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虽然声音冷冷的,但还是给泉树真找出来一套全新的被褥。
凌晨时分,泉树真躺在沙发上,睁着眼数墙上黑胶唱片的年轮。
睡不着。
泉树真把两条手臂枕到脑后。阳台窗帘还留着几丝缝隙,银色月光钻进来,打在唱片凹凸不平的表面上。
哪有什么鬼魂,克里斯蒂家夜晚明明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像世界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和克里斯蒂早早洗漱完便分开了,克里斯蒂进了卧室便没出来过。
可她眼前还是克里斯蒂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的样子。
她周身氤氲着一层白色薄雾,把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莹润。长方形的浴巾横着包裹住她的躯体,纯白的浴巾勾勒婀娜起伏,遮挡只到大腿根的位置,两条长得过分的腿明晃晃地露着。
额边颊边散落几缕没扎上去的金色卷发,衬得她凌厉的面部线条都柔和起来,正像窗外下弦月的月光。
神秘、清冷、蛊惑人心。
让她想起西方传说里的月亮效应*。
她和她擦肩而过时,偷偷在她颈肩嗅闻了一下,是全新的沐浴露香气,终于不是那讨厌的陌生男人的气味了。
但刚才克里斯蒂似乎有些不开心,只冲她点点头,便端着杯红酒进卧室了。
是因为她拒绝和她睡一张床吗?
泉树真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自作多情,却又情不自禁地坐起来,磨蹭到卧室门前。
底部门缝还透着些光亮,克里斯蒂还没睡觉。
手已经抬起来,但肘关节却仿佛卡壳的机械人偶,怎么也敲不下去。
其实……不道歉,看看克里斯蒂在做什么也行……
只是想看看……泉树真给自己打气。
指尖正要触碰到房门,泉树真却耳廓一动。
沙沙沙——丁零、丁零……
一阵细微的怪响后,传来咔嚓一声,动静又停止了。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甚至是……大门那边。
敲门的手顿住,泉树真的脖子也像没上机油的机器零件一样,彻底卡壳。
全身的血液都以最快的速度涌去大腿,还悬在半空的指尖冰凉,背上霎时冒出一阵冷汗。
咔、咔……
一度一度转动时,她听见了一种更古怪的声响。
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颈椎骨骼在摩擦。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可泉树真还是定在那里。
她没有拿手机,这里也没有银白的月光。身后更是漆黑一片,像是传说中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视野内,只有克里斯蒂房门透出来的丝丝光线。
自己说不怕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泉树真后知后觉,自己后槽牙咬得很紧,几乎让咬肌有些酸胀。
她松了力,下颌关节却又不合时宜的骨传导来一阵咔哧咔哧的……
她突然浑身一抖,自己把自己吓得骨寒毛竖。
贝尔摩德在房间里看着监.控,浑然不觉外面发生了什么。
今天中午,在泉树真家,她顺手放了一个摄像头,在更隐秘的地方。
找不到幕后的人,那就……用相同的方法。
本以为要等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只见一身黑衣的影子,鬼鬼祟祟地拉开泉树真家大门,探出头。
黑人加上一身黑色衣物,简直是无敌的伪装。
如果不是楼道渗进去的一点白炽灯光,贝尔摩德几乎都看不出有人开门进去了。
完全看不清脸,贝尔摩德皱眉。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似乎摸黑把她家检查了个遍,才终于按开卫生间旁的小夜灯。
看清脸的时候,贝尔摩德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
怎么会是……惠特尼·梅根。
哑光质的皮肤,五官却少有黑人特征,牙齿整齐、鼻翼窄小,黑人里常见的卷卷爆炸头。上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朋克皮衣,上面的铆钉blingbling的闪光。
贝尔摩德细细估算,她身高确实也和自己差不多。
她听到她自言自语:“今晚没回来?她能去哪儿呢……”
惠特尼在小客厅里站了会儿,似乎是没什么收获,转身按灭小夜灯准备离开。
房间外同样呆站了许久的泉树真,终于拿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身后什么也没有。她去沙发拿上手机,打开手电,慢慢朝大门靠过去。
她不相信有鬼,刚刚声音是从大门这边传来,是不是楼道里有什么动静?
半夜有流浪猫狗弄出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很正常。
眯着一只眼,泉树真垫着脚凑近猫眼。
看到的却是比什么惊悚片都恐怖的一幕,几乎是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头皮都绷紧了。
自己家的门从里面被推开,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泉树真差点就尖叫出声,死死捂住嘴巴。
那女人把门合上,然后仔细复原了她家门前的场景,甚至还转过身,狐疑地看了眼克里斯蒂家的门。
泉树真颤抖的视线几乎对上她的眼神。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眼白在她脸上过于突出,显得眼睛阴森骇人,如同冰封的蜡一般空洞冰冷。
这双眼睛里,你看不到凶狠、看不到**、也看不到自我,它们只是一片深渊,让人冷汗直冒。
泉树真认识她,可她和她记忆里的人,判若两人。
她的目光如有实质的寒冰,刺得泉树真后背一麻,不自觉退后两步,撞进一个温暖又带着凛冽气息的怀抱里。
“克、克里斯蒂?你什么时候……”
贝尔摩德按住她瘦削的肩头,从身后虚虚地绞住她的脖颈。
泉树真吞咽两下唾沫,喉结和下巴碰到克里斯蒂凉腻的皮肤,但她搭在她咽喉前的小臂却让泉树真肩颈间燃起一线火焰,将她的颈侧和双颊烧得通红。
她的声音很轻:“看见什么了?”
