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亭推翻刚才对他的印象。江宴行并非宽容好说话,而是习惯性藏掖态度,见他没有自觉性才直接透露出对他下江阮面子的不喜。
亲疏有别,与人交往中划有清晰分界线,外人想谄媚巴结不来,
商亭蹭蹭鼻尖,懂事后退一步保持距离:“好哦。”冥思苦想补上一个礼貌的称呼:“江叔叔。”
江宴行没对称呼发表评价,似乎除了“三叔”,商亭叫什么都可以、不重要。他嗓音磁性低沉,慢下语速时显得温和:“你先休息,我让管家安排人送你。”
商亭乖巧点头。等他走后,独自坐在花坛边等待。
天气热,他把连衣裙掀到膝盖处扇风,没意识到自己伤痕累累穿女装的消极样子有些像某类从事特殊行业的堕落男孩。
一位满头灰白发、身着干净制服的优雅老人走来:“商同学?”
商亭放下裙子,并腿坐正:“你好。”
管家露出一个标准的亲和笑容:“让您久等了。待会由小凯送你。”
叫小凯的瘦高年轻人弯腰殷勤道:“没问题,您放心交给我。”
等管家走后,小凯直起脊背,自上而下俯视商亭,在商亭忍不住皱眉时,笑眯眯转身道:“我先收拾花架,劳烦您等一会。”
商亭“哦”了声,眉头并未舒展。
这个人眼神怪怪的,身上还有淡淡发霉的泥土味。看他鞋底有灰渍,估计是刚从花圃之类的地方出来,也正常。
马上要到傍晚,小凯将部分喜光性盆栽转移到推车上,方便送进花室。
商亭看着无聊,轻轻打哈欠。
小凯突然出声:“你叫什么名字?”
商亭说:“喊我商同学就行。”
小凯笑笑:“你还在读书?看着不像。”
商亭不喜欢他粘腻腻的笑容,站起往别处走动:“在读。”
小凯目光落在轻飘飘的裙边上,下面是一双光洁白皙的小腿。脚腕纤细,一只手能握两个:“岗县很穷吧?”
商亭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直觉不想跟这名眼神浑浊的年轻人交流:“待会你直接送我到大路就行,我自己回去。”
小凯不关注贫穷乡下人的意愿,自顾自道:“我第一次到这儿吓了一跳,居然一栋高楼都没有,连街道都灰扑扑的。欸,你去过城里吗?”
商亭不理他。
小凯当他在自卑,怜悯道:“没关系,如果能搭上贵人,你以后就能去京城了。我听说穷地方的孩子经常辍学干底层工作,比如卖/身——”
有些人越是没什么越是要彰显什么。比如小凯,以前在江家做底层下人一直看人脸色,现在到了穷地方,便觉得自己比乡下人更高人一等,妄想找存在感。
大有江家,也会有这种烂人存在。
商亭觉得自己耳朵都脏了,打断他:“我自己走。”
小凯一把拉住他。
商亭扭头看那只刚才沾泥土现在握他手腕的手,一脸嫌弃。不是因为泥土,是因为人。
小凯发现他在嫌弃自己,脸色骤然一阴:“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江家使脸色?”刚才他都看见了,这名商同学一直眼巴巴盯江宴行,估计是做攀上枝头的美梦。明明自己也是个玩意儿,居然敢对他摆谱。
距离拉近,商亭从发霉泥土味和辛辣薄荷味之下闻到别的气息,微微一顿,干净利落扇过去一巴掌:“松手。”
小凯脸上火辣辣疼,不敢相信自己被乡下人打了。眼珠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时,直接两手压制住他,要揍人。
商亭避开一记拳头,一脚踹翻花架,上方昂贵的作物哗啦啦碎一地,动静引来其余仆人:“发生什么事了?”
小凯脸色青白一片,脸上全是冷汗,拉住商亭不松手:“是他推翻的。”
管家去而复返,目光在江宴行喜欢的几盆花上一扫而过,率先安抚商亭:“商同学,您受惊了。”
商亭凉凉:“我倒还好。倒是你派来送我的人乱发/情。”
管家一愣,第一回听到这么粗俗直白的话。在场仆人神色各异,他们这些天听过不少次小凯对岗县的轻薄言论,没想到他真的敢做出来。
小凯脸色精彩纷呈:“不要胡说八道。明明是你撞翻花架想逃跑,我想抓住你才碰你的。”
商亭以手掩唇,装作惊讶:“碰?”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扯住小凯头发,用了十成力气,满意地看到对方脸色惨白:“你是这么碰我的?”又狠狠踹了他胸口一脚:“还是这样碰的?”
