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
唐元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愈想回忆，记忆愈模糊，他猛地发现关于自己六岁的记忆只有零星几个画面。
这是不合常理的，他一向记忆力不错，就连四五岁时的生日蛋糕上的装饰都记得一清二楚，这是怎么回事？！
六岁那年是他刚上小学的年纪，他不少童年伙伴就是那个时候结识的，怎么没有一点印象了。
明明那年发生过很多事的，等等，那年发生过什么？他为什么潜意识会觉得那年发生过什么事情。
好奇怪......
而且那几个画面里，除了他和父母，还有一个从没见过的身影......是谁？
唐元努力在记忆中寻觅那个影子，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不对劲儿，他想看清那个影子的模样，但脑袋陡然刺痛起来。像是有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入脑袋，每一下都让他的神经抽痛。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晃动。
宋庭云察觉到异样，急忙上前，却被一只手制住了。
唐元单手扶额，另一只阻止宋庭云靠近。
并非他不信任宋庭云，正是因为太信任了才不愿让其担心。
没注意到宋庭云双眸一闪而过的黯淡。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失忆或催眠。
......这是军部的暗示。
不是宋庭云那种小儿科过家家似的**香，是那种能直接改变人格的暗示。
唐元几乎神经质地咬起指甲来，军部十几年前就因太不人道主义废除了这道审讯方法，为什么他身上会有。
六岁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唐元喃喃道，含糊不清地重复，十指早已是鲜血淋漓。
这哪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
“嘶嘶嘶，痛！”
等唐元回过神来的时候，汗液已经打湿了全身，他双手被江修远死死按住，正被宋庭云包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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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了解？”
唐元一恢复正常就回归了那副无忧无虑的模样，焦心未知的事不如专注现在。
而且也不欲让宋庭云与江修远担心，享受当下的唐元叽叽喳喳地吵着去见识见识青阳峰的早饭。
他正打算好好地大吃一顿来驱散之前的氛围，没想到突如其来开启了这个话题。
"是的，这是修真界允许和提倡的。收徒大会一年一次，宗门数量繁多，修士云集。大会不仅仅是师父收徒儿的地方也是徒弟挑师父的地方。"
"徒弟能挑选师父？"唐元不解，在联盟学生都是随机分配的，除了极个别优秀者被老师预定，但也名额有限，大部分人都是纯靠运气。
宋庭云望向江修远，这现成的例子不就在旁边吗？
"那要看天资了，江某不才，侥幸获得几位大能的青眼。”江修远掩面，似乎真在自谦，可那话语那姿态，分明狂妄自得到了极点。
说青眼都是谦虚了。
想当年，江修远横空出世，力压那一年天骄，竟达成被五位位高权重的大能争抢的局面，五位大能皆是如今修真界佼佼者，江修远一时风光无限。
出乎意料的是，他最后选择以卜算和剑术两道同修、且从未收过徒的青阳道君，成为青阳峰大弟子。
他二人交好后也曾私底下问过此事。
按江修远的说法是，卜卦一道，听上去就很高深莫测。并且，他江修远要当就当大弟子，被师弟景仰，不屈居人下。
然后江修远在拜师的第二年，就痛哭流涕唾弃之前心高气傲的自己。
无他，纯属因为第二年青阳道君给他收了三个师弟而已。青阳道君在尝到收徒弟的甜头后一发不可收拾，江修远好学还尊师重道，出生大家，生活琐事仆从派遣也是井井有条。
青阳道君便误以为世上的弟子都是这副省心的模样，还有江修远从旁协助，也就更随心所欲了，看到个顺眼的好苗子就想收。
反正基础入道有剑宗学堂，管理有江修远在，自己便省心省力了，想起来教几下，想不起来就算了。
这也是江修远受欢迎的原因，他算是所有师弟的半个师父了。
同样，这也是江修远必须端着的原因，方便训诫弟子，虽然也就严肃了一点点。
师弟们都知晓他狂放不羁的性子，他的端着也就是在师弟们面前少拌几句嘴，严肃些罢了。
青阳峰的饭堂在山腰处，依旧种满银杏，但饭堂周围却没有一颗银杏的影子。
朱红色的大门庄重而大气，门上镶嵌着一对黄铜兽环，泛着古朴的光泽。飞檐斗拱的屋檐下，雕花棂格的红木窗，精致细腻。其上用白纸糊着，透光明亮又漂亮。
好，好豪华的饭堂，比青阳峰的大门都华丽庄重。
“这是饭堂？”这明明都是高级餐厅了好吧。
“小土包子走啦，这才哪到哪儿。”江修远点点唐元肩头，就这么勾肩搭背大摇大摆地进去。
甫一进门，稍显安静的地儿瞬间沸腾起来。
“大师兄来了。”
“嘿—大师兄坐我这里，今天饭堂做了炸排骨，我拿了好多。”一个略显圆润的弟子道。
哇哦，炸排骨，听上去就很不错，唐元心想，他扯扯江修远袖子。
“大师兄别听他的，坐我这，我娘前两日才寄了蜂蜜来，自家酿的，浇在小年糕上甜滋滋的。”另一个弟子不甘示弱。
还有蜂蜜年糕，甜的！唐元爱吃甜食，他又扯了扯江修远衣袖。
“你们那些都算什么啊，师兄，我抢到了最后一只蜜汁烤鸡，刚出炉还是烫的。”
一个娃娃脸少年模样的弟子道 ，那可怜的鸡被油纸包裹，未曾打开就散发一股难以忽视的甜蜜香气。
蜜汁烤鸡！唐元狂扯江修远袖子，快啊，就去这个师弟那里吃。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江修远扶扶快要掉下来的衣袖，幸好今天穿的结实没有被这蛮劲儿的小混蛋把衣袖扯掉。
江修远出身极好，在凡间几乎尝遍世间奇珍，自然不重口腹之欲，看唐元这副馋嘴样子只觉可怜可爱。
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一只烤鸡就能钓走，未免也太好骗了。
江修远摇摇头，驱散不知道偏到哪里的思绪，苦笑自己真是年纪大了也爱走神了。
丝毫没往怀春的地方想。
然而，饭堂里还有更隐秘的一些声音，窃窃私语，听不清楚又无法忽视。
“是他们仨吗？”
“就是他们三个，昨天据说在大殿外就......”
