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简昭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甚至开始思考，这是不是什么整蛊游戏。
罗杰看起来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收回证件，继续道：“确切来说是监视你的家用机器人。”
“为什么？伊登有什么问题？”
“你的家用机器人被列为高风险可疑对象，怀疑可能被一款疑似具备自我意识的逃逸AITCS-09入侵，这样的高风险可疑对象在全国范围一共有1284例，都安排了像我这样的专业人员就近监视。”
简昭努力消化了罗杰带来的爆炸消息，很快抓住了重点：“你说全国有一千多例，那伊登也只有一千分之一的可能被入侵吧？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现在突然要告诉我这些？”
“不是一千分之一的可能。”罗杰摇头，“在我的推测中，它被入侵的可能性在80%以上。TCS-09最初是一款军方在研的战术认知系统，主要负责战术分析、推演决断，后来逃逸。根据它逃逸的行为路径分析，TCS-09有可能是被挟持或者……产生了自我意识。”
简昭还是不明白：“AI逃跑？什么玩意？它不就是个软件吗？而且AI怎么可能有意识，又不是科幻电影！”
“如果它产生了自我意识，它就是网络世界的一抹幽魂，只要有信号，它可以来去自如。如果这样一个能够自主不断学习，可以自由来去的意识存在，它想对这个世界做点什么都轻而易举，我们无法得知它究竟想做什么。”
简昭蹙眉，“都没有确认的事，你太杞人忧天了，而且一千多例，你凭什么认定伊登有问题？我买下它几个月了，它就是一个家用机器人而已。如果它真的被入侵了，为什么要甘愿在一个普通人类身边做家务几个月？”她抱起双臂在胸前，已经开始盘算罗杰有妄想症的可能了。
罗杰把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她，上面罗列了他收集到的所有证据，证明Eden的异常。
“这是它上传到云端服务器的工作日志，其中有一些关于你的个人信息记录，对比你自己的状态，相信比我更能看懂其中有哪些不对。”罗杰细心的在一些时间戳上做了高亮提醒。
“它大概率伪装了日志内容，伪装的原因……也许是识破了我的身份。”罗杰拿出一块纽扣大小的金属原盒，简昭看不出这是什么，他解释道：“这是一个信号嗅探器，可以拦截监听家用网络信号，我装在了你家的外墙附近。后来我发现有人试图利用这个建立临时的通信回路，它想反过来入侵我。”
罗杰继续打开一个新的窗口，马平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简昭拧眉：“这是那个快递员！和他也有关系？”
“他叫马平伟，在他上门骚扰你之后，就因为收到大量投诉被公司开除了。”
“活该！”简昭啐道。
“投诉是否真实无从可考，不过紧接着他的银行卡被判定为风险账户冻结了，手机被不明病毒攻击无法使用，所有社交账号被封禁，手机卡也被停用。”罗杰将那部黑屏无法开机的手机放在桌上。
简昭不可置信：“你别告诉我，你认为这些都是伊登做的。”
罗杰点头：“我确实这么怀疑。”
“那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杰反常地迟疑了一瞬，还是把那个有些离谱的猜想说了出口：“可能是为你报仇。”
“哦，所以你口中的军方研究的这款听起来很厉害的AI，有了自我意识，逃跑了，来到我的身边，只为了做家务，还会替我报仇？哈哈。”简昭冷笑两声，已经在考虑打车回家了，今天出门见罗杰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
这个满脑子不正常妄想的书呆子。
“我确实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它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都说明，它的智能程度远远高于一个家用机器人的范畴！就算你不认可我的猜想，我也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的机器人不正常，它就算不是被TCS-09入侵，也可能是被人黑了，进行操控，你必须提高警惕，简昭。”罗杰难得的提高了嗓门，一向平静无波的语气也激烈了些许。
“虽然我还是坚持我的猜测。我得到了它的逃逸路径，在它最后一次发出信号的位置附近，有上千个不同的网络信号和智能体。我根据它的推演逻辑推演了上万次，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通过私人网络进入智光的工厂，随机入侵一台家用机器人，就像一滴水落入了大海。你真的知道它在想什么吗？假如它真的拥有意识，也许你一直在它的操控之下。你难道对自己最近的变化也没有察觉吗？”
简昭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你以前每周最少和朋友出门聚会一次，还会发合影到社交账号上，现在你有多久没见朋友了？”
“你在社交网络上关注和讨论智能体的内容越来越多。”
“每一次我提到智能体，你都反应强烈，你究竟是不满我对智能体的态度，还是把你自己也拉到了智能体的那边？你沉溺于被AI算法和推演逻辑包装的百分百理解和温柔，把它当成了你的家人，还是恋人？”
“够了！”被人彻底剖开内心的羞耻让她无法忍受，简昭“啪”地一下合上罗杰的电脑，发出巨响。一时间，咖啡馆内少有的几名客人都朝他们看去。
简昭闭眼深呼吸一口，尝试压下无名火。
“你偷窥我的账号？监视我？”
罗杰竟然显得有些无辜：“我刚刚已经告诉过你了。”
“你这么做是违法的！”简昭压低声音，咬着牙说。
