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禾回到房间的时候,浑身都有些无力,貌似是刚才被妈妈房间里的某样东西压制住了。
他一回去就趴在了床上,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动。
白子留见他回来就一个劲贴过去问怎么了。
“啧。”清禾忍住心里莫名的烦躁,将贴过来的白子留推到一边,他转了个身睡,“别吵。”
白子留坐在床上,有点小失落,已经伸出的要安慰对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到嘴边的话卡住说不出。他的手指弯了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样难受的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白子留收回手,心有些梗。
这是怎么了……
“睡吧。”白子留拉了灯,他垂着眸,看向床上几乎将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的清禾,“睡醒就好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说了又是什么意思,他不受控制了,大脑给出的指令和动作不符。
他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外头漆黑一片,微微有几颗细闪的光飘过。
身后的人不停地翻身,他听得心里发慌,没等大脑做出思考,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只脚跪在床边,双手撑着床将清禾困在身下。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白子留压着声音,在沉寂的黑夜里格外烫耳。
清禾将捂着脸的被子掀开,看着白子留的眼眸,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涌上来酸酸的感觉。
这感觉一直从心里涌到了眼睛里,白子留的指腹抚过他的眼角时他才知道,自己哭了。
从小到大,他还没有这么面对一个人,以这样懦弱的姿态,面对这样爱着的人。
“你为什么哭?”白子留放轻了调子,抹去清禾眼角那一滴呼之欲出的泪,“你不要哭。”
清禾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下子:“没哭。”
“那就最好。”白子留附身,轻轻吻了方才抹过眼泪的眼角,“你不要哭,我会不知道做什么。”
清禾微微睁眼,眼眶有些发热,心里隐隐的酸痛感从哪里来他自己都不知道。
是因为病危的母亲吗?还是害怕天使之翼会给他带来净化,将他的爱通通洗掉。
但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想。
清禾伸出双手,将白子留一把搂住,他将脑袋别在对方的脖子里,嗅着对方头发上自带的阵阵清新淡雅的香味,心情慢慢地恢复平静。
外面的月光爬进来一些,被地砖反射在天花板上。
清禾沉默着看向天花板,闭上眼睛。
“睡吧。”清禾说。
“那你不要哭了。”
“没哭了,睡。”
黑夜宁静,两人相拥入眠。
计划怎么办?
计划该怎么办?
白子留做了一个梦,在清禾继承天使之翼时,他将天使之翼抢了过来,他的双眼充满了戾气,将清禾背后的天使之翼蛮力一把扯开,对方凄惨的叫喊声几乎响彻了神殿。
血飞溅得到处都是,神殿古旧的敦煌壁画上,大堂顶王座旁的细帘上,他的手上和脸上,都是爱人的血。
清禾没有哭,跪在地上,口里一直念着什么,白子留没有听清。
“我……恨你。”他终于听清了,清禾说的话。
梦被惊醒,白子留坐起来,额头附上了一层汗,已经是天亮了。他急忙看了看身旁。身旁人不在。
“清禾?”
没有人回应。
白子留起身,一打开门,清禾刚好手里拿着一个扫帚,另一只手放在了门锁上正要开门。门开了的时候,他还愣了愣,和白子留对视。
“你怎么不应我?”
“我才刚过来,没有听到。”清禾拿着扫帚进去,扫了地上的垃圾出去倒。
白子留一直跟着清禾,清禾扫地跟,倒垃圾跟,回来房间跟。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怕你不见了。”
清禾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苹果,用手擦擦咬了一口,“为什么?”他坐在床上。
白子留跟着坐上去:“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你被坏人杀了。”
那个坏人是我。这句话在他的心里念过,没有说出来,没敢说出来。
清禾觉得好笑,一个梦算什么?“梦都是假的,用得着这样跟着我走?”
是啊,用得着吗?死了又怎么样?
