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路通向村口的国道，柏油马路上车来车往，谢稔便不再向前，转身往回走。
身体转动的瞬间，四目相对，谢稔吓了一跳。
那张窗框里的脸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两人之间还不足几步的距离。
谢稔不满地深深看他一眼，准备走人。
“给你。”
即将错开身形时，一双雪白修长的手在他面前展开，拦住了他的动作。
谢稔低头看向男生掌心的白色小扣子，莫名其妙。
“给你。”
男生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又重申了一遍。
谢稔把视线从下往上移到男生的脸上，“不是我的。”
他的话让男生神情一滞，再开口竟然结巴起来。
“是，是你……你的，给你。”
“我的？”谢稔彻底蒙了，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个男生，还给了他一粒扣子。
为了确定自己真的和这个人从没见过，他再次看向那颗白色扣子。
圆形的四孔纽扣，应该是衬衫或者针织衫上的，谢稔把自己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梳理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这人脑子不好。
谢稔不想再和他多言，绕开他就往家门口走。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一股蛮力拽住被迫停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我说了，这不是我的。”
猝不及防的发怒吓得男生手一抖，握着纽扣的掌心沁出一层细汗。
谢稔怒目圆瞪地盯着比他稍矮一些的男生。
男生明晃晃的眸子里一片茫然，也盯着他看，时不时还闪过一丝怯懦。
谢稔被他看的莫名泄了气，语气也软和下来，“抱歉，但这确实不是我的。”
男生不为所动，依旧攥着他的短袖下摆，生生给他纯棉的布料拽出几道褶皱。
谢稔的好脾气只能坚持到这，脚下一使力，发狠地要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中拉出来。
男生吱哇乱叫着向他扑过来，谢稔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这傻叉撞到他身上，硬邦邦地硌人，饶是这样也没放开那块可怜的衣料。
谢稔收回下意识稳住他腰的手，嫌弃地将人推开。
“可以不要再拽我衣服了吗？”他尽量做到语气平和。
男生充耳无闻，抬起受了惊吓的眸子，微仰着头，怯生生地看他。
谢稔盯着他泛起潮红的脸颊，皱起眉。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他指了指男生白的扎眼的手背，示意他松开。
男生顺着骨节分明的食指，视线停留在他修剪的整齐光滑的指尖，看了很久。
谢稔耐心地等了几秒，见他像呆子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终于不再能忍受，直接上手去掰他的手指。
男生在他掰开第二根的时候终于有了反应，松开他的衣摆，跟女生一样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他的眼睛。
谢稔被动看进男生眼底，一览无余，干净的没有丝毫隐藏的情绪和想法。
“一起玩。”
晨光四起，水泥路的两边长满了低矮的杂草，被他们打扰，纷纷从睡梦中苏醒。
眼前的掌心还是白的发亮，谢稔却无心再去观看，他现在只想逃离。
“下次吧，我要回去吃早饭了。”出于礼貌，谢稔还是和这个极大可能脑子不正常的陌生男生解释道。
所谓的下次，谢稔知道，都是说说而已。他无法想象自己和一个傻子能玩什么。
男生却听话地说好，满眼期待地跟在他身后，一起回去。
目送谢稔拉开院门走进去，森才快步跑回家，宝贝似的将那颗纽扣重新放进一个带锁的小盒子里，扣上锁连同钥匙一起放进抽屉里。
在院子里喂鸡的奶奶老远就看到谢稔身后跟着的男生，眯眼仔细瞧了半天，才继续撒手上的稻谷。
早饭吃的紫薯粥，谢稔爱吃甜，高高兴兴地喝了两大碗。
奶奶宠溺地看着他，让他多吃点，好长个子。
谢稔原本想问问奶奶关于那个男生的事，可一想到他爸说过，奶奶在村里住了大半辈子，却连左邻右舍的脸都认不全，便打消了念头。
吃过早饭，奶奶要接水给院子里开垦出的小菜地浇水。谢稔赶紧从她手上抢过水桶，主动拎桶倒水。
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越来越高，谢稔热的满头汗，把短袖的半截袖全撸上肩膀，整成背心样式。
他擦了把顺着额头往眼睛里滚的汗珠，抬手将最后一桶水提过去。
路过院门的时候瞥到一道阴影，谢稔疑惑地扭过头，在看清来人后，眉头皱得恨不得连到一起，眼里的情绪很是不悦。
“有事？”
冷漠的态度让森瞬间退缩，连直视他都不敢，“一起玩。”
玩你大爷。
谢稔嘴角抽搐，“不是说下次吗？”
男生似乎要说什么，可低着头半天也只张了张嘴。
谢稔手里还拎着水，肌肉紧绷，浑身都是汗，自然懒得和他耗时间，大步迈进菜地浇水。
“森哥儿怎么来了？”
奶奶从厨房出来时看到站在竹子编成的院子门外的森，笑着问他。
谢稔放下空了的水桶，走过去接过奶奶递过来的冰棍，拆开包装，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
听到奶奶的声音，森就像看到救星一样，眼巴巴地看过去。
“一起玩。”
奶奶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谢稔，“是来找稔哥玩吗？”
森乖巧地点头，一旁啃冰棍的谢稔若有所思，“奶奶，他叫什么啊？”
不等奶奶开口，森倒自己激动地看向他，坚定地脱口而出，“森，我叫森。”
谢稔无语，“我知道，你叫森，姓什么呢？”
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问题，森却错愕地睁大眼睛，一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的模样。
奶奶见状赶紧向他解释，“森没有姓。”
没有姓？谢稔心里的疑问更深。
“为什么没有姓？”
森还在思考他姓什么，可很显然他得不出答案，只能一直反反复复地向谢稔强调。
“我叫森，森林的森。”
奶奶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道：“他妈和你爸一样是村里考出去的大学生，在外面被人骗了才有了他。他妈带着他回来后什么也不肯说，可怜这孩子从小没人管，三岁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坏了脑袋，什么也不懂。”
果然是个傻子，谢稔的猜想得到了验证。按理来说，他也应该像他奶奶那样带着可怜悲惨的目光去看眼前的男生，可他不会。
谢稔一想到如果是自己的话，他妈早就把他丢在垃圾桶里自生自灭了，可比他要惨的多。而且看他细皮嫩肉的，除了人傻应该也没吃过苦。
“奶奶，我还想吃冰棍。”谢稔借口支走奶奶，郑重地上下打量一遍已经走进院子里的男生。
一个傻子那里还长那么大，以后都不一定用得上，还不如……
森被他**裸的视线盯得心里难受，但又不敢说什么，眨巴了两下圆眼睛，炯炯有神的眼神和谢稔碰撞到一处。
谢稔干咳一声，挪开视线。
虽说对面是个傻子，但自己这么光明正大地盯着他那里看，还被他发现了，还是有点尴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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