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桉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好久，嘴角一直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十月的南城还并没步入冬天，只是空气夹杂的风意有点隐隐约约变冷的意思，剧院的这段走廊灯光并不特别明亮，反而在几盏路灯的照映下，忽明忽暗，柳宁忽然被他盯的有些发毛。
这人是在想什么呢，怎么也不跟以前一样耍几句嘴皮子，这样一本正经地盯着她让她觉得怪危险的。
那是种什么感觉呢，反正很陌生，以前从未出现过，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好像要陷入一个极具吸引力但又未知的大洞，她的第一反应是躲避。
柳宁不太自在地移开了眼睛，被风扬起的发丝糊着她的眼睛，她抬手去拨弄，缓解了一些自己的尴尬。
沈十桉笑了下，柳宁又重新看了回去，她总觉得沈十桉很孩子气，但其实他的另一面非常冷厉，只是不常出现，偶尔，可能是像今天这种刚结束了工作还未调整回状态所以得以让柳宁看见。
沈十桉的肩随意地靠着了旁边的柱子，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问：“要邀请我吗？”
“什么？”
“你的生日会。”
“哪儿有什么生日会？”
“阿姨不是在家等着你？”
他把那个也称作是生日会。
柳宁默了下，没答应：“不了吧，沈十桉。”
“那真可惜，柳宁，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没有给你过个一个生日呢。”
沈十桉的眼睛很少有特别温和与柔软的时刻，他很霸道也很明朗，但今天可能是因为肉眼可见的疲倦让他变得更加温和了一些。
柳宁眨了下眼，语气温柔：“下次一定。”
下次的事情就是明年了，柳宁突然发现，自己竟也学会了那套打太极的办法，不过对于什么沈十桉来讲还是挺好用的，他这人吃不进硬的，纵然她之前拒绝他拒绝的如此冷漠绝情，他是一点都不退缩，如果此刻说我们不适合一起过生日这种鬼话柳宁相信沈十桉只会更来劲儿，但是推脱下次以后，就方便了，反正还有这么久，柳宁觉得自己的耐心并不比沈十桉的差，能躲一时是一时。
“那，生日快乐。”
柳宁正沾沾自喜，沈十桉的话茬儿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五个字尤其是后四个字被他的语气说的格外郑重与真诚。
前一秒还在为自己找到了好办法的柳宁这一刻突然又升起了一点点愧疚之心，唉…她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谢谢，花给你吧，别送了，浪费漂亮的生命，我先回家了沈十桉。”
柳宁把花往前一送，投进他的怀里，然后转身毫不留情地想离去。
自然是没走成，沈十桉单手护住花，另外一只手很轻易地就拽到了她的手腕，细细的，好像他再用点力就能掐断似的，沈十桉觉得自己的形容并没有夸张。
路过的认识她的同事看见这一幕哇唔了一声：“江聿风刚跟你表白，沈总就追来了，柳宁，沈总醋意很大嘛。”
有关于他们的那些谣言还没消散。
柳宁：“……”
沈十桉：“……”
沈十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随意地说道：“别胡说，我也只是在表白呢。”
“哇唔柳宁你俩还没在一起——”
柳宁：“……”
这个小插曲过了以后，柳宁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冷冷地看向沈十桉，又扭了头，声音冷淡地问：“干什么？”
“给你的礼物还没有拿。”他说。“在这儿等我一下。”
柳宁还没来得及阻止他，沈十桉已经又把花塞到了她的怀里，然后大踏步的走出剧院了。
走的很急，柳宁难得看他这么着急。
沈十桉去了五六分钟的样子，柳宁真的闪过一走了之的念头，但想到他刚刚那着急的背影，又怎么都迈不开脚。
柳宁曾觉得自己很会拒绝人，不然这么多年她身边不乏追求她的对象她却还是一直单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沈十桉，她有一种很嘴笨的无助感觉，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迷途知返，让他们的关系回到从前呢。
——
——
柳宁用钥匙开了张丹莉这边的门，一边在玄关处换鞋一边抬声喊了句：“妈，我回来了。”
“那我把青菜下锅，咱们就开饭。”
张丹莉本来在做厨房的收尾工作，听见声音立刻准备开工，拿起铲子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柳宁在橱柜上放花。
她好奇地问了嘴：“谁送的？茉薇？还是哪个男生？”
“粉丝。”柳宁的瞎话张口就来，眼睛都没眨一下，每逢她演出必有花束，她把沈十桉说成是她的粉丝也不为过吧。
“那今天就没有什么合适的男生祝你生日快乐？”
柳宁抬头认真想了下，抬头问道：“妈，我今年是几岁的生日？”
“二十四啊。”
“二十四就到了需要催婚的年纪吗？”
“……”好女儿，一句话就堵的她哑口无言。张丹丽细想了下，也觉得她说的对，二十四而已，还是小姑娘，她太着急了些。
张丹丽收回锅铲转身进厨房炒那个青菜了。
