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云苍将最后一颗螺丝放进凹槽，旋转拧上，他举起双手伸展身体，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超过这时间他就把所有会发出噪音的机器关掉，拿过浴巾准备进厕所洗澡。
他的计划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应云苍肩膀搭着浴巾走去开门，发现是悠唐时脊背又不自觉地僵住了。
悠唐似乎在看他的白色老大爷背心，过两秒才和他四目相对，“大哥准备去洗澡睡觉了吗？”
应云苍“嗯”了一声，左手手指动了动把浴巾扯下来攥在手里。
悠唐举起左手握着的啤酒，“我啤酒买多了，打算去新开的烧烤店吃夜宵，你要不要一起去？”
·
悠唐知道大胡子答应的几率是一半，她也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
大胡子沉默了十秒，把浴巾搭在废旧电视机上，伸手拿放在门后的外套，“好。”
悠唐脸上掠过惊讶的表情，随后雀跃地笑了笑。
烧烤摊一般在晚上十点后开放，悠唐来时店主刚摆好四方桌和塑料椅，刚铺上的炭火也还没烤红。
悠唐把自带的啤酒放在桌上，回头问大胡子，“大哥你要吃什么？要不咱俩分开拿，你拿你的我拿我的。”
“好。”大胡子点点头，驾轻就熟地拿起塑料筐选菜。
悠唐无肉不欢地把每种肉串都拿了，再看大胡子。他像一只食草动物，筐里都是蔬菜。
大胡子像是察觉到悠唐在盯着他筐里一堆绿油油的东西，“晚饭吃了很多肉。”
“哦，我看你好像做菜手艺很好。”悠唐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平时什么地方的菜色都有做吗？”
大胡子把一串韭菜放进筐里，思考了一秒又多拿了两串，“嗯，偶尔试试。”
“那猪肉盖浇饭呢？螺蛳粉呢？”悠唐炮语连珠。
大胡子好像明白她在问什么了，回头盯着悠唐看了一会儿。
这时老板过来问他们还要些什么，悠唐随口点了烤鱼。
“拿这么多你吃得下吗？”大胡子忍不住说。
悠唐眨了眨眼，拿起她的筐一样样地给大胡子数，“不多啊，你看着猪肉肯定要的吧，羊肉也来两串，牛肉，牛羊猪齐了是不是？鱼豆腐、鸡柳、面筋我都喜欢吃的呀。”
大胡子脸上写满了省略号，“你点菜呢？”
悠唐憨憨地笑了两声，她不是这个意思，但如果大哥能明白她的意思，明天的晚餐准备得丰盛点她也不会拒绝的。
“你们俩是一桌的啊。”老板接过两筐绿油油和红彤彤的烤串，一脸感慨地说，“荤素搭配，吃饭不累哈。”
悠唐坐下后先开了一罐啤酒，跟老板要来两个玻璃杯，倒满一杯后推到大胡子面前。
她看着大胡子握住酒杯，就举起杯说：“大哥我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两天对我的照顾。”
大胡子用手挥走黏在筷子盒上的苍蝇，“嗯”一声张口小小地抿了一口。
悠唐则豪气地干了，喝完打了一个饱嗝。
她看大胡子越来越顺眼了，他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不要试图分析他嘴上说什么，要学会看透他的内心。
大胡子好像被悠唐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你在看什么？”
“看你的胡子。”悠唐用食指在自己的嘴唇上方划了一条线，“你好像豹子头啊。”
大胡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悠唐很好奇他到底年纪多大了，以及一个重要问题，他到底叫什么。
“大哥，李大妈说这栋楼的人都叫你小应，那你全名是什么啊？”悠唐拿出双一次性筷子，撕开后把最先端上来的烤茄子夹开。
她的无心之问让大胡子思考了足足三十秒，他一边喝一口啤酒一边说：“应云。”
悠唐嚼茄子的动作顿了顿，“应允？就是那个应允去做某件事的应允吗？那你还挺有求必应的。”
应云苍明知道她说错了也不纠正，顺梯子下，“嗯。”
“那我以后就叫你应哥了。”悠唐耳朵已经红了，手支着桌子托腮看应云苍，“应哥。”
应云苍晃了晃手里还剩啤酒底的酒杯，“你酒量这么差的吗？”
悠唐看头顶的灯已经重影了，一股热气从胃里拼了命地往上冒，脑子里像有人悄悄放进一块秤砣。
应云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别醉，点了那么多吃的我一个人吃不完。”
他把剩下的啤酒都放到桌下的另一只椅子上了。
悠唐仰起脖子“昂”了一声，两只手一齐上阵托着想滑到桌子底下的脑袋。
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菜，像被人从头到脚浇筑了水泥。
