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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树倒猢狲不及散,一朝天子一朝臣

暗夜无极,晦暗的宫灯映照在宫门的铜把手上。

狭长的甬道上站满了昼警夕惕的兵士,曾经穿梭不已的宫娥黄门,似乎一夜之间被肃得干净,地面来不及清洗,浓重的血痕凝成淤块,在蒸腾而出的水汽里散发着浓烈的腥气。

“逸民?逸民!”裴頠在一阵剧痛中转醒。

他勉强睁开眼,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张华焦灼地脸正悬于他的上方。

他捂住犹自疼痛的后脑缓缓坐起,待适应黑暗后,才看清,原来他正身处一间空荡的宫室内,门窗紧闭,不见光亮,身下凉意袭人,自己正坐在冰凉的地砖上。

方才是张华在推他。

只见张华进贤冠歪斜,鬓发散乱,玄底赤边的朝服外袍似被撕扯过,凌乱地套在他瘦削的身上。

他在张华的搀扶下,极为艰难地挪到柱子边靠着,环视四周,不见来人,门窗早被人封死,门口有军士来回巡逻的走动声。

“娘娘呢?”他没有问张华缘何在此,而是第一时间问起贾后。

张华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裴頠自知,贾后怕是与自家差不多,皆是凶多吉少。

昨夜,他得宫中宣召后,匆匆随黄门入宫,刚进宫门,便被一队军士围住。

他知大事不妙,却仍抱着一丝希望,要求面见天子。

谁知,对方将领突然朝自己身后使了一个眼色,他只觉后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他已躺在这暗无天日的旧殿之中。

幕后黑手是谁?他看向身边的张华,心里已有猜测。

张华表情凝重,只幽幽说了两个字:“赵王。”

果然!

外面雷声阵阵,刺眼的电光犹如坟前的鬼火,透过轻薄的窗纸打在二人苍白的脸上,更衬得两位曾经的权臣面无血色。

“太子薨,诸侯乱。臣不臣,国不国!”张华倚柱长叹,眼底老泪纵横,清辉不复。

事已至此,凭他再能耐,也无力回天。

裴頠与张华虽一个出身世家,一个出身寒门,但入仕以来,俩人一直私交甚笃。

裴頠知道,张华这些年,背负着皇后佞臣的骂名,实则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国,尽己所能地平衡宗室、外戚、士族。不成想,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裴頠无奈摇头,他又何尝不是呢?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长年累月为政事操劳,握笔的指节处结了一层厚茧,未过不惑,却已鬓染白霜。

回想他的前半生,没有似别家士族浪荡子那样,将光阴耗在声色犬马中,而是无一刻不在为这个家国筹谋,到头来,他却沦为了宗室与外戚相争的筏子。

裴頠无力地仰靠在身后斑驳的梁柱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灰败,前尘过往,如走马观灯般,自眼前匆匆掠过——出身高门,少年成名,联姻外戚,袭爵封公,手握权柄,纵横捭阖,左右逢源,位极人臣……

谁能想到,一朝落败,竟沦为阶下刑囚,生死难测。

怕死吗?他收掌成拳,死在他手下的人少吗?屠三杨的时候,灭汝阳王的时候,他又何曾问过他们怕不怕死?

想活吗?他仰头,任一滴浊泪滚落鬓边,事已至此,他已多次挡了赵王和其他诸侯的路,他们能让自己苟活吗?

枉他自诩聪明,临了,连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他这一生真是,天大的笑话!

与之相距不过百米的建始殿内,一群兵士正围着一个黑矮的妇人。

这妇人尽管头发散乱,钗鬓歪斜,织金的凤纹深衣凌乱地披在身上,但她仍勉力端坐席中,眼中锐气犹在,落魄之中仍有一丝上位者的气度。

“娘娘,离宫的时辰到了。”一旁的兵士小声劝道。

她毕竟曾是当堂话事的皇后,小兵不敢用强。

然而,贾南风仿如未闻,依然不为所动,那兵士没办法,只好去请队正。

负责押解贾南风的队正是孙会的另一个从弟,名唤孙薪。

孙家今朝得势,对于贾家这种秋后的蚂蚱一点不惧。

他进得殿内,看到端坐于席的贾南风,二话不说,一脚踹在她的心窝上,斥道:“都废为庶人了,还当自己是皇后呢?”

