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山鼎沸,灰飞卷奔腾。
凶尸的咆哮恶吼掺上人们的惨嚎痛呼,惊如万壑雷鸣,天地皆不住为之惊栗。
好一场血腥的战役!
萧枫怿踩在渗血灼热的土地上,紧握着长刀的右手因用力过度而抖颤,滴落了几滴鲜血,立马就给脚下的血泥吞噬了去。
而再顺着手臂往上看,皆是斑驳着染透了的血迹。
自己的?别人的?或是别的东西的?早已不清不楚。
哔哔剥剥的脆烧声狂热卷来股股让人窒息的热气,熏得人眼生疼难耐,闷得人心神不宁。
萧枫怿费力地除掉厚重的护甲,在翻起热浪的空气中深深喘息几口,却连擦拭满头汗水都顾不上,持着刀警惕地盯着四周随时可能铺天盖攻上来的群尸。
“快走!他要杀过来了!”
“那边队伍覆没了,支援还没来!”
“下山的路都烧断了,怎么办啊?”
萧枫怿闻言拧眉闭眼,再次重重呼出一口气。
呼出的长气尾末打着不易察觉的颤。
他哪里知道怎么做?
萧枫怿身后还跟着几位精疲力竭的仙门弟子,同样是不敢松懈,强撑着准备应对随时来临的鏖战。
……
“还真是位枭雄啊。”
群尸躁动,当中立着个牛高马大的黑影,在火光的照烁下忽明忽暗。
那句不咸不淡之言便出自其口。
萧枫怿猛的一惊,回头甫视……
一刹寒光飞冽,朔风顿起!
嘶吼声声,他项间的银链似乎被斩断了……
待到恍恍朦胧再睁眼,只见飞红满天,一片迷蒙。
那是什么落叶?
山上的树不都被烧毁了么?
叶儿飘着旋儿如飞花般落下,轻吻在他的脸颊上,帮他遮去了血红的夜空、模糊的叫声,也重重糊住了他的视野。
他好像还听到了几声时远时近恸彻惨怛的哭抢。
那悲痛的声音有点熟悉,又有些不真切。
他脑海里闪过一人身影,突然很想睁开眼——
啊!!!
萧枫怿是惊醒的。
大梦方毕的昏沉感还萦绕着迟迟不散,久闭未睁的双眼嚄的一开——哇!
四周死白死白的险些刺瞎眼,痛兮兮连忙合上。
杀戮……血海……觳觫……
萧枫怿意识回笼后继续尸体般躺了一会,然后深吸一气试着起身。
结果发现自己真像尸体般动弹不得,还口不能言目不能视的。
萧枫怿:“……”
为什么动不了?!
喉咙的干涩刺挠着他的五脏,待眼睛适应周围的光线后,萧枫怿首先努力地转动着好容易动起来的眼球,想先打量起自己来。
头是动不了的,身上盖了层棉被,看不到是不是残了,有点怕……
再打量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帐纱半垂的软床上,身处于很是温馨的一个小房间。
不过萧枫怿先没管自己身在何处,且为什么自己床前放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白灿灿的花草。
总之略作回想,如今他不是在幽冥地府就合该敲锣打鼓普天同庆了。
哈哈哈哈。
然后他就真的听到了从屋外传来的感天动地的锣鼓声。
萧枫怿:“?”
这时,有个小姑娘呜嘤嘤低着头跑进门来,听她有些沙哑的声音应当是大哭过。
小姑娘擦了把眼睛,可怜巴巴地哀道:
“我不要……我不想……咳咳……”
随后抬头似准备又嚎啕一场,正好与躺在榻上双目圆瞪的萧枫怿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对视。
小姑娘声音戛然而止,张着嘴犹如石化般呆在原地。
萧枫怿眨了眨眼。
哦!这个小姑娘是——
忽然,就听一声撕心裂肺地崩山摧的尖声惨叫从那小女孩口中喷薄而出!
“哇哇哇哇哇哇!”