白子留心里一顿一跳地,就好像心脏分成了两个,在争吵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他的脑子非常乱,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害怕,惶恐,却又跃跃欲试,想做些会让他后悔的事情。
到底什么是喜欢?他得不到答案,他的心只会跟他说,这是为了达标的一种手段。
但是这手段也太……让人难以隐忍了。
“那也不行,你是我的,我得一直跟着你,不然我没有安全感。”
清禾笑着摸了摸白子留的脑袋:“那就跟着吧。”
“对了,明天就是天使之翼继承日了,到明天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出来,天使之翼见不得外人,只能内传,王室血统的人才能在。”清禾补充道。
白子留垂眸,看着地面,如果不去,那又怎么把天使之翼抢过来,在外头的同伙们可都等着他凯旋归来呢。
那一刹那,他的眼底闪过冷光。
他勾了勾唇角,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他的那些同伙就该打进这神殿了。
到时候,进不进就由不得他们说数了。
这时,白子留看向了正在看书的清禾,心里不由一颤,刚才那些可怕的念头被什么东西强行压了下去。
他晃了晃脑袋,匆忙离开了。
天使之翼继承的那天,如他所愿,伪装成天使的同伙们一连将防线打破,坠天使一拥而进。
神殿外的街道,一片血红,惨绝人寰。
神殿内,继承天使之翼大厅内的天使们丝毫不知情,因为继承天使之翼是不能够被打扰到的,外面的消息和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除非……大厅的保护罩被强行攻破了。
“天使法则第一条——天使之翼继承者需身洁、神洁、圣洁,且不携带任何低端、低劣的情感,否则将受到天使之翼的诅咒与惩罚。”
清禾面无表情,他抬眼看了看坐在高堂上的母亲。
母亲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根洁白的羽毛,迈出轻盈的步伐,身后的天使之翼轻微晃动着,有一点风拂过清禾的刘海。
“天使之翼交接开始——请双方将自己的血液融入身旁的皿器中,且闭上眼睛默念天使之翼交接词。过程中不得有各种杂念与阻断,否则交接失败。”
“交接成功后,天使之翼将自行清洗污秽之物。”
清禾看了一眼身旁石柱桌上一个小小的皿器,犹豫了一下,划破手腕往皿器上盛血,血液高度达标后他看向了还在放血的母亲。
母亲的脸色发白,看起来让人甚是心疼,血放完后,人酿跄了几步站稳,看向清禾。
清禾微微看过一眼,没有发声。
他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交接词,念到一小半时,外头传来一阵敲打的声音。
小精灵用法力阻止了外界进来的声音,大厅里安静下来。
但是没过一会,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人闯进来了,冲着大厅喊着什么。
清禾下意识睁眼,仪式被阻断了,他身后的翅膀一阵刺痛,痛得他不禁发出“嘶”的一声。
他看向大厅口,飞进来几个坠天使,个个笑得嘴角咧开一个半圆的弧度。
“这里怎么会有坠天使!”母亲的头很晕,她摁着太阳穴,有些无力说的话却依旧有震慑力,“来人,解决掉!彻查天使之都!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坠天使和放入坠天使的人!”
