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乔宇恒还是个被宠坏的男生。
因为他是乔家唯一的儿子,乔建斌和张秋玉都宠着他。即使他从小就不服管教,上了小学还成绩稀烂,他们也总能找到理由为他开脱。
“男孩子嘛,调皮点就对了,总不能文文弱弱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男生开窍晚,小学成绩差正常,以后就好了。”
“不着急,男孩子长大了肯定都大有作为。”
……
这都是乔建斌和张秋玉常说的话。
听得多了,乔宇恒也觉得他就是宇宙的中心,全世界都应该绕着他转。所以上了初中以后,他自然而然就成了老师眼里的一号刺头,请家长都是家常便饭。
后来再看到他门门飘红的成绩单,乔建斌和张秋玉才意识到再不补救就晚了。
他们先是送乔宇恒上了补习班,老师嫌他脾气暴躁,不好管教,基础又太薄弱,连人都不肯收,生怕砸了自家招牌。
后来咬牙花了大价钱请家教上课,但乔宇恒从来不听课,还时常把老师气走。
让乔可矜来补课,也只是看乔可矜成绩好,而且还可以不要钱,所以准备碰个运气。
他们没有向乔宇恒隐瞒乔可矜的身份,于是补课的那一天,乔宇恒对她趾高气昂地说:“我爸都不要你了,你还来干什么?我不要你给我补课,哪来的回哪去。”
他的态度很不客气,但乔可矜很平静,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只和他说:“是去你房间上课吗?”
“你聋吗?我要你走你听不到吗?”
“那就去你房间好了,我们先从数学开始吧。”
两个人都在自说自话,这边乔宇恒还在发脾气,那边乔可矜宛如没有脾气,兀自进了他房间,还喊他:“乔宇恒快点过来,补课了。”
脾气再大也需要有人捧场才行,而在乔可矜面前发脾气,就和唱独角戏一样。
实在没意思。
就这么半推半就的,乔宇恒勉强让她补了一次课。期间不知道说过多少难听的话,乔可矜都始终保持平静的状态,自顾自地给他讲初中最基础的那些知识点。
到最后,乔宇恒也不想和她说话了,一直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好像是在上课,又像是在发呆。
但到底听进去了多少,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到了五点多,乔可矜回了家。
乔宇恒瞬间感觉雨过天晴,他被迫在家憋了一整天,马上抱着篮球也出门了。后来想起来忘拿手机了,他才又折返回来,恰巧就听到了乔建斌和张秋玉关着房门吵架。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乔可矜来给小恒补课!”
“你未免太自私了,你不能因为你和陈梅的恩怨,影响小恒的未来。”
以前也不是没听过他们吵架,争吵的声音落在乔宇恒耳朵里索然无味。
但这一次,他鬼使神差地听了下去,听到张秋玉歇斯底里的声音:“什么叫我自私?什么叫我和陈梅的恩怨?这不也是你和陈梅的恩怨吗?”
“你当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来没说过你结了婚!”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狠狠敲击在了少年的心上,他要紧紧抱着篮球,才没让球落在地上。
“不要无理取闹了,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现在最重要的是小恒的学业。”
乔建斌的声音要比张秋玉平静很多,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仿佛疯狂的人只有张秋玉一个,“你今天也看到了,小恒对着乔可矜要乖一点。”
“是,我是看到了。但就是为了小恒,才更不能让乔可矜来给他补课,她自己都是个学生,能教小恒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陈梅对你念念不忘,她只怕是做梦都想把我挤走。现在让乔可矜过来给小恒补课,天知道她打的是什么好算盘!”
“你想得太多了。”
“是你想得太少了!”
张秋玉仍在嘶吼:“乔建斌!你是心疼你的宝贝女儿了?是不是看陈梅把她管得太严,心疼她从小就天天写练习册写到半夜,舍不得了?所以想把她接过来?”
