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后悔的劲让于小寒在床上蛄蛹了一刻钟，认清现实后，他划开手机，看到昨天晚上店长发来的消息说，再不转正式工就要将他辞退了。
当初于小寒的同学赤忱推荐了学校边上烧烤店的工作，但是由于低了一块钱时薪，他不得已边笑着边跟他说“我已经找到更好的了。”而现在这份“更好的”工作，不但让他出现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还要把他辞了。
于小寒沉默的仰着天花板，给店长发了个“好的”。
市医院的消息还在□□的置顶，几乎是每隔一天就发一条跟催命一样的短信，要不是这消息真要命，于小寒真的很想发一个TD过去。
医院的帐单看起来不多，总到一块可谓是天文数字，于小寒蛄蛹累了又趴在床单上，头偏着看墙上挂着的优秀员工证书。他一拍脑袋，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管他丑不丑，有钱就行啊！
这个想法直到他拖着半截空档走出房间。
虽然房子不大，设施也就那样，但如果这房子是他自己的，那也算得上半个有钱人。于小寒扭扭捏捏的走到客厅，目光所及没看见人，于是他习惯性的就蹲到了沙发上，然后才后知后觉自己没穿裤子，又开始遍屋寻裤。
某位“有钱丑人”正从超市买了一袋子冻货回来，百货商店离家里不算特别远，江白云想起昨天差点饿着肚子，决定听张梅一回话，他也不知道这机器包的饺子怎么好吃，于是各种馅的都称了一点，就是今天升温，等他拖着步子回家，袋子里的冻货都要解冻了。
江白云拿钥匙开门，迎面撞上趴在地上看沙发底下有没有裤子的于小寒。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愣住，江白云一个不留神袋子都“扑通”一下掉到地上，水沾一地，他才后知后觉的避开视线，说：“你起来了？”
于小寒穿着一条半吊子的内裤，他遮羞似的连忙站起来坐到沙发上，不自在的点头微笑。
江白云捡起来袋子，他也不自在的绕着桌子把冻货放进冰箱里，不久，他换了个平静的语调，“那个，裤子昨天都被酒打湿了，在阳台洗衣机里，昨天我给你换了衣服，我再去拿条裤子给你。”
于小寒轻声应好，然后过了会，他身上就没有一件合身的衣服了。
垂着肩膀的大红色羊毛衫，领子下坠的卫衣，拖在地上的棉毛裤和牛仔裤，于小寒一身都换了个遍，搭配起来像是乡里集市上的村姑。江白云倒觉得没什么不妥，不合身归不合身，总比寒风灌感冒要强。
他后来手机打来一个电话，于是就丢下正在“破茧”的人自己去了阳台。
于小寒艰难的从袖子里扯出来自己的手，他看着江白云背过去的后脑勺，听江白云和他的母亲吵架。
于小寒很小的时候，在南城的农村长大，那时候没什么教育资源，于是妈妈就卖了自己老家的房子供他读书。后来去了县城里上高中，爸爸在田里插秧摔沟里摔死了，其实本来还能抢救一下的，他爸爸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还省钱，于是家里就剩一母子。再后来他争气考了南城的学校，妈妈高兴请村里头的人吃席，村长一家子很是捧场的说：“你们家的霉运都败完了，你以后有的是福享哦！”
过了几分钟，江白云挂了电话，他看见于小寒呆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问他是不是冷。
于小寒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扯着自己的衣服说：“哪里会冷，跟铠甲一样。”
江白云说那就好，然后走着到厨房烧开水去了。
于小寒看着他进去，低下头又打开手机看短信，医院的帐单怎么划怎么有，平时除了住院费药费还有伙食费之类的，虽说自己总是找包吃住的工作，可是消费实力太过悬殊，加上自己还是应届生，要凑齐这点钱不易于登天。
这时候手机发来一条短信，是KTV的同事赵乐发来的，她和于小寒同一天入的职，交情还算好。
赵乐：小寒你为什么不转正呀？转正工资更高呀，你不是缺钱吗？
于小寒眼睛撇了一眼短信，哭诉道：我还有别的兼职，转正要倒班，我只能上晚班的……
赵乐：啊……好可惜啊，哦对了，我听说昨天你被人灌醉了酒，你没事吧，回家了没啊？
于小寒顿了一下，先是打了个“我没事，已经到家了”然后紧接着又删除了，改成了“赵乐，要是我跟你说，我……不对，你的朋友和别人睡了你会怎么看。”
发送出去的一瞬间，于小寒自己都愣住了片刻。
绿色的聊天框里镶嵌着扎眼的白色字体，赵乐显然也懵了，正在输入中维持了好半天，紧接着她像是发了一长串免责声明：小寒，其实吧……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
我就觉得你能靠这个吃饭。
赵乐：我不厚道的说两句，你别打我「微笑.jpg」
赵乐：你不是缺钱吗？
赵乐：那你就粘着他呗「挑眉.jpg」
