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时梣捂着脸,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姑娘问道:“你谁?”
曲时梣又揉了揉眼睛,确定巴掌就是她打的。
他想发脾气,然而一抬头又被姑娘脸上的怒气吓了回去,只弱弱地质问出一句,“你……凭什么打我?”
只见那姑娘一手扛着铁锹,一脚踩在他肩膀上,毫不客气道:“公子是有什么毛病吗?看不见本姑娘身后那盏安魂灯吗。”
刚才的天真烂漫消失得无影无踪,曲时梣深刻意识到,那一定是他脑子发抽才产生的错觉。
曲时梣心虚地将视线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又扭头看向她刚才埋东西的地方,只见原本她站的地方,此事半空中正悬着一盏灯,小小的灯盏中,炽烈燃烧着一团浓郁的红色灵力。
“安魂灯我……”他回过头想要解释,他方才确实没看到。
结果姑娘嫌弃地皱眉打断了他,“啧——公子,你虽然看起来修为很低,可既然能够穿过半山腰那片茂密的鬼树红林走到此处,想来也该有些本事,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安魂灯?”
给了他一巴掌,又不听他解释,还要嘲讽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曲时梣身上的火再也压不住,他生气地推开她的脚,一骨碌站起来,身上的雪簌簌滚落一地。
“本公子当然知道什么是安魂灯,可这和看没看见有什么关系,我……”
曲时梣后知后觉,忽然想到安魂灯下埋东西,除了埋……还能埋什么。
“姑娘是在埋人?”
曲时梣说完还不可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半夜,埋人?你,一个人?”
姑娘双手抱臂,挺直腰板站在高处,“不然公子以为在做什么?”
她半眯着眼睛俯视他,脸上明晃晃摆着一副“不可以吗?”的表情。
曲时梣头皮瞬时一紧,局促地结巴起来,“我以为……”
他有点欲哭无泪了。
鬼知道他以为的什么。
曲时梣只好强撑着面子,硬着头皮反驳道:“本公子不,不知道…你是在埋人,而,而且,不管干什么,你也不可以无缘无故打人。”
说完曲时梣摸着脸,委屈之意瞬间溢出眼眶,“就算在下不该偷看,姑娘也不至于打这么重吧?”
安魂灯是用来安抚故去之人灵魂的,说起来他也不曾打扰,只是远远地看着,更谈不上冒犯。
而那一巴掌是真的重。
重到直到现在他的脑子,都还有些晃荡。
“那公子可知安魂灯是以故去之人的灵力为燃料?”那姑娘挑眉又问。
曲时梣还是不明白,“那又如何??”
只见那姑娘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极不耐烦。
“公子可知,若死去之人灵力磅礴,安魂灯是可以拉生魂陪葬的。”
曲时梣四肢刷的一下僵硬在原地。
“陪!陪葬!!!?”
他的脚底缓缓升起一股凉意……
曲时梣:还好打得重。
他惊恐地再次望向那盏灯,红色的灯火忽然变得无比恐怖危险。
他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歌声让他沉睡如梦,而是安魂灯想让他……悄悄的死去!!
什么美好的回忆,那是他生前的走马灯……
好险!
曲时梣下意识摸了摸心口,还跳着,庆幸还好只是挨了一巴掌。
而不是悄无声息地被迫陪葬了。
正当曲时梣惊慌自我安慰之际,姑娘忽然拎起他的衣领,“那灯是我给我那怨念横生,不愿安息的师父点的,公子凑这么近……难道是特意来给我师父陪葬的?”
“不不……”
曲时梣连忙否认道,“当……当然不是。”
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听完他的话,姑娘一把将他甩开,“不是就赶紧滚。”
“告辞,不必送。”
曲时梣立马识趣的拱手作揖道,他甚至恨不得能御双剑瞬移般离开。
然后他的修为只能御单剑,飞了不过数米,又被一道无形的屏障连人带剑一起弹了回来。
直接弹落在了安魂灯下,埋人坑旁。
曲时梣倒吸一口凉气:“斯——!!”
曲时梣吓得不敢偏头看土坑中的人,面色惊恐地望向那个刚刚让他滚的姑娘。
什么意思?这是,还……要他陪葬!!?
远处的须芒看着惊慌失措却又不敢动的他,陷入沉思。
而这一刻,曲时梣求生的本能瞬间爆发,他用自认为最真切的眼神,开始疯狂向须芒示意。
救我!
救救,救救我!
