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咿-嗬咿-”原住民没了开始的畏惧崇拜，把食物推到离宗面前，看不出什么粉类做的面饼，有着粗粮天然的香气，离宗吃了一块，味道还不错。
距离沈呰下潜已经半个月了，如果不是原住民自发的投喂他恐怕早就饿死了。
他们有些太友好了。
离宗瞥了眼原住民脖子上挂的牙齿项链，显然不是动物的牙齿。这个会把敌人牙齿做成项链炫耀武力的部落，难不成是野兽面对强者的直觉吗？
即使没特意学习语言，离宗还是记住了一些词语，原住民的词汇量并没有多少，把舌尖卷到喉咙里侧的发音方式也让词语变得有限起来。
这个脸上涂满黑红色碳灰的原住民认为他是某个神灵的使者，先让他驾临他的部落，孕育神灵的血脉。前几天还远远的有几个脸上抹着红泥的少女对着他跳舞。
“……”
听到离宗的拒绝，原住民失望地离开了，但离宗知道他还会回来，再次进行试炼。他看了眼不远处的豹子，两米多长的身躯，獠牙外露，想到上次原住民背着豹子过来一身鲜血的模样，下次他为了‘试炼’不知道还要盗猎什么动物。
焦躁和不安随着空间再度安静下来重新回到他身上，忽然，他听到水下有些许响动，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只苍白的手就抓住了他的脚踝，紧接着一把三米左右的叉子擦着他的膝盖抛出水面，离宗反手抓住手腕把人拉了上来，奇怪的是沈呰的衣服竟然是干的。
消失半个月的青年有哪里变了，他的气质更加轻盈，从前如月光般寂然，现在则是多了点深海的幽暗。光是站在他面前，离宗都感觉到面对深海巨物的压抑，他都如此，何况其他人。
洞口迅速收缩，海水像是活着的东西钻进深处，岩石从深处生长出来覆盖住空洞，沙姆巴拉的入口消失了。
“这是个一次性副本。”沈呰说。
离宗不明所以，但他学会了什么都不问。
“你听。”
“……什么？”
山顶只有风的呼啸。
彼此对视，离宗很难分心去听，他闭上眼。
听觉放至最大，小到雪层挤压的声音，地下河汩汩流动，云的聚散……倏地，他睁开眼疑惑道：“为什么会有第三个心跳。”
沈呰不说废话，把离宗按在胸口处，两个完全重叠又截然不同的心跳。
“我竟然不知道你有两个心脏？”
沈呰的一切数据他在研究所早烂熟于心，比他自己还清楚，这会不过是玩笑罢了，眉间轻蹙，“你……长了第二颗心？”
“哼，这是普度众生的神心，有了它我才会成为救世主……假的。”
离宗松了口气，未来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小事。
“这又是什么？”他看着三叉戟问。
“定海神针。”
离宗努力想在三个尖上找出针的痕迹，但很明显神话传说呈地域性分部。
他盯着三叉戟说：“变小。”
不可思议的，三叉戟竟然真的变短了一截。
沈呰得意，“我说什么来着，神话只是翻译问题。”
离宗眼睁睁看着他把三米多长的武器变成蛋糕叉大小，用一根细银链穿过戴在胸前。
“你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你真的觉得我会把它塞耳朵里？”
多了一颗心脏影响不小，最先就是平衡力。
“你在走S形。”离宗落后他两步，说到。
而且脚步有些发飘。
像是某些水生动物的前进路线。
沈呰停下来，他也感觉到了深海后遗症，两人又在山顶呆了小半天，下山时，两行足迹一个是直线，另一个变成了Z。
好歹不是S了。
二人的速度很快，但还是被追上了，做好动手准备的沈呰见到一张黑红交错花纹的脸愣住了，离宗解释完原住民的事情后，沈呰来了兴趣。他看了看对方挂着的牙齿项链，有几个还是新鲜的。
“这是人的牙齿？”
原住民叽叽咕咕说着什么，离宗翻译道：“他说有祭品送给神灵的使者。”
看到三叉戟时原住民更为狂热地直接跪倒在雪地里。
“走吧，去他们部落看一看。”
