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政官的宅邸门前一清早就被堵得水泄不通,前来递交请愿书的人摩肩擦踵,直到正午都不曾离开——今日执政官本人去参加紧急会议。盖乌斯站在人群里被挤得几乎站不稳脚跟。这时,年约五十岁的老门房走到他身边,将他“解救”了出来。
“女主人请您先到正厅休息。”门房如是说。
进入那扇朴素的大门,一条短小的走廊出现在盖乌斯面前,一位女仆已经等候在那里。
“请随我来。”女仆礼貌地引领盖乌斯走到正厅。
盖乌斯为这间大厅的豪华惊讶不已:宽敞明亮,阳光如同瀑布一般照耀着地面中央的承雨池,镜子似的水面倒映蓝天和白云,巧夺天工,栩栩如生。数匹巨大的帷幔从天花板垂坠到地面,遮住了前往二楼的楼梯——那里是属于女眷们的天地。
盖乌斯看到一个衣着精致的年轻女孩,她的模样很俊俏,红色的头发在头顶挽成发髻。这女孩的身边是个约莫十五岁的男孩,有着一头柔软的棕发和翠绿的眼眸。
这两个孩子想必就是安东尼的妻子与前夫们所生的,克洛狄娅·普尔克拉和小库里奥。
大厅中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一群演员,正为这两个执政官家的孩子忙得不可开交。
果然,有钱人用钱买艺术,而穷苦人的生活本身就是艺术。盖乌斯这样想着,驻足稍加观看。
“很久很久以前,一对国王夫妇生育了三个美若天仙的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都是花容月貌,小女儿的美,是难以用语言描绘的。”剧团团长展开剧本,磕磕绊绊地念道。
“那到底有多美啊?”克劳狄娅问。
“像您一样美,小主人。”
听到女孩欢快的笑声,身穿粗糙戏服的演员们随即开始表演。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男孩打扮成“小爱神”丘比特的模样,背后还绑着羽毛翅膀。而普绪克一登场,小库里奥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我喜欢她,也许父亲会让她留下。”
“在丘比特发现他的伴侣想要刺杀他,背叛他后,这位爱神之子失望至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们的爱巢,就在他踏出宫殿时,普绪克开口唱道……咳咳,开口唱道!”
经过团长的提示,扮演普绪克的女孩终于想了起来,唱了一首有点跑调的歌谣:
“就像海洋,
始终会奔向拥吻着海滨,
无论海滨多少次对它漠然远离。
你所渴望的一切,
亦是我无比渴求的希冀,
你于我而言就是一切。
每一部分每一面的你,
都是你与生俱来的意义,
因为你就是我渴望的唯一。”
戏剧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结束了,盖乌斯尴尬地靠着圆柱——这个剧本简直烂透了!舅公一定也会这样想。可是在这个世界里,舅公也不在了……
“我不想让他们两个分开!”克劳狄娅伤心地用手帕擦拭泪水。
剧团团长满脸堆笑地回答:“历经千难万险,他们最后走到了一起。”
“太好了!我喜欢这个故事。”克劳狄娅说道,这时,她的目光向盖乌斯投来。
“那个演员是谁?他好漂亮啊,简直就是维纳斯的儿子!”
小库里奥从瞌睡中终于苏醒过来,对突然犯花痴的姐姐连连撇嘴。“真无聊……你们女人的审美真奇怪,我敢说,我一拳就能把他打倒。”
“你就知道打架,可是某些人不靠拳头也能征服世界。”
“那靠什么?”
“反正不靠拳头!哼!”
廊道内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盖乌斯正和别墅的男主人打了个照面。这位身强体壮、异常英俊、拥有慑人风度的男子就是马克·安东尼,他和盖乌斯想象中的一样高大。他穿着一件绣有紫边的托加,身后跟着他的书记员,盖乌斯莫名觉得这个小秘书看着格外眼熟。
安东尼用挑剔的目光审视了这个不太专业的剧团,说道:“娱乐时间结束了,孩子们,去找你们母亲。”
接着,他将所有的无关人等遣走,克劳狄娅和小库里奥也依依不舍地返回各自的房间。又是一阵退却的噪音,空旷的大厅内只留下了盖乌斯和他。
安东尼看着这个皮肤白皙的小伙子,眯起眼睛。“我还以为你会长高一点。”
“我是来……”
安东尼举起一根手指,打断了他。“有什么事,到我办公室里来讲,普布利乌斯,跟我来。”
被称作普布利乌斯的书记员替自己的上司打开了办公室门,请二人走进来。安东尼大步迈到自己的座位上,和盖乌斯之间隔开了一张放满羊皮卷和炭笔的宽办公桌。
“直说吧——你要求的事,我办不了。”
“恺撒的遗嘱里已经声明,要拿出遗产的一部分分发给三十万市民,想必你知道这件事。”
“没错。不过遗产中没那么多钱,总不能去挪用国库的资金,何况那里也处于紧缺状态。”
盖乌斯冷笑,他知道,是安东尼将财产“窃取”了。
“我不这么认为。”
安东尼的眉头皱起片刻,又恢复平静。“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男孩。”
“我也不是孩子。在明天的会议上,我将提议将我的养父追封为神。”
“你无法进入元老院,因为你不是……”
“西塞罗会协助我。”
安东尼嗤笑道:“哦?西塞罗竟然敢回罗马,我还以为他抱头鼠窜了。”
盖乌斯并没有理会面前男人的嘲讽,继续开口道:“我还有一事相求,但求执政官准许——我的朋友阿格里帕现囚于狱中,希望您能批准释放他。”
“阿格里帕……”安东尼咀嚼着这个不熟悉的名字,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我的妻子富尔维娅一定要向维普萨尼乌斯复仇,我们的儿子安泰鲁斯死在了那个叛徒手里。”
“很抱歉,但我认为这件事与阿格里帕完全无关,如果你不允许,我会自己找办法的。”
“他是你的什么人,对你那么重要?”安东尼拾起一根铁笔,在写字板上写下一串文字。
“他是我的……”盖乌斯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也许你可以亲自去说服我妻子,屋大维。”
“好了,孩子们,该休息了,明天克劳狄娅在家里学琴,库里奥和卢基乌斯叔叔去训练场。”
庭院中,富尔维娅穿着桃粉色的束腰长裙,肩膀上还围了条披肩,抚摸她孩子们的模样俨然是一位慈母。
“富尔维娅夫人,我想单独和您说几句话。”盖乌斯开口道。
她没有看一眼盖乌斯,轻轻对孩子们耳语,叫他们回房,这才整理了衣襟,说:“你好,屋大维。”
“是尤利乌斯·恺撒。”
“哦?你继承了他的姓名。你知道他是死于朋友之手的吧——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曾经都是他的朋友,我听说他最致命的一刀在下腹部,另一刀在脸上,全罗马最可爱的一张俏脸就这样毁于一旦,真是可惜呀。”富尔维娅带着轻浅的笑意说。
“但愿这种遭神谴责的罪行不再发生于我们的城市,另外,罪行应该由他们的主谋亲自承担,我会向刺杀者复仇,而不是他们的妻子儿女。”盖乌斯言道。
“你是说维普萨尼乌斯家那个小子?呵呵,他已经离开监狱了,他没有去找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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