老板把第一盘烧烤端过来，“小姑娘喝醉了啊，酒量不好就别多喝。你是她男朋友吗小伙子？”
应云苍喝酒的动作一停，淡淡道：“不是，我是她的邻居。”
老板眼里明显的揶揄：“哦，那你劝她别喝了。她这种情况啊，就是那个肝里吧缺什么，解酒的什么，什么酶……”
“乙醛脱氢酶。”
“对对对，我总记不住这个叫什么。她呀就缺这玩意儿，不能喝酒。”老板说完回去烧烤了。
应云苍重新开一瓶啤酒时，悠唐终于动了，拿起还没放凉的烤串往嘴里塞，不一会儿就把一盘烤肉都消灭掉。
应云苍跟老板买一瓶可乐，悠唐嘟囔着“我酒呢”时他就把可乐推到她面前。
悠唐喝了一杯可乐，眩晕的感觉慢慢缓解。她又吃了几串蔬菜，想起来去结账。
应云苍无言以对地看着她起猛了撞到头顶的灯泡，捂着额头叫疼。
他主动走到老板摊前，问清楚多少钱后转账支付。
这时候人已经慢慢多起来了，下一桌想吃的人看见他们要走就提前凑过去等离开。
悠唐还有点迷糊。
应云苍像老猫叼小猫那样抓住她的后领，把桌子让给其他客人，拎着悠唐往家走去。
上楼梯时悠唐已经能自己走了，应云苍就让她摸着扶手往上一阶一阶爬，他跟在后面小心防范她随时倒下去。
悠唐站在家门口，像不倒翁似的往前往后做摇摆运动，“我钥匙呢……”
“慢慢找。”应云苍用手指按住她的头顶，制止了她晃来晃去的行为。
悠唐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半天找不到钥匙孔。
应云苍抢过来三两下开了门，提着悠唐两步走到床边，把她扔在床上。
悠唐碰到被子就主动两腿盘住，侧身睡得香甜。
应云苍无语问苍天，到底是谁请谁吃烧烤？
悠唐家的门直接关也行，不用钥匙锁。
但应云苍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半夜被人溜门撬锁，特意关门后从外面的窗伸手进去把门锁上。
再从窗的破洞口伸手把窗锁上，过程还划破了他的袖子。
最后从自家取来了铁丝和报纸把缺口糊上。
做完这一切应云苍试了试安全性，确定没问题后回家睡觉了。
·
悠唐睡了香甜的一觉，第二天起来后神清气爽。
她闭着眼睛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时忽然想起昨晚的事，眼睛唰地睁开了。
悠唐皱着眉一边刷牙一边回忆，她隐约记得自己喝醉了，然后应云苍买单把她送了回来。
悠唐换衣服时瞥见她破了一角的窗户被人补好了，家里的门也是从里锁着的。
不难联想到是应云苍做的，大哥真是个热情实诚的好人。
悠唐本要请他吃烧烤以示感谢，反过来变成被他请客了，这下欠的更多，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回报大哥。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因为电量耗光自动关机了，打开后悠唐收到新信息。
——餐厅老板说经理买了一件新的玩偶服，她弄脏的那件晚点送回去也行，不着急。
悠唐今天的工作是送快递，玩偶服她昨天回家之前送到干洗店去了，下午就能拿。
出门之前悠唐去楼上敲了敲应云苍的门，没人开门，可能是去送维修好的电器了。
悠唐上午送快递，中午吃便当，下午去了一趟干洗店，把洗干净的玩偶服绑好放在后座。
她还有一个快递没送，因为地点在郊区，所以在送完市区的前都放在后备箱里。
悠唐特意取出快递看看地址，定位在郊区一片很大的别墅区，没有具体到房号，只有栋数。
看来是私人别墅了。
悠唐打算先把玩偶服送到与别墅区方向相反的餐厅，路上等红绿灯时收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她把车停在路边才接电话：“您好。”
“你好。”那边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是○通快递员吗？我有一个快递还没来，请问你现在在哪里？”
“您是住锦星龙华的吗，收件人名字叫‘无声的主妇’？”悠唐拿着快递盒念出上面的信息。
这名字让她想起风淼淼看的那部电影。
悠唐冒出这个念头之后，接下来怎么听都觉得对方的声音和风淼淼很像。
“对。”
悠唐压低声音，试探对方：“女士，现在上面要求收快递必须实名，您这么讲我也不能确定这个快递是你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叫风淼淼，这个快递是我的，你不信可以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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