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淼淼坐在女厕所的最后一格，无声地掉了一会儿眼泪，空白的脑海什么也不想。
直到听见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上厕所，以及小声讨论最后一间有没有人、是不是坏了，她才忙随便擦了擦脸，起身开门出去。
她极小声地在和下一个人擦肩而过时说了声“抱歉”，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
风淼淼洗手时不经意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愣住了。
她想起顾瑾年曾说她是一朵“在风中美丽柔弱的鸢尾花”。
那镜子里这个形容憔悴的女人是谁？风淼淼觉得她更像一朵“被人摘下扔在路边的枯萎残破鸢尾花”。
“不好意思，你洗好了吗？”后来人的提醒让风淼淼如梦初醒。
风淼淼匆匆拧紧水龙头，又低低道了声歉，快步走出女厕所。
出门后她接到了欧蕙然的电话，“淼淼，我活动已经结束啦，你现在在电影院吗？”
“嗯。”
“那你等我一下，我换一身衣服再上去找你，记者烦死了，他们非说我和夏铭戏久生情，开玩笑，我怎么会喜欢那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欧蕙然顺便抱怨了一顿。
风淼淼出神地听着，等欧蕙然主动挂了电话，她折回女厕所对着镜子涂抹口红。
看着镜子里气色比刚才好上许多的自己，风淼淼扯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五分钟后她在扶手楼梯口见到了戴口罩和鸭舌帽的欧蕙然。
欧蕙然挽住她的手臂，询问她近况，“你和顾瑾年怎么样了，没有再吵架了吧？”
“他那么忙，成天都是开会应酬，哪有时间和我吵呢？”风淼淼耸了耸肩，拿起电影票看时间，“电影要开始了，走快点吧。”
欧蕙然点点头，盯着风淼淼的脸色观察一会儿，像是确定她没事似的紧了紧手臂。
进影厅时电影已经开始了，风淼淼把新买的可乐和爆米花递给欧蕙然。
“看这部电影的人好少啊。”欧蕙然回头通过隐约的人头和少数打在他们脸上的手机光判断人数。
“国外的获奖电影，艺术性比较强，看得人少也很正常。”风淼淼吸了一口可乐，让后颈靠着柔软的折叠椅，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大荧幕。
——她完全沉迷进去了。
电影中的主妇和丈夫交涉未果后，想通过砸家具来发泄无力和愤怒，却最终被其他杂七杂八的想法阻止了。
最终她试着伤害自己纾解痛苦，整个人浸泡在大别墅的游泳池里，脑海中却浮现出深海中鲸落的场景。
电影结束，整个影厅都亮了起来。
欧蕙然抓了最后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看了看风淼淼，被她满脸的泪痕吓了一跳。
风淼淼的一番解释成功阻止了欧蕙然联想浮翩，“女主角的妈妈对她真好啊，我也想到了我妈。不是孟蓝心，是赵美荣。”
孟蓝心是她的亲生母亲，赵美荣是养母。
孟蓝心虽然对缺席风淼淼成长过程感到后悔自责，可她本质上是个耽于享乐的人。
认回风淼淼后，她除了给风淼淼物质上的补偿，并没有给予精神上迟到的母爱。
所以在风淼淼心目中，最爱她的妈妈永远是那个平凡的女人赵美荣。
可惜赵美荣去年出车祸去世了，风淼淼因此痛苦了很久，是顾瑾年帮她走出悲伤。
欧蕙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淼淼，死者不能复生，相信赵阿姨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和最爱的人在一起了，也会感到欣慰的。”
风淼淼笑了笑没说话。
走出影厅后欧蕙然的经纪人打来电话，跟她说晚上还有一个慈善活动要参加，现在就得去做造型。
风淼淼在欧蕙然解释之前心领神会地说，“我知道，你是大明星嘛，肯定很忙，你去吧。”
“那我先走了。”欧蕙然抱了抱她，一边冲她挥手一边走进电梯。
风淼淼站在电梯外微笑着和她说再见，两扇门阖上的一瞬间，镜面倒映出风淼淼由晴转阴的神情。
她口袋的手机疯狂震动。
日历上提醒她，今天下午两个小时“和朋友看电影”的行程已经结束了。
隔着不到一分钟，管家的电话打过来：“夫人，接您的车已经出发了，两分钟之后抵达。”
风淼淼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爆发似的踩着高跟鞋走向楼梯间，每一下都用力地仿佛要刺穿地面。