“大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宋师兄难道就是那样的人吗？”
“他们还把那个短发男子给绑起来了。”
“真的，我亲眼所见！”
“大师兄怎么会这样！”
“才不是大师兄的错，绑人的分明是宋师兄。”
“大师兄一定是被宋师兄蛊惑了。”
“对！”
......宋庭云没想到自己风评被害。
唐元三人没在意这些小声音，唐元心神完完全全在那包烤鸡上。而宋庭云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和江修远一样，来到青阳峰就不自觉放松了警惕。
江修远谢过那位好心娃娃脸师弟，三人与他拼桌坐下。
刚出炉的蜜汁烤鸡，表皮油亮泛红，焦糖般的蜜汁均匀包裹。轻咬一口，皮脆肉嫩，咸甜的油汁瞬间在舌尖绽放 。
“对了，江大师兄......”唐元撕咬着一块翅膀问道，这鸡翅味道不柴不腻，口感恰到好处。
“你的师尊收这么多弟子吗？”
光这两天他都看到近百号人了吧，同时教授这么多学生，感觉和军校的教官差不多。
宋庭云轻呷一口清茶，也笑着看向江修远。
“……”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唐元有些手足无措，这是什么冒犯的疑问吗？
江修远艰难开口道：“事实上，我师尊只收了九个弟子，之前测试的长衫男子是我最小的师弟......”
嗯，我知道啊。然后呢，你在吞吞吐吐什么啊。
江修远张口，江修远闭嘴，江修远欲言又止。
“事实上，我们或许应该喊大师兄为大师伯。”那师弟开口了。
“我叫周回，是沈淮师兄的弟子。”周回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坐直身子，看起来很为这一事实而骄傲。
“沈淮？”唐元疑惑。
“修远小师弟，颇为精通卜算之法。”宋庭云解释道。
“那师兄？师伯？”
江修远已经沉寂下去了，宋庭云替他回答这个辈分的问题。
“修远这事还要追溯到他那年收徒大会......”
噢～唐元明白了，这是被针对了啊。
江修远一心想找个懂事可靠的弟子来接管他的事情，无奈看得上眼的又有大佬抢人。大能可比他这个大弟子的诱惑力强多了。
大能还记着被他拒绝的事。虽不至于动怒，但欺负小辈，找找乐子也是有趣的。漫长的岁月里找些无伤大雅的趣味，看看小辈跳脚。
江修远明白大能的恶趣味，也不放在心上。
可是他师弟都开始收徒了他还没有，他不免有些挫败。
偏偏是青阳峰大弟子，收徒又不能随便，一旦青阳道君卸任，江修远就是青阳峰的峰主了。
他不收徒，后面的弟子不能逾越，只能暂且预订下心怡的徒弟挂在青阳道君门下做记名弟子。
越挂越多，到了青阳峰近百人时江修远依旧没能收成徒。
青阳道君也不在意，只是嘱咐明面上称呼别乱了，私底下大家还是该师父叫师父。
江修远被针对的事，青阳道君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当世数一数二的卜算神手，这些事情看得透彻的很。
江修远被抢了徒弟的第三年还求到青阳道君殿前，而青阳道君的意思是他的师徒缘分还没到，叫他等等，一等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唐元怪叫起来，江修远明明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哈？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周回也惊讶反问。
虽然看得出唐元身上没有灵气，但他们一同坐云舟回来的，还见了道君，周回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大惊小怪。
唐元没空理他，他追问宋庭云，“江修远今年多大岁数。”
“粗略百岁吧。”宋庭云思索，可惜修行无岁月，他也不甚记得。
“一百零三岁，怎么了吗？”
唐元惊愕，他转头又看看江修远，脸庞白净，线条流畅优美。剑眉斜插入鬓，深邃明亮的双眸，高挺的鼻梁，略微勾起的薄唇。
你说多少？这张脸，一百零三。
又转回去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宋庭云，试图找出他们开玩笑的迹象。
“宋某已逾九十。”宋庭云却不慌不忙继续给唐元投下炸弹。
唐元天塌了，所以他先前都干了些什么，他亲吻了两个可以当他祖父的男人的手背？！
他还和九十岁的男人签订荆棘花契约。
噢，联盟，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他左看右看，只觉眼前一黑。
他咬了一半的美味烤鸡翅也吃不下去，唐元想把自己的嘴和灵魂都丢掉，再不济也要用酒精完整消毒。
他怕自己嘴里有老人味。
唐元的表现太明显，桌上三人的眼睛也不是摆设。
“我很老吗？唐—元—”江修远阴恻恻地开口。
......你不老难道还是我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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