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箐栵被云将离问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第一次听见有人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关箐栵就着下酒小菜稀奇的打量眼前这没有表情的少年,估摸着还未到弱冠之年,却比一般人沉稳。
云将离坐下尝了一口小菜回答道:“我不懂这些情感,难道不是可有可无的事物吗?。”
就比如他爷爷的离奇死亡,街坊邻里总是担心在自己面前提起,害怕他因此伤心,可他没有任何感觉。
“人之在世,若是想证明自己来过,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别人产生联系。”下酒菜吃完,关箐栵朝着酒肆内喊,“老板娘,再来一碟手撕兔肉。”
里面的老板娘应和道:“哎,好嘞!”
不多时,一个头戴簪花的中年女子手里端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手撕兔肉出来,她对坐下的三人微微一笑又继续进酒肆忙碌了。
“偷偷告诉你,老板娘给我们这份悄悄加了量的,这大概就算是为了这样的小事人们也愿意结交吧。”关箐栵热情道:“来,这可是酒肆最出名的菜,东叔你也尝尝。”
“对了,我叫关箐栵,这位是说书先生东炀还没有请教你的姓名呢。”
“云将离。”他没有动筷,垂眼道:“你是将军之女?”
这可就奇怪了,关箐栵问:“有这么明显吗?”
云将离点头说:“你手上有厚茧,不似寻常女儿家的娇嫩,应该的常年习武之人,刚才在湘泉荒废的戏台边看见了驻扎的痕迹,应该是将士来过,况且你腰间软刀刻有龙纹,只有帝都陇玉才有的图案吧,可见你身份不低 ,但又实在年幼。”
关箐栵取下腰间这把软刀递给云将离,刀身流畅锋利,削铁如泥。
“你猜的不错,那你再猜猜这把刀是谁送的。”
云将离接过刀端详了片刻,牵起刀上挂着的流苏对关箐栵扬了扬:“心仪你之人。”
“哦,原来是心仪我之人,心……心仪我的人?小兄弟,话可不能乱说啊。”关箐栵因为他的话被酒水狠狠呛了一口,她语气迟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流苏的缀玉上刻有芍药,男女之间用来定情。”
关箐栵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她伸长脖子一看,果然瞧见了朱红美玉上刻的芍药花:“这你都知道,不是,他给我刻芍药定情?”
云将离指着刀柄末端一颗红色的小豆说:“不止,这里还有一颗红豆。”
关箐栵闻言彻底笑不出来,一旁的东炀还未发现不对劲,打趣道:“原来小关已经有如意郎君了,怪不得老板娘要给你说亲你不同意。”
关箐栵因为云将离说的话丢了魂,完全没有听见东叔的调侃,她猛地起身道:“不行,我得回去,东叔,将离兄,今天是我招待不周,下次有时间我一定补上。”
望着关箐栵火急火燎离去的背影,东炀小声嘀咕:“刚说完就跑,这是急着去见心上人吗?”
东炀与云将离留在酒肆外闲聊,一番谈论下来,东炀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个人除了对情感方面死脑筋,本人并不坏。
两人聊了一个时辰,眼见时候不早了,云将离起身准备告辞:“东叔,请问附近哪里有住宿,我想借宿一晚。”
此时皓月当空,他明日还要早起赶路,耽误不得。
东炀抬手指向石板路尽头,云将离看过去,一座与周围青瓦粉墙格格不入的两层木质小楼突兀的立在那里。
“那就是我们镇上唯一的客栈,不过你要小心,那里有点邪乎。”东炀确定周围没有人,凑到云将离耳边说,“听当地人说这里曾经死过人,之后那人怨气不散,每晚都会在客栈徘徊,普通人看不见还好,但是修为不高的人可就遭罪了。”
云将离对提醒他的东炀道谢,随后朝客栈走去。
客栈的门槛已经老旧破损,他踏进去,正对着门的地方摆放了一张木桌,上面点燃的烛火随风摇晃,显得暗沉诡异。
“客人要打尖还是住店?”
云将离回头,一个店小二如鬼魅般站在自己身后,脸色煞白,看着不像阳间人。
“住店。”
“客人请随我来。”
店小二对云将离鞠了一躬,然后提起手油灯在前面带路。客栈的楼梯年久失修,踩在上面还有咯吱的响声。
他在二楼的一扇木门前停下道:“客人,你的住房。”
云将离点头道:“谢谢。”
店小二没有回答,云将离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影子。
云将离和上门,房内摆设虽然老旧但好在还算整洁,他走到床前,很快就解衣睡下了。
明月高悬,冷光顺着未关的窗户撒在木板地面,云将离在床上翻了个身,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郎君,可否帮奴家取一下梳妆台上的金钗?”
“郎君,可否帮奴家取来拔步床上的同心结?”