被克里斯蒂几乎侵略性的扣在怀里,泉树真心脏急剧收缩,全身的血液循环都紊乱了。
好一会儿,她才回想起刚刚看见的画面。
“看到、一个人,”泉树真再吞咽了一下,嘴里发干,“从我家里出来……”
原来……真的有鬼,不过不是在克里斯蒂家。
夜风在窗帘间吹出一条缝隙,让泉树真打了个寒战。
克里斯蒂冰凉的手指像蛇,游走攀附到泉树真颈动脉上。
滚烫地热气从喉咙里呼出,泉树真唇瓣颤抖:“克里斯蒂……”
她好像不觉得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似的。
“嗯?”
“你认识那个人吗?”
克里斯蒂的手指依旧轻轻覆在颈侧,泉树真抿了抿唇,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不认识。”
贝尔摩德手指移开,捏着她清瘦的下颚,轻柔、却又强势地扭过她的脑袋。
“撒谎。”
不疼,但克里斯蒂的手指牢牢地钳制住她,泉树真不得不侧仰着头。
她看不见克里斯蒂的脸,只能看见她披散在肩头的金发。月光透过发丝,为她镀上一层辉光。
”没有…”
贝尔摩德的视线一一扫过她颤抖的睫毛、挂着冷汗的鼻尖、微微颤抖的唇。
贝尔摩德的夜视能力很好,也能看见她在她怀里闷得通红的脸颊。
她的颈动脉跳得很快。或许她不应该这样拥抱她,以致于让她这个审讯高手,分不清她血管的剧烈跳动是因为谎言,还是因为心跳。
就在泉树真仰着头,颈椎开始微微酸胀时,克里斯蒂终于松开了她。
泉树真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想要看看克里斯蒂的表情。
可因为月光太单薄,只能看见克里斯蒂立体的脸部轮廓。
克里斯蒂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只问:“那今晚还睡外面吗?”
过度紧张后,泉树真嘴里有些发苦。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
“我……”泉树真下意识的要拒绝,可身体实诚地再打了个寒颤。
惠特尼能开她家的锁,就难保不能开克里斯蒂家的啊。
头垂得很低,泉树真想要开口道歉,让克里斯蒂收留自己一晚,却又觉得有点荒谬。
为拒绝睡一张床道歉,然后再乞求睡一起,太怪了。
贝尔摩德双手抱到胸前,等她开口。
“你怎么?”
“…想去卧室,我有点害怕……”泉树真鼓起勇气抬头,轻轻扯她衣角,“对不起,刚刚我不是想拒绝你,我只是觉得……”
没有人能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这种非常坦然的邀请,不心虚吧?
毕竟在克里斯蒂看来,她让她在闹鬼的房子里陪她,作为调查的报酬,然后只有一间卧室,两个女生一起睡太正常不过了。
可、可克里斯蒂那么漂亮温柔又强大,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入非非,甚至非常龌龊。
贝尔摩德哭笑不得,只能先提醒她:“你别扯我的浴袍。”
泉树真触电般收回手,手摆得像拨浪鼓:“我不是故意的!”
头顶传来很熟悉的一声轻笑,然后手腕被牵住,直接被拉进了卧室。
卧室依旧是黑红两色主色,一张大床、衣帽间、梳妆台,和外面一样极简又奢华的风格。
克里斯蒂也没再说什么,打了个哈欠关了灯,准备睡觉。
但泉树真缩在她的大床上,无所适从。
床真的很大,泉树真缩在离克里斯蒂最远的地方,伸直了手脚都碰不到她。
可泉树真就是觉得呼吸困难,整个房间里克里斯蒂的气息无处不在,闷得她几乎要窒息。
她脑子里本就一团乱麻,一会儿是惠特尼的眼睛,一会儿又是克里斯蒂的脸。
更可怕的是,克里斯蒂就躺在她旁边,不过一米远。
满鼻腔的香气更是搅得她阵阵眩晕,但就是毫无睡意。
她抬起手,手臂挡住眼睛。然后就闻见,就连自己身上,也全是克里斯蒂用的沐浴乳和香氛的味道。
要完蛋了,她自暴自弃地放下手,往下缩,整个人钻进被子里。
旁边的人窸窸窣窣缩成一个球,贝尔摩德睁开一只眼偷偷一瞥,嘴角不自觉勾起,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月亮效应(The Lunar Effect):旧时西方人把很多现象归咎于月亮,认为月亮会诱人犯罪。例如狼人的传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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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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