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科幻灵异 > 螺旋效应 > 第57章 第 57 章

第57章 第 57 章

天还未亮,世界一片寂静,最后一簇硝烟散尽,在四十七号哨塔下方的废墟里,一些瓦砾和凝固的热汤粘连在一起,又很快被大雪掩埋。

离宗平静地收殓了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将他们身上的名牌扯下来,短短六天里,他干掉了第十分队一半人,他们与活人无异,能够交流能够恐惧,能够回忆。

“砰”的一声,一个棕色短发的士兵倒在离宗面前,他胸骨凹了下去,气息奄奄,眼神明亮,“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在新兵营,你还是那么小,还没我的肩膀高,我一直当你是兄弟一般,没想到最后会由你来杀死我。”

他咳出一口血,闭上眼睛,遮住了唯一发白的瞳孔,离宗握枪的手颤抖着,他无法继续下去了,腿也跟着颤抖,但自始至终他不曾退后一步,汗水顺着额头滴下来,滑落一半时就以凝结成冰,又是“嘭”的一声,暴风雪飞快掩埋了士兵的身体,将他和胸前抱着的冲锋枪一起永远长眠于此,离宗像一座雕像伫立了许久,久到身体快失去知觉才缓缓弯下腰,在及膝的积雪里摸索着扯出名牌。

第十分队,支队长尤塞尔。

他没有收到基地的任何消息,混乱的磁场让离宗此刻失去了一切支持,但幸好他记得一切补给点的位置,靠着强大的记忆力在绝地生存了下来,除了生存外他还肩负着重要任务,清除第十分队。他追踪着曾经的同事一路来到了三千里外的波尔波山,这里比基地更加荒无人烟,环境更加热烈,他在雪线五千米的位置找到了一具雪豹的尸体,不远处则是一只断了腿的岩羊,他在南坡的山隙里休息了一夜,等到风雪稍微小了一些才再度启程,他发现第十分队的目的地并非基地,破坏数座哨卡也只是因为它们在它们的必经之路上,离宗一路最终,于昨天夜里到达波尔波山,尤塞尔及他的下属发现了他,他被迫战斗,和一周前相比他更瘦了,眉峰突出,像一颗优美的骷髅,这些天他只吃了一顿饭,剩下全靠压缩棒充饥,但大多数时候他连那些也吃不下。尤塞尔的脸出现在望远镜里时,离宗升起了逃跑的冲动。

“你是最强大的追猎者,像野兽一样只要咬住猎物绝不松口。”

强大、残酷、无畏、始终冷静如一,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踏过友人和长辈的尸骨,或许有一天,他也会成为他们。

——长眠于此。

·

“哈欠——几点了?大佬你戴表了吗?”邵科揉了揉丰润的脸颊,飞快涂了一层厚厚的医用凡士林,从睡袋里钻出来又飞快缩了回去。

终端显示,今日的气温高达42°,零下。

失去基地的联络并不罕见,邵科有充足的应对方法,“我们距离离宗已经不远了,他绝对来过这个补给点。”

邵科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沈先生竟然不承认他是为了追踪离宗而来,毕竟他们的关系,追猎者相关人员没有不知道的。

悄悄地看了眼沈呰的背影,他感觉无比安心。

这几天他亲眼看到沈呰徒手干掉了十七个异种。

十七个!

通天代,大佬带我飞。

如果说最初他还有点不安,现在全没了,每天吃嘛嘛香,灵感好像都提升了。

他蹲在火锅前,离宗只拿走了速食,居然把十磅重的牛油火锅留下了!换做是他绝不会放过。

雪水在高压锅中沸腾,邵科放了块牛油下去,聚精会神盯着牛油融化,一点油花飘上来,呜呜怪叫的蒸汽从透气孔喷涌而出,大约五分钟后,邵科撕开肉卷的袋子和内脏的袋子,压缩袋上还标注了牛的出生年月日以及籍贯、死亡日期。太黑色幽默了,邵科看不得这个,但不耽误他吃。

忽然他瞪大了眼睛,顾不得舌头被滚烫的肉片烫到。

“西北方向三千米——有三个人。”他迅速把内裤袜子塞进背包,扛起高斯步枪,准备跑到聚集点守株待兔——凭借强大的前线部队,他这几天也爆了五个异种的头,这份战功足够他回到基地连升三级。

可惜邵科这次要错失功劳了,雪线的另一端出现的是三个人类。

柯榛乔搓了搓手,试图抱紧薱蝶的大腿,“姐姐,好姐姐,我是你的小狗狗,你背我一下子嘛。”

薱蝶白眼几乎翻到天上,“你不能像个女人一样坚强一点吗?队长,还有多远啊,我感觉我要撑不住了,把储备粮吃了吧。”

胡德:“嗯,你的想法可以考虑。”

柯榛乔肚子叽里咕噜叫,“哪呢储备粮……嘶,你们该不会说的是我吧?”