大概是觉得她的想法荒谬,乔建斌也提起了嗓门,“你在胡说什么?我要是心疼她,又怎么会为了你和小恒跟陈梅离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小恒是个男孩才和陈梅离婚的……”
房间里的争执还在继续。
乔宇恒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才偷偷出了门,就像从来没有回来过。但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他会常常想起这个傍晚。
曾经自认为是宇宙中心的少年,在那一刻突然发现,他才是最多余,最不该存在的人。
因为他的存在,破坏了乔可矜的家庭。
“那时候我感觉世界都崩塌了,不过后来我一直很庆幸那天听到了,否则我还会像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样,一直对你恶语相向。现在想想那时候对你的态度,我都特后悔。”
乔宇恒低着头,说:“姐,对不起。”
也是到了这时候,乔可矜才明白乔宇恒为什么会在第二次见她的时候态度骤变。
她侧目,看着乔宇恒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了,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我是讨厌过你,不过很早就原谅你了。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除了最开始对我态度不好,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你现在真的不讨厌我吗?”
“不讨厌。”
乔可矜很肯定地点头,随后看了下手机时间,说:“已经比平时晚很多了,不要想这些浪费时间的事了,早点去图书馆抢座位。”
中午的座位并不好抢,前几次是他们去得早,找到了好位置。
回忆过去花了太长时间,他们比平时才晚了十多分钟到图书馆,就一眼望去全是人了,从一楼走到了四楼才找到了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
最近补课要比上学的时候频繁,乔宇恒不会的题乔可矜基本都讲过了。
经过一年多的补课,他的基础也都打得不错了,乔可矜找了几套用来拔高的卷子给他,趁着他写卷子的时候,写了写雇主的暑假作业。
这么一大摞作业摆在桌面上,存在感实在是高。
乔宇恒是想专心写题的,只不过每写完一题就忍不住看看乔可矜,再看看这些作业,后来实在憋不住了,就直接问:“这些都是陈阿姨给你布置的额外练习题吗?”
“不是,这是雇主的暑假作业。”
中学生之间很多信息都是互通的,乔宇恒一听就懂,“你是不是在云知道上面接了单?你一口气接这么多的吗?你本来就有很多题要做,再接这些会不会太累了?”
他的问题好多,可是眼里的关心都是真实的。
乔可矜笑意微扬,“这都是一个雇主的暑假作业,我接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那就不能退吗?”
“接都接了,还是做完了好。”
其实还是责任感在作祟,而且以雇主的性格,乔可矜但凡说要退单,雇主肯定会在私信里和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砸钱求她把作业写完。
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她就感觉雇主还怪可怜的。
可乔宇恒不知道这些,只当是乔可矜太缺钱了才不肯放过这一单。
“陈阿姨一点钱都不给你吗?”他问。
乔可矜不知道他是怎么联想到这来的,说:“给啊,只是很少,我想自己多攒一点。”
“可是这样你会累。”
“我最不怕的就是累了,先苦后甜不是吗?”
她说完,估摸着就算乔宇恒现在看不惯乔建斌和张秋玉,但也是被他们宠着长大的的,恐怕很难理解她的心情,就拿着笔尖指了指卷子,“你又不缺钱,就别想这些了。反正我不觉得累,相反我现在过得很开心。”
不好说是哪句话戳到他了,他突然又来了句,“姐,对不起。”
乔可矜笑叹了声:“你干嘛又说这个?”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就不会这么缺钱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你的”
他说得真情实感,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交给乔可矜。而且事实上,他也真的这么做了,一口气就把微信里的钱全转给她了。
转账消息上有零有整的,连一分钱都没放过。
乔可矜把钱退了回去,“都说了这些不是你的错,要错也是长辈的错。我也不需要这些钱,你自己好好留着。”
“我留着会良心不安。”
“那我收下就能良心安了?”
乔宇恒顿时不吭声了,瘪着嘴像个受欺负的小媳妇。
乔可矜看得不禁暗自发笑,却又要强行忍耐着,又拿笔尖指了指卷子,“好了,今天题外话有点多了,快点把卷子写了。你只要能好好学习,我就谢天谢地了。”
“知道了。”他还是瘪嘴。
不过还算听话,总算是又低下头老老实实写卷子了。
这时手机又震动了几下,是徐知行发来的战绩截图,陆隽然这把称得上是技术滑铁卢,数据惨不忍睹。
徐知行:【陆隽然太菜了,需要乔可矜同学主持大局。】
乔可矜:【他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徐知行:【知道,现在在骂我,乔可矜同学救我。】
明知道是在说笑,可眼前还是浮现出了陆隽然口吐芬芳的模样。乔可矜强忍着笑意,打了几个字过去:【略略略,不救,是你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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