山南散落着一处古朴的原住民聚落。这些聚落依山而建，错落有致，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和谐共生。房屋多以石头和木材搭建而成，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既能抵御风雪，又能保持屋内温暖。屋前的院落里，摆放着各种农具和手工制品，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聚落中心是一个宽阔的广场，铺满了平整的石板。广场四周，是原住民们用石头砌成的围墙，芮苦带回神灵的使者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聚落，聚落洋溢着快乐的气氛，载歌载舞的少年少女们围了上来，用聚落最高的礼节接待神灵的使者，一切都是淳朴自然的模样。但很快，芮苦手拉着绳索的一端，另一端则套在一个健壮男人的脖子上，男人被勒到无法呼吸，脸部肿胀。
原住民拉来了奴隶献给神灵的使者，希望得到神灵的庇佑。
最年长的女人捧着器皿，划开男人的脖子接满血液，蘸取一些点在芮苦本就花里胡哨的脸上，芮苦对着天空怒吼一声，不远处传来野兽般的嘶吼……
当真正的祭品出现时，沈呰和离宗不禁瞠目结舌，这些原住民竟然抓了只异种！
两米多高的怪物有着粗壮的尾巴和四肢，半人半兽的脸上獠牙和嘴占了大半张脸，十几个原住民战士把它捆起来牵制过来，而芮苦——就是引他们来的原住民勇士则拿着粗糙的武器摆出了和异种战斗的架势。
“这些人真是悍不畏死。”
活捉比杀死更难，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抓住这只异种的。
“异种通常不会单独行动。”
芮苦握着石矛，呼喝一声跳起朝异种刺去。离宗眼神变了变，说：“他很强。”
能够在极寒之地生存，还过得不错的样子，这些原住民和普通人明显有区别，他们的肌肉更多，消耗更低，爆发力是普通人的数倍，难怪能活捉异种。普通的士兵小队携带重武器围攻异种也不能保证完全胜利。
异种以尾巴做支点，避开了攻击。
“石矛看上去也有特殊之处。”异种的力量足够将枪支拧成麻花，却拿石矛没有办法。
很快，芮苦身上就挂了彩。
异种闻到血腥味更加疯狂，比起人类异种浑身都是致命武器，尤其是比身体还长的尾巴，能够将人拦腰截断，芮苦极力避开，可还是慢了一步，战斧一样的尾巴尾巴抽在芮苦胸口，一下将他拍成了碎块。
原住民战士们纷纷冲上前围攻异种，十几根石矛刺进异种身体，发狂的怪物暴怒之下连着撕碎了数人，一时间，聚落的地面都被血色染红。
欢呼雀跃的原住民载歌载舞，为他们的战士祝福。年老的女祭司对着他们说着什么，离宗翻译道：“她说，与怪物战斗而死灵魂会得到永生。”
离宗捡起一根石矛，“拿回去让博士看看，或许能发现新材料。”
看完了角斗士表演，原住民最大的期待就是神灵的赐福，这让离宗有些头疼，他不是真的神使。
死了这么多人、期待值拉到最高，不赐予点什么很难收场，离宗求助地看向沈呰。
略想了想，知道给他们什么了。
女祭司浑身颤抖接过珊瑚冠冕，她干瘪脸仿佛因之焕发了青春，“神灵再次赐福与我们！”
原住民对着冠冕跪拜时使者们却悄然溜走了。
“那个头冠也是？”
“嗯，鱼人给我的，副本掉落的一次性装饰品。”
离宗站定，目光复杂地看向他，“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游戏吗？”
这都是我的错。
他又来了。沈呰想。
观测搞坏了脑子，分不清模拟和现实，他根本厌倦了说明，耐心告罄，于是抛弃离宗离开。他们本就不是同路人。
没过多长时间，身后传来脚步声，一深一浅，陷进雪里多深。
他竟然跟上来了？像条小心翼翼跟在陌生人类背后的流浪狗。
这么想着，沈呰不禁无声微笑，如果说追猎者的凶犬是脏兮兮的野狗，那么世界上——
“……”
未尽之言含在舌根，怎么都吐不出来，只发出了“呃”“啊”的拟声，沈呰身前的雪山骤然崩塌，自然的可怖力量顷刻间吞噬了一切，天崩地裂。