作为普通人类他已经感觉不到膝盖下方的存在了,能继续走不过是本能和意志,“等我活着回去拯救了世界一定要写一部八百页的自传,你就是最大的反派……”

三人走路其实都发飘,不说话才是节省体力最好的方法,可二人完全管不住嘴,薱蝶马上说道:“你刚才还说是姐姐的小狗狗呢,现在?”

柯榛乔装模作样想了想,“那好吧,你可以吃掉我的左胸肌。”

“为什么右边不给我吃。”

“因为要让姐姐靠着啊。”

胡德:……他都要死了为什么要受这份苦。

如果不是雪深过膝盖,他真想一秒内冲到百米开外。

算了算了,唱个歌子拯救下耳朵。

于是,雪原上响起了救世军的军歌:

“在星辰的尽头,战火重燃,末日的风暴,呼啸在天边。

我们是最后的堡垒,钢铁的意志,永不磨灭。

--激光炮火交织成网,星河中,我们傲然挺立。

--无畏的战士,肩并肩,守护最后的希望之光。

--穿越时空的隧道,我们向前,寻找那失落的文明碎片。

--在每一个未知的角落,都刻着我们不屈的誓言。

--末日来临,我们不惧风雨,团结一心,共赴战场。

--为了家园,为了未来,我们将战斗到最后一刻。

--勇敢的战士们,挺起胸膛,让我们的歌声响彻星河。

--在末日的背景下,我们誓言,守护家园,直到永远。”

三个人彼此搀扶,在他们踉跄倒地的前一秒,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邵科退守至帐篷边缘,看着薱蝶三人饿死鬼似的往嘴里扒饭。

往往是一碗米饭刚浇上汁,下一秒就不见了。

三人围坐在简陋的餐桌旁,仿佛从雪山深处走出来的幽灵他们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着。牛肉鲜嫩多汁,米饭软糯香甜,每一口都让他们仿佛置身于天堂。

薱蝶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牛肉放入口中,咀嚼间,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她大口大口地扒拉着米饭,仿佛要将所有的饥饿都一并吞下。

另外两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效仿着同伴的动作,狼吞虎咽地吃着。他们的嘴角沾满了饭粒和汤汁,却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享受着这难得的美食盛宴。

整个房间里充满了咀嚼声和吞咽声,仿佛是一首美妙的交响乐。三人吃得津津有味,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进肚子里。

邵科几次想开口让这几个人给他留点,他想反正一十斤怎么都有他的,可是饿死鬼真的好可怕,他们的胃连接着黑洞,十磅的火锅很快一丁点不剩,好心人胡德挠了挠头,从怀里拿出一包压缩饼干递给邵科,“对不住啊,嘿嘿。”

你们几个没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如果不是沈先生认识他们,他绝对——邵科眼珠咕噜一转,这三个人里唯一的女人,年纪跟他差不多,却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灵感告诉他这女人非常危险,第二个年轻的高大男人,身上传来熟悉的气息,和他同是高灵感者,最后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看着是个废柴、和他见过的老好人笑起来的角度都一样,可他知道这种人其实最危险,十足的笑面虎。

“我们是沈先生的手下,找了他好些天了,之前我们在养伤,”胡德介绍了几人的名字,“还不知道小哥叫什么呢。”

“邵科,斥候。”

他无法和基地联系,这几个人应该也是,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找过来的?

邵科的目光在柯榛乔身上划过,莫非这个同类的灵感真的强到这种地步。

柯榛桥感应到他的目光,倏地转过头。

邵科被抓了个正着,一脸尴尬。

柯榛桥微微一笑,道:“你似乎对我有些好奇?”

邵科摸了摸鼻子,干笑道:“是有些好奇,柯大哥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柯榛桥摇了摇头,轻声道:“哪里有什么与众不同,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能力罢了。”

胡德见两人聊得投机,便插话道:“既然大家都是沈先生的手下,如今又都在这陌生的地方,不妨结伴而行,相互照应。”

方才邵科已经表示了对沈呰的服从,几人就当他是雇佣兵看了,邵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心中虽有疑虑,但此刻也只能相信这些人。他望向远处朦胧的山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反正他现在也没选择,不如破罐子破摔,反正基地也不知道他认了个新老板。

“我们四个一路遇到了好几拨异种,差点就不能活着见到您了……”胡德一脸唏嘘。

沈呰:“四个?”