“郎君,可否为奴家取下胭脂织锦边的鸳鸯梳。”
……
叩问声阵阵不停,云将离起身,房内的摆设不知何时已截然不同:亏损的木板焕然一新,身下的床变成了华美的拔步床,红烛摇曳,云锦堆砌,八仙桌上盏流光溢彩,玉液金波甘香清冽。
惨淡的月光下,一位凤冠霞帔的女人端坐在梳妆镜前,透过镜子可以一窥她娇艳的眉似远山眸似明月的娇嫩容颜。
云将离下床,一一取来女人要求的物品摆放在桌上,女人伸手拾起金钗,将如瀑青丝挽起。
“郎君为何来此?”
云将离回答道:“不慎路过,无意冒犯,还望仙子海涵。”
女人闻言露出一抹柔弱的笑:“仙子?真是个新鲜的称呼。”
她拿起那只镶有润玉翡翠的钗子把玩道:“郎君可知这金钗?”
“不知。”
“十里海棠香,锦袖携春藏。天子好颜色,赠妾钗上芳。”
女人放下手中金钗,又拿起同心结与鸳鸯梳,问题与刚才如出一辙,当然,云将离答不上来。
“钗分一股,天地合,海石烂,不敢与君绝。”女人方才还恬淡的表情骤变,她柳眉紧蹙,眼角划过一滴清泪,双目无神,喃喃自语道:“卿不负我,卿为何人?”
“卿为何人,卿为何人……”女人不断重复同一句话,她眼中充斥着迷茫与绝望,似想起了什么,她木楞的回头看向一边的云将离道:“郎君可认识烟穗?”
云将离不明白女人为何要问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种问题,自然也答不上来,大概女人也知道他靠不住,所以没有等待他回答就说:“那刘摹陉这人郎君可认识?”
云将离摇摇头,他正要开口,忽然眼前莹白的圆月被暗色侵蚀,顷刻间一轮猩红的明月高悬黑夜。
“哈哈哈,哈哈哈,刘摹陉,是他杀了我,是我的夫君杀了我。”
原来身披霞冠的女人宛如被吸去血色,一朝婚衣变丧服,喜庆的洞房飘满白纸,此处不知何时已经幻化成了灵堂。
女人癫狂大笑着伸出手,锐利的指尖眼看就要刺穿云将离的脖颈,可他只是一个侧身,就轻而易举的躲过了女人的袭击。
灼热的蓝色烈焰袭来,女人耳边一阵风过,呼吸间她竟身体腾空,狠狠的砸在了墙壁上。
云将离收回蕴含内力的手掌,来到女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你打不过我。”
女人狼狈的站起身,姣好的面容扭曲,她因为云将离的一掌灵力溃散,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身形:“郎君好身手。”
“你为何要杀我?”
面对云将离的质问,女人眼中流出两股血泪:“郎君不知三年前沁烟楼内有一花魁烟穗,世人皆知她肤如凝脂,碧鬟红袖,也知她当年爱上一男子,为他散尽钱财,只想赎身与他做一对恩爱夫妻。”
“可世人不知两年前,他因公遭到贬谪来到边陲湘泉,就在同年,陪伴他的烟穗在此地被害。”
女人字字啼血,说到最后支撑不住掩面跪滑在地上,云将离思索片刻说:“你是烟穗?”
“正是奴家,当初元灯节我凭借一舞轰动帝都,天子龙心大悦赏赐我这金钗,王公贵族挥洒千金得见我一面。”
“刘摹陉尚且还是一位布衣百姓,第一次见面是他救下了被恶棍纠缠的我,为此他甚至被众人拳打脚踢。”
回想起当年,烟穗狰狞的面容慢慢恢复平静:“他勤奋好学,世上知道我心的人唯有他,我守着他,日日相伴,哪怕日子过的捉襟见肘也未曾想过离开。”
“那年他一举高中,次年不慎得罪天子被贬,一路车遥路远颠簸难耐,此行艰苦,亦是我的薄命坟。”
烟穗抬起头满脸幽怨的看向云将离道:“我本想找他报仇,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我的灵魂竟不能离开客栈半步,只有附身在客栈住客的物品中,但附身时间短,我根本不可能回到帝都。”
回想起东叔对自己的提醒,云将离了然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客栈闹鬼的原因?”
烟穗闻言立刻俯身跪地道:“奴家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今日如此对待郎君,不过是因为察觉你内力深厚,身上戴着的玉佩不似凡物,想着……”
烟穗顿了顿咬牙继续道:“将你弄晕然后附身在那玉佩上,若是郎君途径帝都,我还可以脱离玉佩找刘摹陉报仇。”
没想到这个孤魂冤鬼可以看见自己的内力和玉佩,云将离垂眸打量了烟穗半晌,还是不动声色的撤去凝聚的内力,不行,现在不能杀她。
烟穗跪伏在地,没有注意到云将离冰冷的神情,她继续道:“若是郎君答应,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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