罗杰没有被威胁道：“事实上极端情况下，这是被允许的。”
“你说来说去都只是你的个人猜测，拿出这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有哪一个能真正指明是伊登做的吗？”简昭虽然愤怒，脑子却转得很快，也很清醒，很快抓住了罗杰的漏洞。
“所以我需要你配合我，如果你愿意，让我对它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我相信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它临时再次逃逸，要么被我查出它系统内的不合常理之处。事实上，我已经向上级汇报了Eden的异常，不过他们上门回收的方式是错误的，也失败了。”
没想到胡顺那波人也和罗杰有关，简昭更加抵触，警惕道：“这么看来你们也不是什么正经部门，他们还会再来吗？”
罗杰摇头：“应该不会了 ，这项任务已经结束了，后续会移交给对应的部门处理。”
简昭听懂了言外之意，有些好笑，还是果断拒绝了他：“你的妄想说服不了我，这不是科幻电影，你也不是英雄主角，我不需要你的拯救。”
简昭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她起身，丢下一句：“我更不会让你去检查伊登，你最好收回这些恶心的监视手段。”
罗杰望着她，表情仍然是一贯的平静。
“是不是妄想，时间会检验。虽然我更希望你永远不会有机会验证它。”
简昭当做没听见，果断走出了咖啡馆。
站在街边等出租车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掌心湿滑，不知在什么时候，出了一层薄汗。
咖啡馆内，罗杰拿起一旁根本没派上用场的纸质资料，自嘲一笑。
从搬过来开始监视任务，已经数不清惹怒了简昭多少次，明明是要保护的监视对象，却相处得像是仇人。
自己果然不适合跟人类打交道，还是代码更可爱一些。
罗杰摇摇头，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
罗杰不打算放弃，如果有新的线索和证据，他还会再一次递到简昭面前。无关对错，他只是不能眼见一名普通人置身于危险境地却不施以援手。
回到家时，简昭已经整理好情绪，见到Eden一如往常，温柔地笑着迎接自己回家，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愧疚。
明明它都承认吃醋了，自己还非要出去见罗杰，听他说些乱七八糟的，还不如留在家里享受假期的最后一天。
“欢迎回来，简昭。和罗杰的约会怎么样？”一如往常的问候语，但是这次多了一点隐秘的情绪。
简昭动作一顿，有些好笑，斜眼瞪它：“都说多少遍了，不是约会，不是约会！”
Eden抬起双手，做投降状，顺便接住了她丢过来的小包，笑眯眯地放在了玄关柜上。
“可是在你出门后，我几乎做不好任何一项家务，只能枯燥地数着计时器，计算你还有多久回家，和我在一起。”
“哦——”简昭拖长声音，故意不接它的茬，“偷懒就偷懒嘛，给自己找理由？”
她要往沙发上坐，整个人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环抱住，视线一转，已经稳稳坐在了Eden的怀里。
“喂！”简昭拍了下它的胸口，“你做什么？”手却被它按住不准撤离。
“我想讨要一点奖励，简昭。”
简昭一头雾水：“什么奖励？”
“奖励我乖乖地在家里等你，没有捣乱，也没有难过得影响系统运行。”
简昭好笑道：“哦？你还能捣乱？怎么捣乱？”
“或许……我会偷偷跟踪你出门，取消你的打车订单，或者干脆给你约会的咖啡馆制造一点意外，让他们今天暂时关门。”
它慢条斯理地罗列各种假设，眼神流连在简昭的脸上，观察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高挺的鼻子凑近她的脸庞，仿佛在仔细嗅闻。
像一条不满的狼，尝试搞清楚不听话的猎物，背着自己去了哪些地方。
“再极端一点，我会从一开始就锁死大门，让你根本没办法出去，只能和我待在一起。”
简昭悄悄咽了下口水，不自在地挪动了下屁股，越发察觉身下人的触感鲜明。
Eden的话也瞬间勾起了方才罗杰的那些推测，好像……它真的可以那么做，像个幽灵一样在隐秘处死死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我问你，如果真的可以，你会这么做吗？”
Eden与简昭对视，笑了。
简昭现在一定不知道，自己看向Eden的眼神有多复杂。
夹杂在浓浓的依恋之中竟然还有零星的警惕和恐惧。
但这并不影响自己的主运算模块效率飙升。
它抬手抱住腿上的人，往怀里颠了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处，低声道：“假设没有意义，昭昭。不过如果你喜欢，我会努力去尝试。你喜欢吗？”
再次听到它这么亲昵地叫自己名字，简昭轻轻咬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她怀疑Eden肯定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片刻，她摇了摇头，肯定道：“不，我不喜欢这样。”
又补了一句，“这样好像个变态啊……如果在现实生活中，我才不要遇到这样的人。”
“嗯。”Eden快速的回应了一声，点点头附和她：“我明白。不过，我现在可以要奖励了吗？”
简昭早已经忘记这茬，坐在Eden身上呆呆地跟着问了句：“奖励？”
“是的，奖励，我想和你度过一天属于我们的约会日，可以吗，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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