，不这样靠近看真的无法发现，就连耳骨上都有一个，“疼不疼？”
栾叶这时候逞强说：“不疼。”
心虚的表情被钟越收入眼中，一看就是扯谎。
疼是真的疼，但痛感可以让她将当天的烦躁和疲惫一时间因为发麻和泛红的耳朵消失，耳骨上的这一个，是实习前去打的，因为要按照母亲的话去选择实习单位，那时她顺应接受，所以只好再次通过打耳洞这种方法疏解。
在别人看来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但在栾叶这里已经算叛逆。
“一点点吧，有时候捏耳朵，就感觉碰到一个小疙瘩，比你身上那些小伤口好多了。”栾叶阴阳怪气道，坦诚相见的两人，她可是清楚的知识钟越身上有哪些地方是因为出去打火受伤，可以倒背如流。
钟越嘴唇贴着她耳垂，“习惯了。”
栾叶当初也习惯了，所以现在侃侃而谈，过去压抑的事情，现在可以很轻松地说出，她面对父母不会再出现极端的想法和沉重的压力，也不会让她想要远离这个家，因为现在的她很快乐幸福，看到的一切都是美好。
上面戏剧表演人的歌声，掩盖台下所有的说话声，但栾叶可以忽略，唯独听得见自己和钟越的心跳声。
“我觉得现在就很满足，因为很快乐呀，在新医院快一年，彻底地稳定下来，生活上的琐碎可以忽略，家里的气氛也没有前两年那么压抑，现在就很好，只要一直保持下去就好了。”栾叶知足道，脸上的笑让假性眼角纹都出现，蹭了蹭钟越的衣服，“走了，为了你这个小店去做准备，说不定员工都比你早到。”
上班时间是九点到十点，中间总共休息三个小时，杨连夏这个不管事的人，将所有事情让钟越一个人负责，所以招聘的员工都是经过考核上岗，之前也有几个被刷下去。
钥匙在钟越手中，大门不开就只能干等，栾叶对店内的三名员工非常喜欢，主要是差不多年龄，也有共同话题，昨天刚开门没有客人，依旧笑声多。
“晚班呀，后面几天都是，和别人调了。”栾叶摸着脖子和手机里姚远说话，“你不饿吓唬我，前两天自我感觉良好，甲状腺这一块肿得不厉害啊。”
姚远呵呵两个字送给她，“你确定继续和我睁眼说瞎话，要不要我找出来去年夏天的视频截图，明显脖子粗大一圈好吧，还在这里和我犟，一个普通人都看出来问题，你这个在医院上班的察觉不出来？有空去体检查一查，别把这个当成小事，我们班前几天不是有个同学做了个甲状腺手术吗？好巧不巧就在你们医院做，肯定是提醒你注意一下。”
被她这么一说，栾叶不得不重视起来，拿着镜子在脖子上照来照去，没看出脖子变大，反而是吻痕比前一天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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