说实话,萧枫怿也没醒多久,晕乎乎甚至胸口处还像被巨石压着似的隐隐闷痛。
没料想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竟像见了鬼般大吼大叫,声波威力还不容小觑,差点没把他给送走。
萧枫怿心中叫苦不迭,但奈何他现在既说不了话也动不了身,只得冲那小姑娘疯狂眨眼,示意她安静些。
小姑娘见此情景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是要被厉鬼索命般叫得愈发凄惨,甚至叫走了音。
最后在萧枫怿的注视下,小姑娘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地冲出房门逃了去也。
“……”
我这样很吓人么?萧枫怿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
不妄自菲薄,也不恃容貌为骄。
就萧枫怿这副身材相貌摆出来是实打实教人失魂咋舌的,向来也只有让人挪不开眼的份。
今天被他吓跑了一位是怎么一回事?!
怕不是……破相了吧……
萧枫怿悲哀地黑了下脸。
不过被那小姑娘这么来上一嗓子,萧枫怿现在是完全清醒了。
现在他身处的是他从幼时至今居住的、也是他一直修习武艺术法的地方:柳家仙府。
人界最具影响力的大仙门之一。
而刚刚那个小姑娘便是现任柳府家主柳泉喻的独女——柳妧莜,平日里很是喜欢萧枫怿。
那这就说明,他从那晚的战场上被保全性命地送了回来,且耳膜传来的阵阵刺痛也告诉他这不是一场梦。
看来老天爷待他还是很不薄的,危难之际慷慨给了他生还,让他再次睁眼看到的不是阎王。
至于昏了多久他不知道。
萧枫怿现在只记得,他那天带领一群同门弟子前往一处地方清除邪祟。后来作战途中突然遭到袭击,然后就两眼一黑直至现在。
萧枫怿虽然对刚才柳妧莜的态度表现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他心里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庆幸。
萧枫怿轻轻闭上了眼,慰然一笑——
啊,连嘴角也动不了……
屋外锣鼓声总算止歇了,接着门外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耳测有七八人,还穿插着嘈杂的议论声。
“说是诈尸了,老吓人了!”
“怎么现在才发现?!要是变鬼了只能叫家主才能解决啊……”
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夹悲带惊地飞来:
“不可能!我亲自给他贴好了镇封符纸的,怎么还不得安息?”
萧枫怿:???
合着在这动弹不得了大半天竟是被当尸体封了?!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合着这么个大活人你们是不分死活的吗?!还左一个尸右一个鬼的!一群人整天练术法把脑子当靶子练啦!
还有床前这么一堆花,别以为没贴上“奠”就不知道你们什么意思了;外面令人发指的敲锣打鼓,别以为没吹唢呐就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了……
恍然大悟的萧枫怿回味过来简直能气到让他们不白干一场。
于是萧枫怿大睁双眼,以大瞪怒目迎接那群人鬼不辨的好人。
率先冲进来的那个男子正是给萧枫怿贴镇封符的好汉。
萧枫怿费劲地瞄过去,就见那好汉火急火燎推门而入,人看起来是相貌堂堂身形修长——属实欠打。
随后还进了一波全副武装的仙门弟子,均被萧枫怿的怒视给震得倒退一步。
“我天,真他娘乍了!”
你他娘才炸了。萧枫怿很有风度地在心里回道。
“呔,你闭嘴……”立马有人捂上那个弟子的嘴。
“不对!”好汉略带震惊开口,“这不是诈尸。”
“那是什么?”
好汉一脸不可置信,眼眶却红了,半晌方上前站在了萧枫怿床前,巍巍伸出一只手,又不知为何停在了半空。
萧枫怿拿眼神狠狠锥他,心里焦急地喊道:愣着做什么,快把符从我身上取下啊宋伍青!!!
没错,“好汉”便是与萧枫怿深交多年的挚友,名曰伍青。与萧枫怿同入仙府,一齐修习成长,也可谓感情颇厚。
“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宋伍青语哽片刻,俯视着怒目圆瞪的萧枫怿,试问道:
“老枫?”
