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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天将明未明之时,钟离雪背上行囊,凭着记忆摸索着上山的路。这座山地处吐蕃边境,人迹罕至,寸步难行。临出发前,老板娘还对她颇为不放心,想劝她打消上山的念头,而她却执拗地说自己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老板娘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任由她去了。

幸而她常年上山采药,走惯了山路,纵使记忆模糊,最终还是能寻着蛛丝马迹找到目的地。

坐落在半山腰处的寺庙早已十分破旧,无人修葺,灰白的外墙墙皮几近脱落,墙外地上洒落一片碎屑。黑色瓦片上沾染着因风霜雨雪带来沾染上的尘土,无法拭去,徒留空寂。

眼前的景象一如往昔,与记忆中的不断重叠,而后合二为一。

寺庙大门紧闭,右边的门环脱落了一半,破败荒凉,毫无人气。

她以手背拭去额头上的汗珠,缓缓向前靠近,直到脚尖贴上门前的台阶,深吸一口气,而后轻轻提着左边尚好的门环叩响了大门。

厚重的门环敲击厚重的木门,声音无比沉闷,如同大地发出的呢喃,不传入耳里,只传入心里。

等候应门时,她心跳如雷,万分忐忑。她不知自己是否有缘来完成心中所想。

半晌,未有人出门相迎。

她恐怕自己叩门声音太小,无人听到,放下背上的行囊,用双手再度叩响了门环。

一,二,三……

待她数到九百九十九,依旧未等到一个人出现。

她倚门站着,看地上的蚂蚁从一列长队围出一个圈,盯着腐烂的虫子尸体不断想方设法,仿佛这是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事。

寺庙周围有股宁静的力量,令人能放轻心中所有的欲念,不问将来,不念过往。

她自诩不信仰任何教义,唯独在此地第一次拥有了虔诚敬畏之心。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一直到烈日升至头顶上空,她几乎就要看不见任何希望,四周陡然出现了几簇响动。

收起因为疲累而交叉的双腿,她站直了原先斜倚着的身子,屏息凝神,双眸汇集在一处,只为等待谜底的揭晓。

一位僧人打扮的长者从树林后露出面容,手中提着袍子,里头不知兜着些什么。

钟离雪眨着大眼睛,一时难以用言语描绘自己的心情。那是一种比喜出望外更复杂的情绪,似乎是多了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施主姐姐,你来啦!”跟在长者身后的光头小徒弟与她不同,明显是高兴极了,一瞧见她,就顾不得盯着脚下的路,咧开嘴傻笑着一股脑地朝她奔过去。

没承想,地上恰好有根断裂的枯枝笔直横在中央,好似将树林和寺庙划出条分界线来。

光头小徒弟没留神,脚勾到了枯枝上,没来得及用手撑,人直挺挺地俯身倒在了地上,“扑通”一下应声摔了个大跟头。

好在他的脸并未着地,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小光头手里倒是不生气,更不喊疼,反而乐呵呵地从地上抬起脸来,四仰八叉地向她炫耀,“看,腰芒没事,还能吃。”

他两只小手死死抓着两只腰芒,不肯松手,最终才能护得它们完整无缺。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才不伸手挡一下身子。

钟离雪目睹这一幕,大步流星地跑了过去,提着他两条有些肉肉的胳膊将他搀扶起来。

他的僧衣上满是淤泥,脸虽未着地也扑上了不少灰。她顾不得取帕子,徒手就替他抹了把脸,随后拍下衣衫上的脏污,“走路怎么不看路,摔坏了多危险啊?”

“没摔坏,没摔坏。”小徒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二话不说把两只腰芒塞进她手里,“施主姐姐,没摔坏。这腰芒如今正是季节,吃起来可甜了,我爬了好高的树替你摘的,你快尝尝。”

钟离雪将两只芒果用一手抱着,心头软软地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小光头的脑袋,“一会儿坐下,让我替你好好看看有没有受伤。”

“我皮糙肉厚,才没那么精贵呢。再说了,修行之人,就是要吃苦的嘛。”小光头朝她勾勾手掌,她配合着弯下腰来,将耳朵凑到他嘴边,他用胖胖的小手挡住口型,悄咪咪地说道:“天不亮师父就带着我们进山找吃食去了,他说今日你一定会来,你果真就来了。”

钟离雪拢了拢怀中的芒果,勉强将双手合十,朝他敬拜,“法师,有劳您费心了。”

“施主不必多礼,何不先进庙里再叙?”