该不说是好交情，于小寒和赵乐想的还是同一块。
他放下手机，这时候江白云正好叫他过去吃饭，于是两个人把碗端过来放在客厅的小桌上。
于小寒这一身坐在那，有种花卷吃饺子的美感。江白云也是第一次自己煮饺子，他判断熟没熟还停留在浮没浮起来的程度，他夹起来放进嘴里，又噗嗤一下吐到碗里。
然后两个人怎么端过来的，又怎么端回去。
江白云也许是觉得有些尴尬，他另辟蹊径的问于小寒：“你昨天睡的怎么样？”
于小寒说：“还……还好。”
“你喝醉了酒喜欢乱动你知不知道？”江白云随口就这样说了出来。
“是……是吗。”
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的又什么不对，昨晚他背这人回来的时候，虽然于小寒醉得厉害，但是手脚实在有劲，和这张脸严重不符，放他到沙发上的时候更是受到未知生物的攻击，肩膀都红了一片。
“是啊，你劲大，我肩膀现在还痛呢。”江白云瞥眼看他，于小寒耳根一片已经红了，但是被葱郁的头发遮了个大概，他是没想到，有人占便宜能这么理直气壮，自己的腰到现在还痛呢，怎么没人体谅一下？
“幸好昨天你睡过去了，好一顿折腾。”
听得人一股无名火。
于小寒心里头的那一点愧疚终于是消磨没了，这么不要脸，那么衣食住行就都在这了，省的还要自己找地方。他把江白云手里的勺抢过来，愤愤的说：“再煮就要烂了。”
“我第一次。”
“啥？什么第一次？”
于小寒刚想说，第一次煮饺子吗？但联系了一下刚才的对话他觉得不对，明明说的应该是第一次上床。他于是撇过头不再理睬旁边的人，干练的拿汤勺沥干水，把饺子又盛回碗里。
两个人怎么拿过来的，还是怎么端过去。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于小寒没有畏畏缩缩的跟在后面，而是像个脾气大的主人似的，把江白云甩在了后头。
饺子进嘴的时候，江白云才知道于小寒说的没错，戳了好几筷子，得到了一坨没有皮的肉馅。他却又蛮不好意思的缩着头吃东西，让于小寒坐在沙发上像个北方家里管钱的老妈子。
“电视。”老妈子拿手指了指面前的方块，“能开吗？”
“能，你自己按。
”按哪？”
“昨天你自己开了不是？”
“我昨天还看了电视？”于小寒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噎着，连咳了好几声没缓过来。
江白云淡然：“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
“就后边有个凸起来的小方块，昨天也不知道你咋开的，我都差点忘了咋开，只有我妈回来了她才会开。”
江白云聚精会神的跟他说昨天晚上他有多神，冷了知道自己找毯子，无聊了知道自己看电视，饿了还跟要喂奶式的叫妈妈。
他说的绘声绘色，浑然不知旁边的于小寒已经停筷子了，他扒拉了两下碗里头最后一个饺子，含糊着说：“我吃完了。”然后江白云嘴里的话就截然而止。
昨天老经理退休的事还没有玩完，今儿一早，刘莉发消息说要江白云今晚再去一个酒店吃顿饭，说是经理执意要他去的，为了弥补一下昨天没陪到散场的遗憾。
等他也洗了碗，于小寒跟昨晚一个姿势在沙发上窝着看电视，江白云等电视里头猫和老鼠的片尾放完，跟他说今天晚上自己要出去吃饭。
于小寒心虚的捂住手机，转过头跟他说好。
赵乐刚刚问他，那人怎么个好看法。
于小寒想了半天，抬起头发现灵感，然后说：“跟汤姆猫一样。”
赵乐：这是什么形容，蠢死了？
“口无遮拦，可能他都意识不到自己说了什么就说出来了。”
赵乐：那不就是大直男嘛，我看其实我一酒吧的老板也不错，就是直了点，你要是行的话，勾引他不也是手拿把掐。
“我还在人家里呢。”
赵乐：哪？有地址吗？我看那个酒吧离你那近不近。
于小寒爬起来看了一下窗户外面，随即说：“就唱吧旁边，离我上早班的地挺远的。”
赵乐：你蠢啊，找个有钱的还上啥班啊，直接当富少。
“我要钱又不是自己用。”
于小寒又坐了回去，窗户外头透过来阳光，他看到自己被晒在外边的裤子变得透明，然后就听见江白云进进出出卧室扔出来了一堆东西。
有衣服，有床单，有不知道什么年代的行李箱，上边还挂着跟西藏哈达一样的丝巾。
于小寒忍不住吐槽：“你找啥？”
“酒，我要送礼用的，我记得在这……怎么不看见了？”
他偏过头看于小寒。
“你觉得我拿了能藏哪？你刚给我套的铠甲？”于小寒掀开大衣给他看，除了白晃晃的肚皮，啥也没有。
“我没怀疑你，就是……我记得就在……”
江白云思量了片刻，突然猛地绊了一下腿，冲进屋里面。
不久，赵乐发了个地址过来，是她说的那个酒吧。
于小寒收回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跟她说：“汤姆猫确实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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