“……”天。
“哦,你要是听得懂我说什么就眨下眼。”
萧枫怿很配合地翻了个白眼。
“……”
迷惑的虚惊一场。
花花草草锣铩鼓号被撤了去。
宋伍青怕扰到刚醒不久的萧枫怿,便把其他弟子都推了出去。关了窗掩了门,室内这才清静了些。
窗台上养了盆微开的小花,腼腆承光面着萧枫怿,像在端详着他。
墙上也不空着,还挂了只花灯,把屋子里装饰得有滋有味。
镇封符揭了去,肢体得以活动的萧枫怿才发现自己腿酸臂疼仍行动艰缓。
不过万事大吉,并无任何残疾于身,不过是胸前包了层纱布,估计是那天留下的伤口罢。
宋伍青给萧枫怿递了一杯温茶。
萧枫怿手捧着瓷杯,细细感受着瓷料传来的温暖,慢慢饮尽微甘,嗓子舒服了不少。
看宋伍青来回忙碌,神情举止皆是失而复得藏不住的欢欣。
萧枫怿打量着自己纱布下的伤疤,终于是满意地问话了:
“为什么封我?”
“……”
宋伍青似乎有难言之隐,拉了凳子坐下才说:“不瞒你,你已经昏迷了一整月,大夫也叫不上什么缘故,只让我们给你静养休息。”
“!一个月?”萧枫怿嗓子稍哑,惊着将手中杯子搁下。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宋伍青仓促看了眼萧枫怿,盯着茶杯吞吐道:“至于为何封你,其实你昨天……脉搏、呼吸都很微弱……或者说……没了……”
“?”
“然后摸起来还有点……令人灰心……”
“?”你直接说凉了可能会更好理解一些。
萧枫怿已经被自己的奇幻身躯给震慑住了。
也难怪刚刚他醒后会发生那样的事、宋伍青见他睁眼会眼红了。
合着他在鬼门关走一遭被人误以为死了嘛!
萧枫怿冷静下来,手轻轻抚摸着胸膛的纱布。
他受了重伤,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今天见你竟然‘活’了过来,大家才那般受惊。现在已经派人去跟家主说了,你别想那么多。”
宋伍青见萧枫怿盯着床角发愣,语速稍微加快了些。
“醒来就好,昨天那样也可能是我们看错的。”
萧枫怿抬眸看着宋伍青。
宋伍青多少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轻拍萧枫怿肩膀说:“为民除害,欢迎大英雄回来!”
“……大英雄不敢当,杀了几只小鬼罢了。”萧枫怿回过神,勾唇笑应,“这段时间辛苦你们照料,等我好了一定请你们吃酒。”
话到这里,宋伍青才放松了些。
“说话算话,我性子急,你可得快点好起来。”
萧枫怿靠在床上,试着想昏迷前的场景,却怎么也想不完全。
记忆犹如被一双大手断层破碎,闪闪烁烁,竟拼凑不出完整的内容。
“是你们把我从山上送回来的吗?”萧枫怿问宋伍青。
“没错,我们是第一批赶到的支援,在山上一堆杂乱中找到了你。”
宋伍青给萧枫怿倒满温水,自己也端了一杯在一旁坐下。
“你胸口的伤挺严重的,但吊着口气撑到了我们来,也是万幸。”
“原来是这样。”萧枫怿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那天在山上发生的一些事。”
“啥?”宋伍青吃惊地把杯子放下,“原来你还失忆了吗?”
“……不行吗?可能我睡久了想不过来了吧。”萧枫怿头脑还是麻麻的。
“那你……”宋伍青迟疑了下,“你想起什么了?”
屋外阳光钻入窗隙,室内变得格外安静。
“南乡岭村的后山起了邪祟,我们去处理。但渐渐的,我们发现有走尸掺入,直到后面越来越多。”
萧枫怿仰着脸,眨眨干涩的双眼。
“我们遇到屠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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