贾南风只觉胸口一阵钝痛,人也重重地跌落在地。她捂住心口,挣扎着起身,不可置信地望向来人,大怒:“就算本宫被废,也曾是天子发妻,诸公主之母。你这样无礼于我,不怕天子怪罪!”

孙薪冷笑一声:“天子自坐明堂,不日将另娶高门贵女。你这个丑妇,只配在金墉城里等死!至于你那几个女儿女婿,自有我们大王关照,就不劳你这个庶人操心了!”

听到女儿被点名,贾南风虎躯一震,难掩慈母心肠:“天子尚在,赵王何敢动公主!”

“哈!天子?他对我家大王敬重得很,说到底人家才是一家子,不劳你这个外姓人操心!”孙薪得意道,“再告知你一声,好叫你死心。贾家一门,包括你那宝贝侄儿贾谧,皆已伏诛。还有姓张的和姓裴的两个狗腿子,也都在我们手里。你啊,翻不了身啦!”

杀人诛心,贾南风不是个好人,但绝对是贾家的领路人。

在她的心里,除了自己的几个女儿,最要紧的便是贾家人。

当听说贾家已然族灭时,她只觉五雷轰顶,矮胖的身子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颓然倒地,好似被抽去了精气神般,充满戾气的眸子瞬间失了颜色。

孙薪一挥手,两边的军士一拥而上,竟不顾礼仪,或抱头或抱脚地将贾南风抬走。

这位执政了十年的皇后,竟沦落到和她的婆婆同一个下场——流放金墉城。三日后,她们还会有更为相同的结局——死在那里。

旧人旧事即将落幕,新贵们便迫不及待地登场。

太极殿外,风雨欲来,黑沉的墨云似张开嘴的巨兽,即将吞噬这座充满冤孽的皇城。

赵王与梁王、齐王还有孙秀等心腹,正坐在夤夜新布置出的大殿里议事。

赵王端坐龙椅左下首位,于诸王公之上。他忍不住暗戳戳地乜斜了一眼侧手的龙椅,案前的烛火照在他极力压抑的眸子里,印出一丝嗜血的狂热。

齐王冷眼瞥了他一眼,心里鄙夷万分。

说起来,齐王还是贾后的姨侄,他的母亲贾褒与废后贾南风是同父异母的姊妹。但因二人不同母,贾褒与贾南风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有仇。加上先帝在位时,不少臣子曾建议废掉傻太子,立先齐王为嗣,因此,贾后在位时,对齐王这支颇为忌惮。

可以说,齐王之所以跟随赵王逼宫,大部分是为了自保。

但是齐王打心眼里看不上赵王和梁王这两个蠢货。就拿如今来说,政局未稳,赵王就抑制不住野心的想更进一步了,他也不看看这满朝文武、各路诸侯,谁服他!

不管别的诸侯怎么想,现如今,梁王是最捧赵王臭脚的那个。他素来与赵王交好。如今赵王取代了贾后,他这个做堂弟的,从龙之功是少不了的。他趁热打铁地进言道:“废后诏书已下,王兄当尽快搜捕贾逆余党!”

把人清空了,才好塞自己人不是!

齐王皱眉,谏言道:“旁人便罢了,司空张华与侍中裴頠,乃文士领袖,岂可轻易刑囚?”

这句话别人听了便罢了,偏赵王是个疑心重的。

张、裴二人得势时,一直是贾后的左右手,此前还一直反对赵王任中书令。

如今赵王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抓了这两个眼中钉,齐王居然为他们求起情来。

莫非,齐王与这两家有什么勾连不成?

张华与裴頠在士林名声极响,若齐王得他二人支持,今后自己想进一步,岂不是会多个拦路虎?

孙秀偷偷觑了眼赵王阴沉的眸色,瞬间心中有数。

相比赵王,他与张、裴二人的仇怨更深,当初就是张华劝梁王杀掉自己谢罪。若非他机灵,早早投靠了赵王,得到赵王的庇佑,如今他的坟头草都老高了。

至于裴頠,哼,也不是好东西,他儿子前两年被打,里面可就有裴家人的手笔!

新仇旧怨聚在一起,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于是孙秀反驳道:“这二人的才德都是贾南风捧出来堵天下人的嘴的。这些年来,他们帮着那个女人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如今贾庶人终于被大王推翻,大王若不能肃清其奸党,日后必然后患无穷!”