“还有个叫奥兰晟的,听他说您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奥兰晟?沈呰片刻便回忆起了在红枫港遇到的救世军。

见沈呰承认了奥兰晟的身份,胡德松了口气,救世军人数众多且横跨了二百年,他也不知道奥兰晟是哪个时期的救世军成员。

“我想他的职位和能力应该比我们高,但运气似乎没我们好,他看起来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薱蝶唏嘘地说,要不是这次他们有柯榛乔这个福将能准确定位到骆马市,还敢在沈呰觉醒之前和CSEP拼了一把,多少拉回了点好感,可算是史诗级胜利。

帐篷外,群山之巅罕见地出现了将雪山染成梦幻紫色的彩霞,扩散出一道道光晕,这里已经是海拔7000米处,是世界第一高峰的一半以上,如果不是如今的状况,人们肯定会拿出最好的相机记录下这美丽的一刻。

几人累极了,彼此依偎着躺下。

薱蝶几乎秒睡,却睁开了眼睛,“那个叫奥兰晟的独自断后,说不定还活着?”

“他可真是个大好人。”

·

数百里的山谷,刚发生一场雪崩。

窒息。

人在窒息五分钟后就会死亡。此刻,离宗正平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说来滑稽,他没有死于异种之手,也没被狡猾的周钦杀死,而是被掩埋在雪崩下,垮塌的冰壁和积雪将他掩埋在十几米深的地下,目之所及,尽是死路。

他比普通人好一些,可能坚持一个小时,或者三个小时。

他没有生存下去的勇气,过往的一切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战斗,混沌之际,离宗脑海里闪过沈呰的侧脸。

他吃力地抬起手,大约挪动了一公分,他试着挖了挖,但缺氧使得他毫无力气。

突兀地,他竟然能感觉到不洁之种的存在了,自从他十三岁不顾一切拥抱不洁后还是头一次。

他能感觉到不洁之种极力想修复他的身体,但他伤的太严重了。

离宗呕出一口血,这是他伤的最重的一次,即使有人把他挖出来也药石无灵,即使支援部队及时赶到,哪怕治愈方向异化者也来不及,何况,不动用大量热能武器,怎么才能破开十几米厚的冰壁碎块和数米积雪呢。

百吨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腰部以下被拦腰斩断,他能活着简直是不洁之种创造的奇迹。

忽然,碎块之间涌现了一些黏液,手臂上完好的TI因子检测器发出尖锐的爆鸣,离谱的数字瞬间拔高,警戒线-红线-最终变成滴血的黑色。

TI因子是检测异种浓度的常数,基地用它确认异种活动范围,并派遣追猎者消灭……千万年的冰壁不会无缘无故碎裂,或许是雪山出现了什么巨大变故,他需要把消息传回基地,作为他最后的……此刻,离宗忽然想起来讯号已经断了,他无法联络基地。

“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几十米深的地下,只剩下半截身体的人竟然咯吱咯吱地托起数百吨的重物,然而,灰色的怪异比他更快。

人之脓尖啸着狂乱着挤开冰壁,用自身组织填满空隙,顷刻间便来到了离宗跟前。

然而在离宗眼里它并不是天降英雄,而是一团掺杂着血丝的脓液,像一坨没有边际的痰汁,散发着腐臭熊的胆汁般的恶臭,当这怪异扑到他脸上,挤进他的口腔,离宗觉得他好像见到了素未谋面的高祖母。

然而就当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沈呰出现了。

一瞬间,他还以为是幻觉。

等到人之脓裹着他从坑底出来,身上的痛楚消失不见,像泡在湿热的的水池里,他才惊觉沈呰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他黑色的眼睛变成雾霾一样的灰蓝,眼角流出脓液,像一只吊死的蝙蝠,细如薄梗的指骨勉强抬了起来却又在触及沈呰的面庞时倏地收回。

十分钟后,一个完好无损的离宗回来了。

他狼狈地趴在血泊里,新生的肢体白嫩犹如婴儿,与上身呈现两种色泽,古怪的叫人心惊。

离宗从旁边的雪坟下挖出一具灰白色的尸体,剥去衣服穿上身,窒息的愧疚感让他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冲沈呰点头道:“多谢。”