但唠叨的声音越过厨房传进客厅：“不过宁宁，结婚的事可以放一放，恋爱可以谈一谈，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你大学的时候没谈恋爱我就觉得很可惜了，现在家里什么都稳定了，你要是有喜欢的男孩子也可以试着接触一下啊，不是坏事的。你总是一个人我都担心你把自己憋坏了。”
柳宁正在收拾包包里的东西，一个暗红色的项链盒在里面格外明显，她顿了下，这个是刚刚沈十桉送的，他说鲜花是助理订的，但这条项链是他亲自挑的，他说他觉得很适合她。
柳宁顿了下，然后把它放到了包包隔层里，拉上拉链，眼不见为净了。
厨房里的唠叨还未停止，但因为没得到柳宁的回应，张丹丽转过了身看向柳宁：“听见了吗，宁宁？”
柳宁侧头对上她的视线，轻声又认真地说：“妈妈，我没有喜欢的人。”
——
——
十一月底，南城迎来真正的冷空气，冬天总是比夏天看着更加悲伤萧肃一点，柳宁拉上窗户，将寒冷全部抵御在外，转身和张丹莉说：“妈，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好了好了。”
这是柳寅鹏去世的第四年，张丹莉准备东西时却还是慌里慌张，总在担忧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落下。
“鲜花，水果，素酒……”嘴里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终于肯定了下来，“嗯嗯，什么都是齐全的，咱们走吧。”
“好。”
柳宁帮着拎下一大半东西，两人先后出门，张丹莉在后面锁门，柳宁在前面按电梯，然后划开手机的软件准备打车。
“等年过了咱们把车买了，这样出门总还是不太方便。”
“你说了算。”
手上的东西很影响柳宁打车的进度，她专注着手上的地址，仅凭着余光跟着张丹丽往外走，刚走出小区门口，忽然一阵响亮的喇叭鸣笛声传了过来，柳宁停住动作，和张丹丽一起往前看去，天色大亮，前方泊着的车子车窗缓缓降了下来，坐在驾驶座的沈十桉冲她们招了招手。
柳宁愣了一秒，没反应过来。
是张丹丽率先过去打招呼的，他们隔的不远，张丹丽走了几步就到了。
“你怎么在这儿啊，十桉？”
沈十桉的目光落到他们手上的物品，然后把安全带解了，推开车门下了车，笑着答道：“我路过这儿，想起今天是叔叔的忌日，你们现在是准备过去墓园吗？”
张丹丽愣了下，有些惊奇他竟然会记得这个，张丹丽回头看了眼柳宁，后者正缓缓走过来，脸上表情有些不自在，电光火石间，有些苗头她已然明了。
张丹丽笑了下，回过头来，说道：“是的，宁宁刚刚还在打车呢。”
“我送你们吧。”沈十桉语气很温和，他今天穿了黑色的衬衫，整个人都很低调，“刚好我今天没什么事。”
柳宁望向他，手上握着的手机屏幕还未熄灭，页面停留在选地址的那一格。
她似乎是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站在那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脸上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张丹丽先开的口，她说：“这样……太麻烦你了吧，墓园离这儿也不近呢，我们打个车也挺方便的。”
“不麻烦，刚好还能帮你们提提东西。”沈十桉笑了笑，自然地去接过张丹丽手上的袋子，“阿姨，别犹豫了，上车吧。”
——
——
车子平缓地行驶着，开了十分钟，车里没有一个人讲话，主要是张丹丽觉得这个气氛怪怪的，也不敢贸然开头。
而沈十桉没讲话的原因是柳宁今天有些反常地沉默，她虽然一直都话少，但今天除了上车他帮她放东西的时候说了声谢谢，就真的一句话也没讲过，只把视线一直停留在车窗外，神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是柳寅鹏的忌日，她如此在乎自己的父亲，这一天的心情肯定没有多好，所以沈十桉不想开口惹她生气，这就一直没有讲话。
最后，是张丹丽忍不住了，打破的这个僵局。
气氛太安静太诡异太尴尬了，使得张丹丽说话声音都莫名变得特别热情起来，她说：“十桉啊，你们最近是不是不是很忙啊？”
“阿姨，挺忙的，这段时间都在金城出差。”
“那还跟着我们跑来跑去，真是太麻烦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阿姨。柳宁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觉得麻烦。”
柳宁有点别扭，无意识地抬手抚了抚头发。
张丹丽看看柳宁又看看前面的男人，满是探究意味，她很直接地问道：“你和宁宁……”
“妈——”柳宁皱眉打断，一时间有些无措。
沈十桉看了后座的两人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温声道：“我和柳宁现在只是朋友关系。”
澄清了，但好像又没完全澄清。
现在的意思是此刻是朋友关系，以后却不一定吗？他承认了他在追柳宁？
张丹丽惊了，探究与惊疑的目光在他们两之间扫来扫去，想问的话很多，却碍于场合只能硬生生憋着。
至于柳宁，她放弃了。
她认命地靠在车窗边，目光投向车窗外，忽视掉张丹丽的强烈目光。
反正沈十桉这张嘴想说什么，除非用502胶封着，否则怎样都是拦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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