说完,她往前走了几步,拖着羸弱的身躯,抱住了翅膀根部隐隐作痛的清禾。
清禾感受到一股热流进入他的体.内,痛感变弱了。
一抬头,他就捕捉到母亲一脸痛苦的模样。妈妈在帮他缓解疼痛。
清禾觉得别扭,上一次被妈妈抱着,是在被赶走之前,在很小的时候。
这样温暖的感觉,他甚至都记不得。小时候和现在不同,他小时候记不住事,偏偏记得妈妈只抱过他一次。那么加上这一次,第二次。
清禾微微抬手,拍了拍母亲的后背。
这是一个孩子给母亲最大的安慰了。在母亲死之前。
“小禾,这是……交接时,天使之翼清洗你体内污秽的痛,本来过一会就好了。”母亲轻轻地吞.吐着气息,“但是,不太幸运,仪式被断了,你……要小心,天使之翼带来的……不健全诅咒……很……”母亲没有把“痛”字说完,身子往一旁倒了倒。
清禾扶着母亲,母亲晕过去了,缓解下来的痛感油然而生,如同烈火旺盛地灼烧着他的整一片后背。
“把天使之翼拿过来。”
大厅的门口传过来一个让清禾非常熟悉的声音,可是,这样冷漠的语气在他的心尖上划了一刀。
他轻轻将母亲放在地上,站起,转身,看着声音的主人,不禁皱了皱眉。
那个人一头飘逸的银白色长发被背光打照着发亮,捉摸不透的神色中闪过一丝别扭。
昨天还黏腻着不要他离开的人此刻正冰冷冷地看着他。
“白……白子留?”
听到清禾的声音,白子留有意无意地撇了撇头,貌似在抗拒着什么东西一样不愿去看清禾。
清禾上下打量着白子留的样子,和平常一点都不一样,白子留的身后有着一对令人恐惧的翅膀,还有那一只血红的瞳孔。
“你怎么……”清禾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的翅膀痛起来,他倒吸一口冷气。
身前人冷漠无情,身后人晕倒在地,小精灵因母亲的晕倒而跟着消失了。
现在,这空旷的大厅内,就剩他和那几个坠天使,还有他的爱人,站在他的对立面。
母亲晕倒前下令的消息也该传出去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进来。
清禾看着白子留,还有另外几个逐渐走近自己的坠天使,心里深呼吸,要冷静下来。
他看着白子留。
白子留这是被坠天使感染了?以前从没有出现过天使被感染成坠天使的情况。清禾心想,往后退了几步。
因为天使之翼的继承进行了一大半,他身后的翅膀逐渐萎缩,然后长出来新的翅膀,新的翅膀还不能够用,无法张开。
坠天使们步步紧逼,白子留始终一声不吭,清禾瞪着人看,看得某个站着的人心里发慌。
他想起了梦里的声音——“最爱的人的背叛……”
有点后怕。
“白子留,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清禾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不知道外面的血流成河。
白子留没有说话,他甚至都不敢正眼去看清禾。
明明只要快点把天使之翼抢过来就行了,他们就可以坐高云之上衣食无忧了。
到底还在犹豫什么?白子留心里暗暗地问自己,握拳的手紧了紧。
那几个坠天使已经接近了清禾,人被逼到了角落里,无路可走。
他抬头,神色闪过一丝希望地看着白子留。
坠天使们用法力将因为继承天使之翼而变得手无缚鸡之力的清禾压制在墙上,身后的天使之翼被压得颤了颤,逐渐包裹住清禾的身.体。
但是由于天使之翼的交接没有完成妥当,防护并不到位。
那些坠天使抓住翅膀就使劲地扯着拔着,硬生生地想要将翅膀拿下来。
清禾痛得不行,尽管没有惨叫连天也让人心疼又愤慨,他紧紧地咬住了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那样失败落魄的声音。
可是他心痛啊,白子留怎么这样?这样无动于衷。
想着想着,他的眼眶红了起来,这时,正好有一个坠天使不耐烦,抓着他的翅膀骨一把往外扯,翅膀骨快要折了,他听到了很清脆的一声“咔擦”的声音。
“啊——”终于忍不住,清禾在听到声响的同时叫了出来,带着眼泪一同出来。
“你们等一下!”白子留终于出声了。
清禾的眼眶里都是泪,看向被泪模糊了的白子留,疼痛让他满头大汗,很痛,很想反抗,但更多的是无力。
还有希望——你终于肯帮帮我了啊。清禾看着走过来的白子留,心里得到一丝安慰。
坠天使们听到白子留的声音,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
清禾被扔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努力地掀起眼皮,看着那个走过来的人。
本想着对方可以将自己抱起来,帮着赶走坠天使。
没想到白子留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清禾的跟前,用着藐视垃圾的眼神看他。
“自己将天使之翼给出来。”白子留说完这句话,半跪下来,犹豫了一下,“不要让我们动手。”
清禾的瞳孔地震,他微微张着嘴唇,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白子留看,对方的瞳孔中仿佛沾满了鲜血,里面倒影着一个他。
就好像在说,下一个沾满鲜血的人就该是他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坠天使,而不是昔日那个喜欢跟着他黏着他说喜欢他的白子留了。
清禾抿了抿嘴唇,嗤笑一声,目光从对方的身上往下走:“你是白子留吗?”