他从木板一样坚硬的外套里掏出地图,用红色笔圈出几个方位,“这里是周钦行动的路线,从这到这。”他将这些点连在一起,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很眼熟。”

“是的,我们在哪看见过。”

沈呰想了想,拿出鹤松烟的笔记,翻到某一页:“……1075年十月十日,我从登马古道出发,途径曲睢、横连杆瓦,抵达尛沝匐,在一古稀老人家中借宿,老人世代居住在此地已有1200年之久,于我说起八百年前惊天巨变,沧海顷刻化为桑田,斗转星移,日分月轨,九星连珠,他的祖先因直视月亮双目灼烧而死,同死者数千,周遭部落许多无一人幸免,大约数十年人畜都不能直视月亮,大约百年后才渐渐好转……老人向我展示部落历代相传的真实的月亮的壁画,我将其拓印下来,每每直视,竟然有双目眩晕失去自我之感,听闻西方极乐世界有药物名为莰内琲,常备图珀洛王及国内贵族视为灵丹妙药,一粒能卖出十倍黄金的价格……”

鹤松烟拓印的图案与周钦行动的路线完全一致。

“鸟类受磁场变化确定飞行路线,如果鸟类也存在某种感应,意味着它们的飞行线路也存在某种神秘力量。”

“砰——”地,一只翼展达到三米的金雕从千米高空坠落,羽毛翻卷,它竟是被自己的羽毛刺死的。

沈呰蹲下检查金雕的尸体,神情凝重。

此刻,他们伫立在方圆千里最高的山上,离宗看着他憎恨又愧对的青年对着一只死亡许久的金雕祷告,青年口中念着他听不懂的语言,随着音符律动,金雕的遗骸上升起一团透明的光。

那是灵魂。

“万年前,一个法师在沙姆巴拉画下了一幅壁画,这壁画被原住民仆人拓印下来,辗转到了鹤松烟手上。”沈呰拿出鹤松烟的笔记,“传说沙姆巴拉洞穴为这个星球的中心,人类无法靠近,蕴含无穷的力量,甚至能让时间倒流,成为时间的主人,长生不死也不再是幻想,万年来一直有一支神秘的队伍守护者沙姆巴拉洞穴,阻止任何人接近窥伺。”

“听起来像是老夺宝类电影里的内容。”

“现实往往比电影更丰富。按照周钦前进陆续推断,和河伯提供的情报,我估计沙姆巴拉洞穴大概位于这里。”

沈呰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这里。”

骗人的,他只是感觉到那里有巨大的能量源。

金雕在沈呰手中化为飞灰,离宗深深看了他一眼,二人继续在白色的世界前行。

或许有个刚受了致命伤的人需要休息,亦或者——

薱蝶手脚并用爬出据点,抱着双臂哆嗦,四下是一片雪原,连个高于一米的丘陵都没有,视野极其开阔,雪是昨天晚上下的,一个脚印都没留下。

明明里面还有生死相随的废物队友,但她还是有被抛弃的感觉,朝里面喊道:“都别睡了——沈呰又走丢了!!!”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几只脸颊凹陷的追踪犬也从地下爬了出来,“怎么了?”

“沈呰又不见了。”

“我救救世主谁来救救我啊——”

柯榛乔一把捂住她的嘴:“可不敢胡说。”

胡德道:“谁知道他是不是藏起来等着看我们露出马脚。”

“我们有马脚?”薱蝶疑惑道,“你们之中有坏人?”

“哪能呢姐姐,我们都是好群众,昨天我藏了半斤肉,就着汤底给你热热……”柯榛乔小手拉着薱蝶的腰带往地下走。

寒风中,一老一少打了个哆嗦,或许不是冷的。

邵科提议:“要不,我们等会儿再进去?”

“……”

-

黑云几乎压到地面上,疯狂的电荷随时都会劈下来,稀薄的空气中满是电流的味道。这是个很意识流的说法,但沈呰的确闻到了,他们眼前出现一座冰山。

离宗黑色的战术靴绕着冰山走了一圈,拒绝承认这个和水盆一样大小的东西是冰山。他蹲下来玩了玩水,看向沈呰,期待他给出解释。

沈呰没有解释,徒手挖开冰山周围的岩石。二人通力合作,没几分钟就挖出了半人粗的入口,去除掉表面的浮冰后,离宗将豌豆大小测距仪扔了下去,大约数小时后才听到声音。

“碎了。”他眨了眨眼,“这是什么地方,归墟吗?”