因为他在安魂灯下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灵压,濒死的凉意几乎是瞬间蔓延了全身,嗓子失声,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用眼神,手势重复着他的求救信号。
他心急如焚,手势也越打越快,越来越乱,两只手就像要打起来一样。
那是他对生炽热的渴望。
曲时梣千里迢迢来到断灵山,是为了找到重筑灵脉的方法,他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却要这么窝囊的折戟在此,也太冤枉了。
他如今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土下那人的修为之恐怖,灵力甚至比他父亲和母亲加在一起都还要恐怖,一个已死之人,灵力已无他用,若是魂魄倾尽毕生灵力修为来拉他陪葬……
那他的这点修为,抵抗起来无异于螂臂挡车。
哪怕是把他身上所有的法器都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困兽之斗,所以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远处那个正站在原地沉思的姑娘身上。
毕竟她是此人徒弟,刚才还一巴掌叫醒他,让他离开。
“救救在下,快来。”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他坚持不懈的顽强眼神下,姑娘终于朝他走了过来。
曲时梣瞬间泪如雨下,视线模糊的他,此刻坚定的认为那道青绿色的身影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果然是恩人在哪,最美的风景就在哪。
“我问问我师父吧,若师父非要……我也没办法。”恩人淡淡道。
“……”
曲时梣抹掉眼眶里的泪水,最美的风景忽然有些晃动……
都给他按这了,问,还会有商量余地吗?
他哑着嗓子挣扎道:“姑娘要不还是劝……劝吧,问还有什么商量余地了,好好劝劝,实在是在下不值得令师来折损功德拉下陪葬。”
曲时梣的背脊止不住的颤抖,眼眶微红,眼眶里装满了期待的泪水,玉白修长的手捂住嘴巴,不让呜咽声发出来。
恰如一幅少年如玉,梨花带泪的画。
须芒低下头,啧了一声,“我试试吧。”
曲时梣大脑瞬间拉响警报,他又双手合十地乞求道:“拜托了。”
须芒抬头又看了一眼曲时梣,唇红齿白,眉目清澈。
她摇了摇头,忍不住在心里揶揄:我亲爱的师父,你眼光怎么总落在这种漂亮但没脑子的废物身上。
须芒盘腿坐下,屏息掐诀后入定。
短短几息间,曲时梣的心停了又停,如坐针毡,他的心提到嗓子眼。
期间须芒一会摇头,一会叹气,曲时梣一度以为他要完了。
好一会儿后她才重新睁开眼睛,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师父说,”
须芒故意顿了顿,然后狡黠一笑,“师父说她认错了人,公子无需陪葬了。”
曲时梣心里的石头“咚”的一声,终于安稳落地。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都会下意识变得礼貌一些。
曲时梣缓缓神,心有余悸道:“谢,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随后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锦卷,“在下这里有一些还算不错的法器,姑娘若有看中的,可赠予姑娘。”
说完曲时梣念出一段口诀,锦卷随即变大展开,各样法器琳琅满目地跃出来,有镇压强妖的金杯,有能在灵阵中指引方向的方盘……
须芒微微扫了几眼,凝眸问道:“这些……是你家中天师级别的长辈给你的吧。”
“是。”
“你是凭借这些东西才上来的?”
曲时梣默默低头,“是。”
“呵~,”须芒轻笑,随手从手中幻化出一把新铁锹,递到曲时梣面前,“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断灵山已经没落到连你这样的修为也可以轻易上山的境地了。”
“什……什么轻易,我好不容易才上来的。”曲时梣下意识不服气地反驳道。
论修为,明明大家都差不多,怎么还搞看不起那一套。
见曲时梣有些生气,须芒又眯眼安慰道:“是,辛苦了,至于这些法器公子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用不上,公子还要下山,没有这些法器你可能还是会命丧山中。”
随即她晃了晃手里的铁锹,“另外,师父说惊扰之事,只需公子帮我一起铲土埋了她,她便不追究了。”
曲时梣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赶忙殷勤地接过铁锹,“哦,哦,好的好的。”
他认认真真地一锹一锹往坑里填土。
只要不陪葬,什么都好说。
曲时梣一边卖力埋,一边开始偷偷打量起坑里的人,是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
坟土刚刚没到脑袋,她的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头上戴着红玉金冠,还有几缕金色流苏缠在两鬓。
曲时梣眼神暗了暗,总觉得有些眼熟,思索一番后他问道:“姑娘,在下略懂一些安魂之术,不知令师怨气横生是因何缘故,在下愿尽一些绵薄之力。”
须芒停下铲土的动作,破有兴致地朝曲时梣挑眉道:“公子真的想知道?”
曲时梣顿时骄傲地清了清嗓子,他拍着胸脯自信道:“姑娘别看不起,本公子虽然修为不高,办法可不少。”
这话一出,须芒果断熄灭刚燃起的希望,继续朝坑里填土。
她敷衍地问道:“当真?”
“当然。”
曲时梣身后不远处的天空,已经慢慢泛出几缕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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