赵王满意地撸须点头。

齐王看了眼这对唱双簧的主仆,对他们的鄙夷更多了几分。

人心思定,身为上位者,大变之后不寻思安抚人心,反而处处忙着排除异己,这样的人能干什么大事?只是如今赵王势大,他素来明哲保身,与张华和裴頠也没多少交情,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跟赵王过不去,便不再多说。

赵王对张华倒没什么顾及,一介寒门,怎么杀都随他。他所顾及的唯裴頠而已。毕竟百年裴氏,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

正巧赵王新招的手下里,有个叫裴绰的,亦是裴氏子,便连夜召了他来,问问他的意思,顺路探探裴家人的口风……

夜色无极,墨云浸染,雷声隐去,雨水却仍是将落未落。

钜鹿郡公府的三个郎君一夜未睡,皆持剑立于檐下,眼底泛着焦灼的青黑。

哪怕裴憬,亦牢牢记得自己裴氏子的责任,未从门口退去半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惶惑与凝重。

守在府外的甲士于夜色中肃立,整整一夜,围而不攻地干熬着。

打头的将领终于现身——是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校尉。他眉头紧皱,脸色阴沉,既不冒进,也不退后,如看守囚犯般牢牢围着钜鹿郡公府的府门。

只有他身边的亲卫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不耐——大王只令他们牢牢围住钜鹿郡公府,至于后续,却没有新的指令示下。大半夜的,他们在人家门口与裴家的三个郎君大眼瞪小眼,又被裴家的部曲出言叱骂,别提有多憋屈了!

这校尉正欲唤人去询问上令,突然听得远远传来一阵动静,起初只觉地面震动,随着队伍行近,他才从阵阵嘶鸣中赫然听出,这是一支骑兵!

长夜静谧,那队人马尽管偃旗息鼓,依然远远地勾起了他的警觉。他眉头一皱,手边的长剑缓缓出鞘,牢牢盯着巷口处,露出警戒之态。

他打头,手下亦纷纷端肃起来,长刀长枪纷纷横于身前。

裴该本持剑在前,见状,不禁退后几步,被身后的裴崇和裴憬接住。兄弟几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一丝惶恐。

生来便金尊玉贵顺风顺水的儿郎们,何曾见过这般阵仗?

暗夜的长巷雾霭沉沉,不多时,便见远处露出点点星光,自远而近。众人这才瞧清是一队全副武装的玄衣甲士!明火执仗,驾马疾行,几息之间,便行至府外百步处。

夤夜昏昧,无星无月,只府门口的几盏宫灯在狂风中摇曳,印出寥寥一点光晕。

裴崇上前几步,眯眼向那队人马看去。然而到底距离有些远,除了滋滋燃烧的火炬印出玄衣甲士锃亮的铠甲外,看不清打头人的样貌。

围在门口的将领却心头一紧,看这些人的服制,既非禁军,亦非三部司马的人,更不是赵王府的亲兵。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一队陌生的人马,只怕来者不善!

他硬着头皮打马上前,对为首的甲士高声询问:“汝奉何人之命来此?”

为首的甲士朝他利落地抱拳,声线清朗,带着稚气,语调不卑不亢:“某为凉州军副散部曲将,奉主公之命向钜鹿郡公府送小定之礼。”

说着,劲臂一挥,一队甲士将隐在队伍后面一担又一担的扎了红绸的紫檀木箱抬了上来,端端正正地堆叠在钜鹿郡公府门前。

竟是凉州刺史府!

围府的守军皆一怔,打头的将领颇觉头大。

他知道钜鹿郡公府门第清贵。

然而今夜,连贾家都被族灭,郭家、王家等但凡与贾家有姻亲的人家都悉数被困,就连裴家本支亦在忙着明哲保身,与裴頠撇清关系。

满以为钜鹿郡公府大势已去,无人可倚仗,只等他家大王一声令下,他们这些人就可以闯进去抄家拿人,顺便给自己捞点好处。怎么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跑出个凉州刺史来?还说什么送小定之礼?没听说钜鹿郡公与凉州刺史有姻亲啊!

此时,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响了一夜的闷雷到底没有落下雨来。黢黑的长夜如强弩之末,终于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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