沈呰拿出鹤松烟的笔记,这些天笔记快被他翻烂了,离宗无法直接接触笔记只能听沈呰复述。没有新的线索,他试图叫河伯出来,但毫无回应,“或许是太近了。说不定鹤松烟就在这下面。”既然科技的力量不管用……沈呰放出了人之脓。

离宗认识这恶心的玩意,好像在灰烬里打了个滚的痰液。

人之脓飞快向下,水几乎没有阻力,不过片刻就抵达测距仪到的位置,沈呰闭上眼感受周围的信息,两人盘膝而坐,像极了隐士。

不多时,一个原住民模样的人挑着木桶爬了上来,看到他们两个忽然面色大变跪下不停的跪拜,两人摸不着头脑,离宗打开翻译器没找到对应的语言,“看他的穿着似乎是未开化的原住民部落。”

很难想象现在还有原始部落存在,因无法沟通,离宗只好用上了手势,被驱赶的原住民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沈呰笑道:“或许我们之中的谁长得像他们世代相传的神灵。”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抛到脑后,已经一个小时了,沈呰估算着距离,人之脓已经进入地壳以下,超过了人类已知最大范围,离宗忍不住问道:“下面有什么?”

“只有水。”沈呰太阳穴有些疼,他深知这不是距离带来的影响,也不是人之脓的副作用,“这里有能量在抗拒我。”

离宗沉默,他不仅帮不上忙,反而成了拖后腿的存在,“抱歉我帮不上你。”

他眼尾成钩,道:“别说让我分心的话。”

好像他真能让沈呰分心似的。

余下的时间离宗一声未吭,只发呆地盯着青白泛红的眼角,看得久了,不知不觉竟把拇指印了上去。

沈呰飞快扭过头,眼底倒映着苍莽雪山,却避之不及把离宗那张厌憎的脸刻了进去,“你干什么?”

无法解释,只得沉默不语。

沈呰轻嗤一声站起来说道:“看来鹤松烟的笔记有误,即使…能抵达,我们的身体也会被碾碎。”

离宗又“嗯”了一声。

“我自己下去。”

离宗断然拒绝,“不行!下面太危险了!”

他掐着沈呰的手腕恳求道:“为什么非得进去不可。”

“你难道不好奇吗,这一切。”

“但是很可能你什么都得不到。”

也回不来。

回答他的是几朵水花。

几粒冰晶落在离宗手心。

归墟之中,海水似乎变得更加深邃,宛如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仿佛是天地间的尽头,沈呰就这样漂浮在归墟中,无限下沉,穿过混沌,不知过了几天还是几年,他终于戳破了一个巨大的透明气泡,落在细软的沙滩上,头顶,温暖耀目的太阳持续散发着热量,一个长着鱼尾巴的女人趴在石头后面好奇地看他,露出两万颗獠牙,一直长到嗓子里去。

沈呰也对她笑了笑,露出草食动物平整的牙齿,换来对方轻蔑一笑,食欲大增,尾巴一甩瞬移般地来到近前,忽地——大灾厄的气息如张牙舞爪的怪兽扑向了原住民,原住民身体一僵,鱼鳞炸开,炮弹一样消失了不一会,一群长得一模一样的鱼人挤挤挨挨游了过来,拿上了看上去是宝物的珊瑚冠冕,和一把三叉戟。

沈呰,“你们是沙姆巴拉洞穴的守护者?”

鱼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叽里咕噜不知说些什么,笔记里记载沙姆巴拉明明是在地上,为什么一万年后会出现在归墟一样的地方,这里是不是归墟还不得而知,他叹了口气,万年,或许真的是沧海桑田呢,鹤松烟寻找了千年也终究是一场虚妄。

“不,或许他找到了,只是无法抵达。”

如果不是身怀两大灾厄,他也不可能深入数千公里的海底。

沈呰没马上离开,他接受了鱼人的好意,戴上珊瑚冠冕,拿起三叉戟。

好像哪里……定身看向这把充满幽默感的武器,看来神话传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

他试着将戟举过头顶,一道水箭激射而出,将对面的岩石打下来一块,鱼人露出敬畏的神色,抬手叩拜。

威力相当于半个离宗,不尽人意,他怀疑鱼人们只拿了新手武器想打发他。

“没有定海神针吗?”

