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春天是在街边的栾树叶全部掉光，梧桐树长出新的翠绿叶子开始，从厚重的衣服变成单薄的外套，天气变化很快，前一天或许还是几度，后面就变成二十度，跨越大道让人措手不及，而向来在许多人眼中不准的天气预报，出其变得准确。
栾叶将灰色薄外套挂在胳膊肘，下夜班后的疲倦是任何事物都没办法弥补，瞌睡着坐到终点站，因为外面的播报而清醒。
起身走出地铁站，钟越已经在门口等着，看见人后立马上前伸出手，明显地察觉到她下班后的不愉快，小声担忧问：“怎么了？”
栾叶叹了口气不说话，这反应让钟越无奈，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什么都不说，只好和往常一样背着她回家。
手紧抓锁骨下的衣服，来来往往的人大多将视线短暂的在他们身上停留，栾叶的心思都因为离开医院前的交接班而烦恼，压根不会像之前把脸埋在钟越脖颈处。
“叶子，不开心？”钟越小心问道，这时候不可以问很多遍，第二次之后是需要收住，不可以再问。
栾叶用下巴重重地磕他肩膀，沉闷道：“有一点，但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让我想想这个事情真的是我的错，还是别人的无意之举，有点混乱摸不着头脑。”
栾叶的性格向来不会让她将事情很快定义，就是这个原因让她在没有想清楚之前会堵在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正常交接班所有事物都会讲清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熬夜导致状态不对，脑袋浑浑噩噩不说，交接人的情绪也不对，莫名的开始小纠纷，她还没有说什么，对面规培生就已经把事情说出去。
虽然栾叶自己也是从规培生再到现在转正，但性格也因为这段时间和钟越在一起上涨，见不得别人将脏水放在自己身上，很快的为自己辩解。
但栾叶也是真的见识到新领导和实习生的q亲戚关系，因此吃了灰下班，同样和她一条线路的同事，在下车前使劲地安慰，不然现在的脸色更不好。
栾叶现在还不清楚当时的状况，让她讲出来是一头雾水，只有和她一起的同事才能讲清楚，但已经下班没必要再去把矛盾放大，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钟越听她气鼓鼓几句话把事情讲出来，脚步不免快了些，“气到现在？”
“啊，对啊。”栾叶语气很重，一说出来就非常的气，重新理了下事情，加上钟越在旁边底气更加足，“我现在虽然生气，但脑袋清醒，这事情的错就在她身上，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说的很清楚，她自己没仔细，让我多说两遍，还有她自己不小心碰到生理盐水倒地，和我有什么关系。”
工作上的冲突和矛盾就在那一瞬间，栾叶的委屈突然爆发，杨连夏总说她反应慢，明明当场就应该哭诉委屈，往往都是回到家想清楚又变得憋屈，就像现在这样生着闷气，想下次碰到这种事情，一定要反应快点，但每次都是下一回。
走回到小店门口，春天的到来使门口那一盆山茶花盛开，栾叶抓在手中转圈，下一秒花瓣直接散开掉落在地面，抬头尴尬地看了眼钟越，“坏了。”
钟越用扫帚把花瓣扫到一旁，背上的人赖着不下去，放回原位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栾叶迅速接过，找到对应的插进去，声音随之作响，“欢迎光临。”
栾叶因为这突然的声音被吓到，“从哪弄来的，怎么没见你提过。”
“床上说的。”钟越虎狼之词让栾叶用力揪着他脸颊上的肉，凶狠道：“又犯毛病了，动不动扯这些胡话，得给你把嘴巴用针缝起来，也不害臊。”
交接班发生的事情在栾叶这里是过去了，但她没有想过一时差错，会在接下来的几天工作中被穿小鞋。
周日姚远开车到店里蹭咖啡喝，栾叶郁郁寡欢地坐在窗户前，外面春风呼呼地吹，时不时地叹气，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什么情况？和我仔细说一说，你们这新上任的领导多少有点问题吧。”姚远一开口就是向着栾叶，事情都没弄明白。
钟越端着木盘坐在栾叶旁边，指导她不想再说第二遍，就重复她的话说给姚远听，这不说就有火，可说了火更大。
“你这领导真的是实实在在验证了，什么叫做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前你们科室那个领导和你们的关系都很好，她现在过来肯定想要找个可靠的，又不会找你们，正好你前两天那个撞抢眼上，谁能想到这人斤斤计较。”姚远大声吐槽，极其怨恨这种行为，因为自身毕业后工作碰到类似的事情，所以非常感同身受，但解决方法就只有一个，忍耐。
“但是你想啊，本身医院每个科室上面的领导不怎么下来，主要的交流都说老师和同事，没必要放在心上，给你闹别扭只是一段时间，相处一年肯定都互相知道脾气，新来的和你们肯定需要磨合期与适应期，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好很多，不会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 ，不是服软，是适当的调整自己心态。”
“你这几天就因为这件事心神不宁，安全没必要，你这家庭情况摆在这里，换个工作妥妥的，但你肯定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自己从前想要去的医院，对吧？”
姚远彻底说到点子上，栾叶点头眼睛亮晶晶认同道：“没有错，凡事都要忍，要去解决，不能被动，要主动，但怎么做，你教教我，人际关系这一块真的是我的弱项，不会说只会埋头苦干。”
栾叶吃的亏就在这上面，从上一家医院到现在这家，全都是亏在说话的艺术上，而她偏偏就是死板，不太会灵活运用学到的，所以现在被动成这样。