小凯疼得在地上爬不起来,这人看着瘦,力气怎么这么大。他头昏眼花,告状道:“席管家,你都看到了。”
席管家冷冷道:“看到什么了?”
小凯一愣,不敢相信席管家怎么会站在商亭那一边。
席管家跟着江家叔侄回到岗县,半点不想惹出事端,对趴在地上痛叫的小凯极为厌恶:“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才带你一起回来,等会我会调取监控查清事端,如果真是你惹事,就回江家受罚。”
小凯一愣,后背遍布冷汗。糟了,忘记监控这一茬,如果事情闹大,他被赶回京城,不死也会脱层皮。事情发展到这,他暗骂自己最近不该沉迷药物成瘾,头脑发昏。
报复可以以后报复,他可不能危及自身。这么想着,小凯赶紧爬起来,擦干净脸做出殷勤苦笑:“商同学,这其中估计有误会,我和您道歉。您别记恨我,我最近睡眠不好,总说胡话,刚才是对您有误解才着急上手。冒犯了您,您别往心里去。”
商亭无辜:“我没打算说你冒犯我。”
小凯心下一松,看来这人懂得见好就收,还算懂事:“对,都是误会。”
商亭说:“我只是发现一件事,怕席管家不知道,想提醒提醒。”
小凯茫然:“什么事?”他莫名心中升腾起强烈不安,胃肠紧张。
席管家也愣住:“商同学,怎么了?”
商亭揉揉鼻尖,退后半步,行为举止间透着股嫌弃:“从刚才我就发现,你身上很臭。”
小凯干笑,喉头干涩咽口水:“最近睡眠不好,我用了些助眠药物......”
“哇。是吗?”商亭戏剧性感叹:“原来江家的助眠药物是大/麻。”
在场骤然一静。
小凯脸上毫无血色,惊骇地看向商亭,腿软得站不起来:“你......你在说什么?”以前在江家他心理失衡,听从朋友的推荐尝试大/麻,但只是轻度成瘾,没想到会被发现,还是被一个乡下的普通少年。
商亭扇了扇空气,挑剔:“你拿广藿香掩盖,可惜用量太多引人注意,还离我那么近。”他撒谎解释自己为什么能知道大/麻气味:“要不是我之前参加过公益辨毒活动,还真闻不出来。”
广藿香是一类暗沉泥土气息的绿叶作物,身为制香师,商亭经常能接触到,不过都是添加进香水尾调用以增加神秘感。而在其他多种用途之外,可以跟麝香等一起出现在灰色场所,有效掩盖大/麻气息。
如果不是这人执意要靠近他,他还不一定能闻出来。
闹剧牵扯上违禁品,严重程度瞬间拔高。席管家立即安排人检测,并及时通知江宴行。
检测结果同时出来,小凯面如死灰。
江宴行听完前因后果,稀奇道:“小商嗅觉很好。”语气讶异,古井般幽黑的眸子却依旧平静空深,没放在心上。
商亭脸不红心不跳:“天生的,巧合。”
“那也属于天赋。”江宴行沉思半晌,看向跪地的小凯:“老席,这人是谁?”
席管家手心发汗,不敢想如果今天没发现,还会让这人在江宅呆多久:“大爷家司机的儿子。”
江宴行讶然:“看来舅舅日程太忙,才没关注到下人。这回算是小商帮我们忙,你让这人打包打包,自己回去见舅舅吧。”
席管家听命,让人将小凯拖走,心想这回惨了,大爷估计要发脾气,也不知道家中能不能承受住。
庭院中仆人依次退下。
江宴行走近商亭,身上有习以为常的威势:“给小商添麻烦了。”
商亭不推脱,功劳嘛,不要白不要:“我是江阮的朋友嘛,应该的。”
江宴行叹气:“是我没安排好。”看似惭愧谦逊,并不摆长辈架子。其实和周围人隔一层距离,半点不靠近。
“走吧,我来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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