鱼人们茫然地嘀嘀咕咕,沈呰不由得莞尔一笑。

这片海底世界很小,只几个小时就到了水膜边缘,鱼人将他引向沙姆巴拉洞穴,恭敬地站在洞口怎么都不肯进去,沈呰独自一人进入洞穴,对于这个传说中的地方他又好奇又有点恐惧,按下陌生的情感,踏入幽深昏暗的洞穴的瞬间,是刺目的阳光——

与外面欺骗性的阳光不同,这里的阳光更加真实,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烈日炙烤的痛楚。鞋子陷入柔软的沙滩,他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海边垂钓。

柔软的螃蟹刚蜕壳,踩着湿湿的砂砾试图跨过脚面,他眯起眼,总算看清了垂钓人亦真亦幻的脸,心神陷入巨大刺激当中——为什么会是他的脸!

年纪相仿,气质却决然不同,沈呰后退半步不可置信又福至心灵地道:“鹤松烟?!”

男子歪了下头,狐疑地看向他,“欸?”

不,如果是他,河伯不可能认不出来。

想通了这点,沈呰找回理智,不动声色看向对方,“是幻境,还是心魔?”

鹤松烟作为道士,布下幻境考验试图进入沙姆巴拉的人也很正常,只是,他的心魔为什么会是自己?而且,他有心魔吗?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不是吗?你是沈呰还是诋毁者?亦或者其他什么人,你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并且确认无疑,同时你也怀疑身边的一切,那些自称救世军的人口中的你又是否真的存在。”

沈呰沉默不语,幻影说说出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困惑。目前看来是无解的。

“困惑时你不妨问一问自己,绝望之后,是什么。”

幻影的身体逐渐变得肉眼几乎看不见,沈呰知道他要消失了,“等等,我还……”

阳光、沙滩、芭蕉树、预感瞬间如搅烂的缤纷蛋糕消失不见,沈呰踉跄一步,撞在岩壁上,被崭新的壁画颜料蹭了一手的黑色油脂,动物脂肪混合天然腺体香料散发出奇特的味道。

他站稳后打量沙姆巴拉洞穴,这是个传统的原始人洞穴,墙上满是远古人类狩猎和祭祀的壁画,鱼纹和水的图腾被视作生命之神的象征。

在石壁上摸索一番,找到了一个石盒,很沉,里面是一颗心脏,已经干枯,沈呰拿起了看了看,“这是……机械?”

触类旁通之下他能看出这是个做过手术的心脏标本。

“河伯。”

仍然没有回应,谁把心脏放在这里?

河伯安静的像是死了。

沈呰耐心告罄,人之脓瞬间找到了它,试图逼它出来。

几秒钟后,庞大的肉瘤几乎占据了整个洞穴,河伯美艳的脸上流出两道血泪,沈呰忍不住说道:“这莫非是你的心?”

鹤松烟拿了皮连心脏都摘下来了吗?

河伯围着心脏却不靠近,或许是生生挖出来的,同情之下沈呰没强迫他回忆往事,却不料河伯忽然张口将心脏吞下去。

“——能吃吗?”

不会中毒吗?如果是他,肯定在心脏上留几道后手。

吞下心脏后,河伯脸上的血色泪痕更重了。与河伯紧密相连,沈呰同样感觉到了什么,他的体内传出第二道心跳。双重心跳交织在一起,像是相伴相生的藤蔓,沈呰脸色发青,“你吞下的怎么在我体内?!”

连接两人的血管变成飞灰,河伯再次消失了,这一次人之脓也没找到它藏在哪。

鱼人们泪眼汪汪地围在沈呰身边,甫一出来,鱼人们的情感变化尤为明显,按游戏术语表明他们的尊敬程度和好感都提升了,类似于[沙姆巴拉洞穴声望增加***%]的感觉。

它们甚至开始挽留他了。

同时,沈呰与三叉戟的联系更为紧密,好像从始至终都属于他一般。

他轻轻挥动海神的武器,鱼人们露出惊恐的神情,归墟万年不变的沉静骤然打破,水膜破裂,千亿吨沧海砸了下来,沈呰也没想到他竟然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鱼人们的身体变成泡沫消失了。

那些珊瑚搭建的小房子顷刻间无影无踪,仿佛从没存在过。

海水亲切地环绕着他,驱赶着泡沫往更深处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招黑体质开局修行在废土

捡到情敌大佬后真香了

祂在夜宵店卖早餐[无限]

我们一家掉进了里世界

奔丧[民俗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