“是,又怎样?”白子留冷答。
清禾看着地面,微微蹙眉:“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现在在干什么?”
“假的,都是我为了得到天使之翼骗你的。”依旧冷答。
“我不信。”清禾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在为白子留找理由,“你是不是被坠天使污染了才这样的?我认识的白子留……他不会这样的。”
“你跟我说啊,我用天使之翼帮你净化不就行了吗?你为什么和他们站在一起呢?”清禾委屈地快要哭出来。
“信不信由你。”白子留说,“若是你再不将东西交出来……”
白子留微微皱了一下眉,别过头去:“别怪我不客气。”
他站起身来,背对着清禾,心里越来越慌乱,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恼火,想打一架,又想快点逃离这里。
可是逃离这里,他不就看不见清禾发生什么了吗?
内心的纠结和挣扎快要把他折磨死,明明只要袖手旁观,明明与他无关,但就是放不下。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觉得,他不该这样,他也不该喜欢上一个他认为毫无意义的人。
他不知道这是喜欢,毫无感觉。
他被什么东西麻痹了神经,身体下意识做出的动作,他永远无法理解或者带入,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因为,他是一个被污染的坠天使。连那纯净的情感也一样被染上乱七八糟的暗黑色彩。
他把这些微妙的爱归纳为他计划的一部分,没有了这部分计划就不会成功,所以才这般真情实感模样。
这不是喜欢。他强调自己。
外面吵闹的声音逐渐停下,随着由远到近的脚步声,一个绑着高马尾银白长发的坠天使踏着高跟鞋根底的声音走了进来。
一进来,他先是看到了倒在地上,脸上有着泪水的清禾,随后一一看了一眼这里的坠天使。
“这么久了还没有解决?白子留,我一直以为你是做事干净利落的,这时候了人都还活着,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高马尾的翅膀一下子张开,他飞到了白子留身旁,撇了一眼地上的人,微微一笑:“白子留,我很好奇,你是真喜欢上这天使了?这样舍不得下手。”
“坠天使的情感污染不是挺高的吗?这都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倒真的是有那么喜欢。”
白子留的嘴角抿成一条绷直的线。
这个坠天使是他们的头儿,实力强势,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只要让他不满意了就杀。死了对他没有阻碍,反而轻松。
在白子留被y性光污染的时候,就是他将人救回来的。
刚回来的白子留脑子不太好使,但是那股莫名的执着让他觉得这人有利用之处。
人还小可以培养,但是从小就有的执着于某件事的性子变不了。
“喜不喜欢与你何干?”白子留看了一眼高马尾,转身看向清禾,朝人走了几步,压着声音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自己将天使之翼交出来。”
“呵。”高马尾乖乖地蹲下来,斜着脑袋看白子留,眼底流露出一种杀气,锐利得很,“没用的,天使之翼已经移植到他身上,唯一的办法就是祭杀。”
高马尾微微挑起眉毛,别有用意地看着白子留:“你懂我什么意思吧?白子留。”
祭杀很残忍,杀死一个人来成全另一个。被杀的人所拥有的所有东西都潜移默化地送到另一个人身上。
所以,高马尾的意思就是要杀掉清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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