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将离把大牛的话一五一十的转告惊春,惊春则是轻车熟路的翻出准备好的纱布和药膏,看得出来大牛确实经常麻烦她。
眼看惊春靠近,刚才还笑得爽朗的大牛闭口不再说话。
惊春一如往常的为他换布包扎,几缕发丝吹落在脸颊,却遮不住那块狰狞的疤痕。
她的脸颊因为饥饿深深的凹陷,大抵是由于疲于照顾沾染瘟疫的病人的缘故,她的皮肤失去了原来的红润,变得苍白。
那几缕发丝随着惊春的动作在大牛眼中晃荡,奇异的幽香萦绕身边,他不自觉就看入了迷,直到惊春开口打断这沉默,他才堪堪回神。
“大牛,你想去参军吗?”
“啊。”大牛没明白惊春是什么意思,他想去参军这件事在村子里并不是秘密,惊春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惊春抬起头直勾勾的看向他:“你得告诉我,你真的想去参军吗?”
她眼中的严肃让大牛也不觉郑重,大牛在脑海中思考了许久道:“俺没什么文化,只会干点力气活,但那天俺拎着山上的野味来找你,听见了你教给吹雨和化雪的诗。”
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晌午,人们都苦苦的在生死线挣扎,大牛想把好不容易打来的油水交给惊春帮村里人补身体。
路过窗口,惊春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屋内传出:“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俺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其实天子早就不打算管我们了对吧。”
惊春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大牛自顾自的说:“俺那天听了这句话感觉挺对的,俺是男人,朝廷不管大家俺得管啊。”
惊春反问:“你怎么管,我们不过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人,谁能听得见我们说话。”
大牛有点不自在的抓手,他嘴笨不知道怎么反驳惊春,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反正俺要去做,俺天天在山上练枪,如果俺都不做,村里人还有谁做。”
他明明是在对惊春说话,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惊春反而一改刚才的咄咄逼人,展颜笑道:“大牛,如果这次你真的可以走出去,你就改个名吧。”
“俺为啥要改名儿啊。”
惊春道:“曾经身边的人都叫我丫头,后来他们又喊我阿丑,我离开了故乡,带着娘为我取过的,从未被人唤起的名。”
她抬起头望向高天:“我离开时故乡的天也和这里一样万里无云,朗日高照,我想起娘对我说过……”
大牛问:“说了啥。”
“她对我说‘惊春’是新的开始。”
说完惊春站起身,她捶捶因为蹲太久而发麻的腿,提起纱布和药膏准备离开。
大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迎着她困惑的眼神结巴的问:“惊春,俺是说如果,如果俺能成功给大家讨个公道,你能答应俺一件事吗。”
大牛眼底满是希冀,但惊春坚定的把他的手推开,脸上的热意散去,周围酷暑燥热,心却如坠冰窟。
“如果你能成功再来找我吧。”
大牛眼中暗淡的光因为这句简单的话重新点燃,惊春笑意盎然,她在心中默默补充,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惊春退后一步缓步走进阴影,大牛坐在炽热的光芒中无言凝望。
巨大的喜悦冲击头脑,他甚至忘记问惊春为什么每次吃粥都能尝出淡淡的血腥味。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或许是他的错觉呢?
两人心态各异,就此命运割裂。
“瞧一瞧,看一看,猜字谜,赢纸灯嘞!”
“穿针乞巧,投针验巧,都来看看哪家的姑娘手最巧哟!”
“磨呵乐,精巧细致,便宜不贵。”
关落鸢牵着蓝镜黎在摩肩接踵的大街上闲逛,不时能看见花季少女们聚众穿针染蔻,此时已是华灯初上,但帝都仍旧人声巅沸。
灼红的鱼龙灯光影流转,马车驰过,只听那金饰珠串叮铃脆响,回首尘土飞扬。
久居深闺的女眷携手游街,朗月清辉,暗香浮动,桃艳秾李笑语晏晏,远山含黛细柳扶风。
许是乞巧节的氛围实在太好,蓝镜黎逐渐将刚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
身边不时有少女把自己精心准备的巧果塞进来往路人的手中,蓝镜黎和关落鸢逛了一圈,怀中已经被塞满了小玩意。
她们随意找到一个店铺坐下,关落鸢把怀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身体立刻四仰八叉的瘫软下来。
坐在旁边的蓝镜黎一把将她拽起道:“你能不能好好坐,周围还有人呢。”
关落鸢扬起一根手指在空中晃动道:“你不懂,这叫葛优瘫,是当代年轻人标准摆烂姿势。”
蓝镜黎道:“你又在神神叨叨的念什么,全是我听不懂的话。”
关落鸢刚想给她科普,突然一个巴掌重重的拍在她的大腿上,那力道疼的她立马坐直捧着腿龇牙咧嘴道:“姑奶奶,你又在干嘛。”
蓝镜黎没有理会关落鸢的抱怨,她素手一指,原来是对面那桌坐着对夫妻。
女人显然是已有身孕,她捧着肚子等待男人给自己喂酒酿圆子,两人如胶似漆,四目相对皆是深情。
关落鸢仔细观察了一阵转头对蓝镜黎笃定道:“那男的不爱她。”