“多谢。”

小光头闻言拉着她的手就朝里面跑去,“施主姐姐,我们快走。”

光头小徒弟换了身干净的僧衣,在院子里的那口井旁找到了钟离雪。她已经打了桶清水上来,正双手环抱胸前打量着四周。

这座被废弃的寺庙并不大,除了容身之所,便只有一无名殿。如今皇帝陛下继承其先祖衣钵,对佛教可谓算得上痴迷,且不说刊印佛经耗费大量金银,动辄动用国库,修建佛寺,毫无节制,许多百姓因此苦不堪言。

这般破败简陋的寺庙放眼整个大元兴许再找不出第二个。

倘若不是一年前因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普天之下竟还有这样一处未受世俗沾染的世外桃源。

头先摔的那一跤虽没什么大碍,好歹也是四脚朝地,手臂难免擦破了些皮。

光头小徒弟撸起袖子,机灵地从桶里取了些清水清洗伤口,而后又捧了一掬洒到脸上用力抹着,洗干净了才敢走到钟离雪面前。

她佯装生气地瞪他,他笑嘻嘻地将脸颊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不见踪影。

她不再吓唬他,嘟着嘴从麻袋中翻出一盒金疮药,取下塞子,轻轻将粉末倒在他的伤口上。

小徒弟虽常年在山上修行,懂的东西却不少,“施主姐姐,这金疮药给我涂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些,不过是擦破点皮,晾它两三日也能自己愈合了。”

“治病救人讲究的是对症下药,何来大材小用一说?你们修行之人不是主张众生平等吗?小师父,看起来你这修行根本不到位嘛。”

他吸着鼻子撒起娇来,“这位女施主,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整日里不是在院子里扫落叶就是诵经,离修行还远着呢。”

“今日怎么就你和你师父,你那几个师兄呢?”

“他们呀,师父命他们拾柴火去了,想着你来,好生火煮些热汤。”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钟离雪边塞着塞子边看他。

“我们可不知道,是师父告诉我们的。而且他说,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一旦说了会来就必然会来的。”

她抬头望向无名殿中沧桑崎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法师。”钟离雪站在殿门外不自觉放低声音。

达马拉双手合十闭着双眼,拨动着手里的念珠,片刻方睁眼,却并未回头,“快来吧,菩萨已等你许久了。”

获得首肯,她依言放轻脚步,越过门槛跨进殿内,跪于垫子之上,双手合十,看着眼前的佛像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年前,她来此寻觅冬虫夏草这种极其罕见而名贵的药材,因不熟悉山路迷失了方向,被困于山中。眼看天色渐晚,寻不到下山的路,一时着急没留神踩了个空,便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幸而途中有棵参天大树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勉强抓住了底下蔓延出的树根,才能捡回条命来,否则那夜毫无意外就成了她的祭日。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扒拉着树干靠坐下。脸上轻微擦破,乌黑的辫子散落,因沾满了尘土变得灰蒙蒙的。身上衣衫褴褛,到处都是被草木割伤的痕迹,整个人狼狈不堪,哪儿哪儿都疼,疼得她一个劲儿地倒吸凉气。

她原先计划无论能否顺利找到冬虫夏草都须当日下山,带的水和干粮本就不多,如今也四散去了。

眼下她早没了力气下山,山中的夜又寒冷至极,且不说有没有豺狼虎豹将她生吃活剥,就是没有,她拖着满是伤痕的虚弱身体也难以挺过这一晚,毕竟她那随身装着药的包袱在滚落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行医之人最怕的不过是有一日连自己都医治不了,除了绝望地等待死亡,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比旁人更清醒,痛苦亦会更甚。

那种直面死亡的恐惧,是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

从前她以为自己整日治病救人,早就看淡了生死,即使有朝一日发生在自己身上,也能坦然将其置之度外。

可当死亡真正降临时,她竟还是不寒而栗。

仰面靠倒在树上,焦棕色的枝丫融进漆黑的夜幕之中,偶尔透过树梢间的叶片洒落几点零星的光亮。

她知道天上明月高悬,可她瞧不见月亮。

吹开遮挡视线的几缕碎发,嘴角的血迹已有些干涸,硬生生扯起还觉得有些生疼。

她没料到她会死得如此凄凉,没有依依不舍的话别,没有烛光摇曳的温暖,更没有儿孙绕膝的和睦,独自一人葬身于荒郊野外,兴许连具全尸都留不下来,最多只能立座衣冠冢。

想到这儿,她忽然有些乏了,斑驳的月色模糊不清,意识从身体中逐渐被抽离,如果睡一觉还能再醒来就好了,她好想再回家看一看……

树林里再无一点儿响声,徒留破碎的叶片缓缓飘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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