离宗几乎站不稳，他脚下的大地倏地裂开一道口子，深不见底，短短数秒又轰然闭合，一座数百米的山拔地而起，引爆了周围所有的雪山，冰山落在岩浆里，沸腾的蒸汽灼伤离宗裸露在外的皮肤，他怀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地张开了嘴把他最重要的人吞了下去。
大陆断裂挤压产生的力量岂能是人能抗衡的？
沈呰还，活着吗？
-
雪山下了百年来第一场雨，汇聚成大河，卷着来不及融化的冰川，一只野兽卧在冰块上冲着离宗求救地嘶吼，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这场暴雨下了七天七夜，从黄昏到黎明。
暴雨里，有个年轻的愚公正挖着山。
他脏兮兮的，脸上手上都是火山灰，岩浆就在几米外的冒着硫磺色的气泡。没有工具，他只好用手挖，异化的身体期间崩溃了一次，泥土里混着他的血，情绪的失控体现在身体上，他的左臂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了，像是个万圣节吓唬人的道具。
石块比豆腐硬的多，这些天他也只挖了不足百米。
他不吃不喝，本来就消瘦的身体迅速薄了起来。
他也知道徒劳无功，但他还能做什么呢。
“没用的，他已经死了。”
离宗恍若未觉，周钦揪住他的衣领，不似人的白色瞳孔盯着他，一拳砸了上去，“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离宗倒飞出去两米多，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没什么力量能支撑他站起来了。
“丢人的东西。”周钦不屑地踩着他的脸碾了又碾，两人在暴雨里扭打在一起，“你记不记得跟我说过什么？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变得不像自己，让我无论如何要把你喊醒，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
他把离宗的脸按在水坑里，每隔一分钟让他享受雨水的滋润。
“我看你是被那个异种勾走了神！”
离宗“咳咳”两声，用下颚线看着周钦，满身都是不服，“你才是异种。”
周钦一愣，白色的瞳孔浮现讥嘲，“你说得对，老子现在才是异种。但是沈呰，绝不是人。他把你害成这样……” “他没害过我。”
“……”
又是“邦邦”两拳，“你失心疯了。”
本着唤醒魔障不是拳头就是爱的铁拳，周钦进行了新一轮的殴打，直到离宗忍不住还手，再不还手他就被打死了。
“这才对，让我看看你这几年实力退步了没有！”
“这话应该我来说，老狗。”
一声老狗叫的周钦怒火中烧，“小兔崽子，有你好看的。”
第不知道多少次毫无友谊的摔角比赛开始，60公斤级和90公斤级的比赛毫无疑问，离宗喜提全身spa。
离宗按着抽痛腹部，“你想杀了我吗？”
暴雨短暂停了，厚密的积雨云和火山灰牢牢捆在天上。
“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早上，走吧，你需要吃点热的东西。”周钦说着伸手欲拉他起来。
好像多年前每次耗尽体力的训练后，他趴在周钦背上两人一起吃掉食堂的最后一个包子，那些时间、记忆都不复存在了。
下一秒，一根沾=着血和碎肉的骨刀从周钦左肩贯入、从右下腹穿出，他的左臂彻底崩解，他用右手握着左臂化作的刀杀了自己曾经最爱的家人。
一声闷雷。
骤雨再落。
离宗跪在山巅，落雷似乎砸在他身上，又避开了他。
周钦的身体坠落山涧，覆盖碎石，他本想找到沈呰挖的口子，却成了周钦的埋骨地。
天意……从来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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