蓝镜黎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可真不是个好东西,才见面呢就这样说人家。”
谁知关落鸢听罢精神抖擞,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没钱的时候我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我都这么有钱了,还当什么好东西。”
蓝镜黎:“……”
她表示自己无言以对,最后只能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时候缺过钱。”
001此刻也在脑海警铃大作:“宿主,原身家中世代从商,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好在蓝镜黎只认为她又是在耍宝,也不当回事,继续观察起了对面的夫妻。
001不解:“宿主,为什么蓝镜黎对他们那么感兴趣啊。”
关落鸢也滋溜了一口酒酿团子,语气充满对001的嫌弃:“当然是想到她的父母了呗。”
剧情里的蓝镜黎是一个沉浸在爱里的孩子,父母情深意浓,家庭有权有势,性子飞扬跋扈,但内心对爱极度渴求。
被爱包裹的人生不一定恣意妄为,她能看见世间的美好,也更容易遭受到外界的恶意。
所以美满的谎言一旦破碎,她就如同大浪飘萍,溺水的人会不顾一切抓住救命的稻草,骄傲如她也不例外,因此观容寂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她的全世界。
好恶趣味的剧情,把骄傲的人碾碎在尘土里,让矜贵的大小姐成为男人的玩物,最后还要被人肆意凌辱,葬身鱼腹。
关落鸢磨磨后槽牙,她最讨厌打着爱与保护的名号把白纸玷污,蓝镜黎或许并不完全无辜,但她的下场绝对不应该如此潦草。
她要撕碎蒙蔽大小姐双眼的布,告诉她这个世界不止有爱,还有恨,有野心,有渴望,有光鲜亮丽的肮脏。
这是第一步:“这个男人根本不爱她。”
“如果真的爱她,就应该知道有身孕的人不能沾染酒水,但这个男人连续喂了她两碗酒酿圆子。”
蓝镜黎嘟嘴想反驳,关落鸢却不给她机会:“虽然时值夏季,但夜晚风寒,这位妇女衣着单薄,面颊冷白,很显然是被冻的,真的爱她就应该担心她会感染风寒。”
“两人都是粗衣麻布,但妇女的手指白皙细嫩,虽然现在留下疤痕也不难看出曾经的养尊处优,她手腕玉镯成色上佳,脖颈的璎珞也是价值连城。”
“反观男子,皮肤黝黑粗糙,举止粗俗质朴,脸上沟壑风霜,布鞋肮脏开裂。”
她把两个人来来回回扫视几遍,最后一锤定音:“又是一个爱能止痛的典范。”
纵使蓝镜黎再不懂也该明白关落鸢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她当即反唇相讥:“那又如何,那个男人可能是给不了女人荣华富贵,但是他对女人感情不假。”
关落鸢对此不屑一顾:“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谁能说得准,只有钱才是实际的利益。如果我真的爱一个人,就不会在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把对方也拖下水。”
“众星捧月的人就应该永远站在高处,真正爱他的人只会力排众议站在他的身边。”
“可是……”蓝镜黎还想挣扎,“现实很残酷,那个男人可能努力一辈子也不能站在她身边。”
关落鸢也是毫不留情的讥讽道:“你也知道现实很残酷啊,那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把自己寄托给不切实际的感情,给不了就别拉对方下泥滩,真心祝福又不难。”
她不顾蓝镜黎越发苍白的脸色,说出口的话尖锐刻薄,直到最后才发现蓝镜黎的眼眶早已泛红湿润,泪珠要落不落。
001在脑海惊呼:“啊哦,宿主你好像家庭伦理大剧的恶婆婆哦。”
关落鸢嗤笑:“我要是恶婆婆,你第一个没命。”
大概是关落鸢说这话太斩钉截铁,001既毫不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它讪讪道:“我开玩笑的,宿主现在怎么办,她好像很伤心。”
“还能怎么办,哭呗,反正今天回去还有她哭的。”
001在心中默默为蓝镜黎点蜡,宿主真是心理扭曲,接下来有的蓝镜黎受了。
眼见关落鸢仍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蓝镜黎再也忍不住抽抽搭搭的呜咽:“呜呜,你就是个混蛋,凭什么骂我,从小到大只有我骂别人的份,我把你当朋友才让你吃我做的巧果,呜呜!”
因着周围有人,蓝镜黎哭的也很克制,肩膀一颤一颤的看着好不可怜。
关落鸢估摸着她这番话是连着蓝镜黎的父亲一起骂了,众所周知蓝府老爷就是个凤凰男,当初要不是阳夫人死心塌地的帮他打点关系,他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地方沿街乞讨呢。
关落鸢对此毫无愧意,而是很有闲心的和001聊天:“说起来你好久都没有催我走剧情了。”
001彻底摆烂:“反正我说什么宿主你都我行我素,我也懒得催了,虽然你有的剧情跳过不做,但你尚有良知,兴致来了也会推一推剧情。”
虽然赚积分慢了点,剧情会改了点,人设会崩了点,但是抛开事实不谈……算了001抛不开。
它心中一片悲凉,为什么自己不是惩罚系统,为什么自己不加一点惩罚功能。
这个夜晚不止有一个伤心的人,还有一个伤心的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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