姚远耐心和她解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又告诉解决方法，最终是在栾叶的认可下实施，虽然这件事早就发生，也找不到机会去弥补，但科室里众多人的心都在她身上，当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而人对一件小事的计较也很短，时间长了早就被其他事情所覆盖，平时压根想不起来。
听完栾叶忍不住对姚远鼓掌，赞叹道：“姚远同学，你那本叫什么，一开口就让人喜欢你的书没有白看，真的是全都吸收进去，要是上学的时候有这精神，岂不是比我成绩还要高？”
“切，我那时候要是有心气儿，绝对超过杨连夏，不过这种期待不能有，是不是忘了附中的魔咒，凡是被老师们特别期待的学生，最后考出来的成绩没有预期的好。”姚远笑道，这些都是毕业后去学校看老师碰到的，不想真的彻底统计成绩的时候，会发现每年被重视的几位，会有一半发挥得普通，甚至比预想的要差很多，也导致后面几年老师们都不敢押宝，平常心对待。
提到学校，栾叶转回脑袋疑惑问：“之前说是举办同学聚会的，怎么莫名其妙地取消了？”
姚远摆手哎了下，“选的日子不好，是别的班提议的，总共十几个班，来不到两百人，根本弄不起来，因为疫情又延期，夏夏这个店开到现在，我们班同学都挨个抽时间过来捧场，真要说班级氛围还得是我们，其他班比不上。”
这时候姚远就开始瞎吹，吹得天花乱坠，在栾叶这里其实也没有错，确实看上去更加团结，就从运动会可以看得出来，平常的活动凝聚力也是一顶一。
“怎么样，这种事情还得要我来开导，夏夏就只会讲这些道理，只有我才能告诉你解决方法，快给我拜师。”姚远笑得花枝乱颤，笑声黑黑地令人无奈，栾叶推了下她的肩膀，“行了啊，收敛一点，这笑声太恐怖了。”
姚远说话的神奇之处就在于能够将她的情绪从失落到高涨，短短一刻钟，栾叶就像是干土碰到了大雨，瞬间活过来。
“叶子，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拿你当初读护士这个专业来说，没进入学校学习之前很害怕，只要一提就好像还生活在阿姨的压迫中，因为你骨子里对这些未知的事物害怕，所以自然而然就不自信。”
“但是现在呢？你回过头去看看当初想要选的那个专业，是不是也会害怕，也没有想过后悔这两个字？所以每当你觉得自己不可能，这个事情跨不过去的同时，就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内耗自己的精力和精神，从前我就和你试过，胆大和放手是两回事，但你要是真的做到了，就会像我现在这样有底气，可你的底气难道不是在换医院之后增长的吗？”
“所以你的气场一定要走起来，不能因为这样的一点小事就唯唯诺诺，没事儿，经历的多了就知道怎么改变，绝对需要勇气、自信和魄力，不然你就老是内耗自己，和最开始工作的时候那样，害怕自己因为实习期间表现不好被辞退，这不一样的吗？”
姚远的话给了栾叶一定的警醒，她抿嘴点头说：“没有错，但一时半会改不掉。”
放在膝盖上的手被摸来摸去，几次制止都不管用，皮肤上那看不见的毛因为她的触摸而竖立，大拇指按住不老实的手掌心，反手搂住腰，趁姚远发消息的时间，在栾叶耳边警告道：“晚上回去不想被折腾就老实点。”
栾叶立马听话地挪开手，盯着钟越的眼睛，随后朝右上方看，不是翻白眼，就是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让人无可奈何。
“我们的快乐老家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啊？”姚远没头没脑地问出这句话，钟越不了解这三个女生的秘密，但栾叶迅速明白，“上周刚去过迪士尼，再去就没有新鲜感了，三个月跑一次差不多。”
姚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在内心悄悄安慰自己不要生气，“没事儿，回头我找夏夏去。”
“出差了，跑到无名那里跟着单位的领带实地探访。”栾叶一句话把姚远刚做好的打算彻底破碎，随即听见她诧异问：“无名？不就是靠着依山吗？两个大队相隔不到两百公里诶，她跑去那里干吗？”
栾叶只是听杨连夏提过几句，当时没有特别仔细听，所以现在让她讲出来大概的，思绪非常混乱，盲目摇头说：“不知道，等她回来你再问呗。”
姚远唉了声，“我们这儿最忙的就是她，不过她这小身板还跟着队伍上山拍摄近距离火灾，我当初可真没想到，很令人意外。”
正常的报道大多都是在山脚下，因为许多消防队都会有一位新闻报道员，通过这位消防员告诉记者山火发生的情况和拍摄图片发过去，许多记者便转手报道，但杨连夏工作第一年就勇敢地跟着队伍上山，不过那时候是在S市本土小岛屿的山火，覆盖面积肯定比不上那些森林消防队所面临的火灾。
“人生之大，无奇不有，你不也没想过和杨林在一起吗？最后不还是结婚？所以呀，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你尝一下我做的草莓酱，和气泡水搭配在一起怎么样？”栾叶把玻璃杯推到前面，钟越抬手还没有说话，姚远已经咬着吸管喝了口，下一秒面目狰狞吞咽后嫌弃道：“妈耶，你这是弄的什么草莓酱，酸不拉唧不说，感觉发霉了。”
栾叶不相信地拿起杯子，还没有喝，闻到这个气味立马放回去，心塞道：“果然我就不能碰这种东西，铁定失败。”
随后瞄了钟越这个说谎，并且给她鼓励的人，简直是给了勇气没两天就击碎，不高兴捶他的手掌心，“都怪你，第一次不成功还让我做第二罐，现在好了，又白白浪费我那两斤草莓。”
钟越被栾叶没头脑地指责，看不到一点儿茫然，眼带笑接受这样的话语，没觉得自己受到牵连是错的，反而淡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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