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风潜进乌衣小巷,扰得两只调皮的雀儿依偎取暖,淅沥的雨中是吹不散的烟火,时辰尚早,还未有几家邻里开门。
“阿离,你真要往南去?”
“嗯,这几年多谢婶婶关心,我带了点粮食来,就当是告别了。”
张婶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宽大的衣袍罩住他单薄的身子,叫人唯恐风过将他吹倒,然而那双眼却是灿若星辰。
“哎,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几年兵荒马乱,官府哪里还顾得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云将离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瞧着不爱说话,却懂事的让人心疼,平时和他爷爷形影不离,只是这次……
张婶不再劝他,这青石铺就的小巷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待在这里也只会徒增忧伤。
与张婶告别后,云将离回到曾经住的小铺中,白墙上还有未干的血渍,在昏暗中猩红刺眼。
大概所有人都认为他此刻悲痛欲绝,毕竟朝夕相伴的爷爷无端被害,任谁也忍受不了。
要带的东西不多,一个破旧的包袱足矣,云将离内心一如往常般宁静,这样的平淡,比无风的水面还要沉寂。
奔腾的春风裹挟着萧萧马鸣从耳边掠过,身后烟黛色的小巷逐渐朦胧,直至不见踪影。
他摊开手中捏紧的信,熟悉的字映入眼帘:就此南下,直达陇玉,沁烟楼里寻一人,名秋焕——云将离亲启。
赶马的车夫问:“小兄弟,刚才路过栖霞镇你不去,怎么想要去湘泉镇休息的?”
云将离垂眸看了眼自己少得可怜的盘缠道:“没钱。”
车夫因为这个回答愣住,随即爽朗大笑道:“哈哈哈,那湘泉确实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物价也不高。”
“听说陇玉的几个宗门在招收弟子?”
车夫惊奇道:“嘿,小兄弟想去修仙?只是那几个宗门要求严苛,如今战火频发,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尚且不能自保,我劝你还是歇了这心吧。”
云将离掀起帷幔,外面的天阴暗昏沉,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头。
“不,我不是去修仙,只是去寻一位故人。”
一路上车轮辘辘,窗边景色交替变换,沿途没有遇到爷爷常说的穷途末路的劫匪,云将离很快就看见了不远处一座木台,满目萧条,灰鸦乱飞。
干裂土地上随处散落锅碗,旁边是已经搭好的帐篷。
“前面就是湘泉的台柱子了,此时狼烟四起,谁还有心情演戏啊。”车夫一阵唏嘘,“小兄弟,我先送你到这里,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明天我们再赶路。”
云将离掀开车帘,对车夫微微颔首道:“多谢,我先走了。”
马踏尘烟渐渐远去,沿着古旧的石板路,点燃的红灯与迷离夜色交织,明月清辉追逐行人翩飞的衣摆。
一家青旗酒肆前搭了一张简陋的半桌,说书先生手持醒木,陈词激昂,桌前坐满人群,饮酒听书,偷的浮生闲。
“如今天下各大势力均分,魔界妖林,梵音飞雪,但要我说都比不过咱们人间的帝都陇玉!”
“时至元灯节,火树银花,鱼龙流转,王侯将相画舫赏酒,游妓浓李歌罢桃花扇,万千宫灯高悬危楼,燃放的祈愿灯自成天上银河。”
说书先生舌若灿莲,那如梦似幻的场景如在眼前。正讲到**处,他突然合上手中折扇,转言道:“谁知魔尊陨落,邺火焚国,顷刻间魔界已成炼狱,邺火翻涌而出,殃及池鱼,妖兽皆做鸟散,人间动荡不安。”
台下有看客问:“那仙家呢?”
“仙家自是下凡相助,只是这邺火奇诡,终日不灭,传说是魔尊一生修为幻化而成,纵使仙家也难以镇压。”
“那你见过神仙吗?”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一时间针落可闻,众人转头看向云将离,而他面无表情,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言语并非出自他口。
“仙家威仪岂是我们这种凡夫俗子可见的,唯有坐在金銮殿的天子才得以侍奉。”
说书先生手持醒木用力拍打半桌,方才把人们从震惊中拉回来,他心里长舒口气,刚想继续开口,云将离就抢先道:“金銮殿的天子宠命优渥得见天颜,却无视边陲之地兵荒马乱,食不果腹,仙人对人间疾苦视若未闻,反倒拥护帝王,为何人们还要信奉他们?”
说书先生一阵汗颜,原本想借说书聊以慰藉的百姓也失了兴致,他们责备的瞧了眼大言不惭的云将离,终究没说什么,携手离开了酒肆。
人走完,说书先生立即拉过云将离不满的询问:“你这后生瞧着应当不是湘泉人,今日来这难道是为了砸我场子?”
他摇摇头道:“只是偶然路过。”
说书先生道:“偶然路过?就因为你刚才那一席话,我的看客全走完了。”
云将离道:“可这是事实,若是众人皆醉,浑浑度日,容王公贵族驰骋享乐,将士们按兵束甲,你刚才说的仙乐帝都终究会归为黄土。”
“可那又如何,我们百姓因战火心力憔悴,如今只是寻些寄托,又有什么能力去改变天下局势。”
云将离目露疑惑道:“为何要寻找寄托?”
“若不寻找寄托,莫非要我们与天子叫板不成。”
可他仍是不解,既然拥护的天子已无法保这太平盛世,为何不可推翻他的统治?
“哈哈,与天子叫板,你瞧着瘦弱,野心倒是不小。”
少女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红衣如血,青丝高束,腰间那把软刀闪烁寒光。
说书先生看见来人,一改刚才吹胡子瞪眼的模样,面色如沐春风:“小关啊,你来的正好,刚才老板娘还嚷嚷着要让你试试新菜呢。”
“这不巧了吗东叔,我可有口服了。”关箐栵走到酒桌旁拿过酒壶仰头痛饮,她随意擦去嘴角的水渍,挑眉看向云将离:“刚才听见你们在聊天子,你说如何与天子叫板?”
“水可载舟,亦能覆舟。若是天下百姓众志一心,揭竿而起,有何不可。”
“话是这么说,但有人家中尚有妻儿,有人贪生怕死,众人皆有珍视之物,谁也不想做这出头鸟,你让他们如何万众一心。”
关箐栵说的在理,东叔因为刚才的事还有点生气,自然是附和道:“就是,这后生刚才语不惊人死不休,害得我的看客全散尽了。”
云将离不再说话,这个问题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关箐栵没有追问这个话题,她拉开椅子坐下,点了几盘下酒菜招呼云墨坐下。
说书先生余怒未消,关箐栵打圆场道:“东叔,看在我的份上就别和他计较了,改明儿给你带好吃的。”
“行,我就卖你这丫头一个面子。”说书先生也不再纠结,顺势坐下同关箐栵小酌。
云将离迟迟没有动作,他沉思了许久问:“为什么会有如此复杂的情感呢?”
不是互攻,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给我打一个互攻的标签,我明明没有点,这个是攻受分明的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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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薄暮夕晚宿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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