无人的楼梯间里回荡她压抑的口吻：“我不回去。”
“夫人。”管家似乎不为所动，语调没有变化，“您今天的行程就是这样，如果您想在外面待得久一点，今晚和先生说也是可以的。”
“我为什么要和他讲？”风淼淼站在楼梯最高阶，一脚把左高跟鞋踢下楼，“我为什么要和他说？”
“因为您是MG集团的总裁夫人，是顾瑾年的太太。”管家声音又低又沉，“夫人，您遇到记者了吗？”
风淼淼感到毛骨悚然。
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是从楼上传来的。
她紧紧地盯着楼梯转角，直到说话的人出现。
——只不过是一个和她一样走楼梯间的普通人，对方正在打电话，甚至没有注意到她地下楼离开了。
风淼淼像一枚鼓足了气的皮球被扎破，她无力地靠着墙，不在意昂贵衣服被掉渣蹭脏，“让小宇来接我。”
“好，我这就给风天宇打电话。”管家说完就挂断了。
十五分钟后，风淼淼提着两只高跟鞋从商场走到马路边，坐上一辆黑色跑车。
风天宇转头看向后车座上其中一只断了跟的高跟鞋，“姐，你脚崴了？”
“没有。”风淼淼看了他一眼，视线在他贴着白色敷贴的鼻梁上停了一秒，“你鼻子被人打断了？”
“是那个悠唐，我今天遇到她了，她去姐夫的集团还钱。”风天宇泄气地拍了方向盘一掌，“靠，我只是让他们吓唬吓唬她，没真让她毁容啊！”
“毁容？”风淼淼愣了愣，“什么毁容？”
“就是……”风天宇心虚地看了看她，“因为她插足你和姐夫嘛，我知道了之后就很气，我朋友说他认识一些道上的人，可以给她一点教训，我就……”
风淼淼没等他说完便恨不成器地骂道：“你糊涂？那些混混动起手来可能会死人的！幸好她没事，不然你就要去坐牢了。”
“死人倒不至于，就是她的脸有两道疤，特别长。”风天宇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看着有点吓人。姐，你说她怎么不花钱把疤给祛了啊。”
风淼淼想到曾经那些事，她已经不恨“悠唐”了，可也不想和她再扯上关系。
眼下有更让她心力交瘁的事情等着她解决。
“回去吧。”风淼淼靠着车窗，一语不发。
·
因为和游客拥抱合影，等悠唐下去时活动已经结束了，她找不到欧蕙然踪影也没有她电话，便暂时作罢。
回到餐厅的悠唐向老板解释了衣服的事。
老板没有责怪她：“好大一块污渍啊，咱们店里只有这一套玩偶服，你拿去洗洗明天还回来吧。”
悠唐欣然点头：“好。”
悠唐把剩下的传单都发完了，领到工资回家。
在距离她家大概五六百米的地方，悠唐发现新开了一家烧烤店。
价格实惠，肉串和蔬菜串的价格很正常，除了饮品特别贵。
悠唐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打啤酒，因为该品牌做活动第二件零元，她又多拿了一打。
加起来24罐，因为一个人喝不完所以她拆出四罐送给隔壁李大妈，促进一下邻里感情。
“这是啤酒啊，哈哈这牌子我老头子喜欢喝，谢谢你啊小悠。”李大妈乐呵呵地收下了啤酒，回赠给悠唐一盒从老家摘来的小番茄。
悠唐接着和她聊上次的事，“李大妈，你知道我家附近有谁做饭手艺特别好吗？”
“你这话问的，难道你李大妈做饭的手艺不好啊？”李大妈叉着腰佯装生气，哈哈大笑，“不过螺蛳粉我肯定不会做，猪肉盖浇饭我也不会，一般我们只会做自己的家乡菜，各种各样的菜式啊，得你们年轻人才喜欢弄。”
这一点悠唐也听她妈妈说过。
很多人以为家庭主妇就喜欢做各种各样的菜，实际上大多数家庭主妇每天做各种家务活已经够累了。
一家三口人，老公孩子下班放学就张着嘴嗷嗷叫饿，不弄点既能填饱肚子做起来又方便的菜，怎么维持家里三百六十五天的饮食呢。
“……我儿子要是有一道喜欢吃的菜，那我得高兴死了。不过他总说‘妈妈，这道菜我吃了一个星期了，我不要再吃了’。我就问他‘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他哪里懂啊，我会做的菜就那几道，又没精力学新的菜，逮住一道孩子喜欢吃的肯定天天做咯。”
悠唐连忙将侃侃而谈的李大妈拉回正轨上来，“那李大妈，咱们这栋楼有哪个年轻人特别喜欢做饭吗？”
李大妈朝上努了努嘴。
“啊？”悠唐不解。
李大妈用手指着楼上，“你楼上的小应啊，他做饭的手艺是我们这栋楼最好的。要不是修了电器，他能去当厨师啊。”
悠唐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在大胡子家看到的干米粉。
呃，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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